第七十七章 揭缽(中)

“怎麽回事?”花九溪見了好奇,說,“我還以為會打得很艱難,湘靈你居然一下子就解決了一個。”

湘靈一邊和眾多菩薩明王“作戰”一邊回答說:“不是,似乎是我這三中的雷暴起了作用——那些佛像表麵的金色生命體,似乎害怕電擊。輕輕打一下,就喪失了活性。”

湘靈是何等身手,這句話說完了,佛像也快收拾幹淨了。

花九溪覺得這一番吃驚的傷害,比挨了那些佛教打幾拳還大,不過好在有驚無險。

收集到了不知哪幾隻天狗的血液,以後隻要懷疑誰是天狗幫的人,叫那些血蚊來分辨就是了。花九溪他們從小廟裏出來,輾轉又來到何典,自何天瀧處搜集到了一些關於“香積國”的消息。

香積國是什麽呢?

這名字聽起來好像是類似“香巴拉”或“香格裏拉”一類的世外桃源,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據詹婆的口述,香積國是一個位於不知何處——關於這一點以後會有所敘述的神秘國度。

沒一個完成了香丹合成的旃檀獸,都要來到那國家裏,他們將香丹送到天眾手中時,會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直接升天,一個是在這個香積國中成為一個小國王,享受各種榮華富貴。許多人寧可選擇後者,所以說,香積國有一個龐大的、由旃檀獸組成的統治階級。

又因為香積國本身就有許多奇異植物,因此旃檀獸在即將合成香丹之時,務必會來到香積國。也因此,現在這個世界上最容易找到旃檀獸的地方,就是這香積國了。

但詹婆本人並沒有到過那裏,她能提供的訊息也是不全麵的。花九溪等人此次找到何天瀧,問了問他有沒有相關的古卷。

何天瀧知道花九溪等人的壯舉,當然沒有開出任何條件就讓他們抄寫了若幹文書。這些故紙堆的數量還挺龐大——花九溪自從中學畢業之後再沒有寫過這麽多的字。

足足謄抄了三個小時,終於全部完成。到最後,花九溪與嘉欽已然放棄,是湘靈完成了餘下大部分的工作。

人類如果長時間從事同一件工作難免煩躁,故而會影響到字體。但湘靈抄錄的文書每個字都是一筆一劃極為工整,這種事倒是花九溪見怪不怪了。

別過何天瀧,花九溪他們就直接來到了蜾蠃會的總部,與大家商議去香積國旅行的事宜。隻是,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

就是蜾蠃會的主力不能傾巢出動,必須留下足夠的人馬守衛此處以備不時之需。而這個留幾個人,誰去誰留的問題,就足以吵得翻天覆地了。

而謝小鏑跟蛭子倒是完全置身事外的樣子——畢竟他們怎樣,全憑眼前這些大人來決定。雖然這些大人提出來的計劃,也不一定高明。

“目前我們應該看出來,奪取那些香丹,是敵人最主要的目的。”唐辛子輕輕叩了叩桌子說,“所以,這次行動,我們要盡可能地派出足夠多的高手——還有更多的人馬才行。”

“話是這麽說。”朱天皺了皺眉毛,“不過如果真發動大軍遠征——一來是敵人會打草驚蛇,二來是香積國的人怎麽看?以為我們是武裝遊行還是來搞侵略來了?你要知道,這個小國可不是誰都能捏的,那是佛爺的產業——”

唐辛子繼續說:“事情都火燒眉毛到這個地步了,可管不了那麽多了。如果不保咱們,那將來連佛爺的道場都保不住!”

“非也——”朱天繼續皺眉說,“你得清楚,這東洋人也是信佛的。隻要不動他們的產業,誰統治不一樣?他們是方外之人,曉以大義,沒用!”

花九溪倒是讚同朱天的看法,但唐辛子也是一片熱血,這樣就不好調停了。他隻說:“我倒是知道一個人,能在我們主力外出的時候照應我們——”

“誰?”眾人齊齊問道。

湘靈馬上知道了答案,便對花九溪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

“沒事的湘靈,他是信得過的。”花九溪說,“況且我們手中還是有一些籌碼能跟他交易的。”

這話就讓湘靈聽不明白了。

“嗯嗯,你說的這個年輕人啊,我倒是知道。他之前也確實找過我們,不過我們並沒有對他有太多的重視。這也算你們撿了個便宜吧,我們一直留著一個扣子。”

雖然找到那個叫晁霽的東洋人有些困難,但找到朱音卻是很容易的。

朱音很少有現在這種休閑的打扮,隻見她外麵依舊罩著那件巨大的紅色袍子,再底下則是一麵潔白的長裙。朱音就這樣慵懶地坐在一張長椅之上,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分明表情。

她也難得休息幾天。

這是一處俄裔猶太人開的高級旅社,其實一個一個情報交易的場所。因為最近發現有形跡可疑的東洋妖怪混跡其中,朱音是以半休假為由過來鎮場子的。

最近的怪事越來越多了——尋常的妖異之年都沒有這樣的,許多人莫名其妙地失蹤,更多的莫名其妙地死亡,甚至屍體都不能得全,而是變異成了不知什麽樣子的怪物。很難說這些事都是聯係在一起或經由某人策劃的,這就是這樣一個大變之年。

在接下來的幾年之內,很可能會有慘烈得多的事情發生。

不過朱音隻是一副冷眼觀瞧。

“死人的事情嘛,我見得太多了。”朱音對著花九溪和湘靈,就像看兩個可愛的孩子一樣娓娓道來,“你們知道我是什麽時候出生的嗎?”

這個花九溪倒真是不知道,畢竟詢問女性年齡這事沒什麽禮貌。

“我是後漢靈帝年間生人——隨後那些年發生了什麽事你們都知道了?”朱音笑了笑,說。

“難怪。”花九溪點點頭,看這意思朱音這個大姐姐從一出生,她眼中就除了戰亂饑饉就是殺人放火了,那幾百年的曆史裏簡直就是一部殺戮史。

“嘻嘻,不過稍微還算幸運的是,我是敦煌那一帶的人——戰亂波及的並不大。”朱音說,“最開始的一二百年我也遊曆過一些地方,不忍卒睹的事情太多了。為了圖清淨,我就老老實實地在少廣城修道,等到出山的時候,已然是李家快坐了天下了。”朱音說。

她這樣對一千多年的曆史侃侃而談,語氣卻是個二十幾歲的女青年,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言歸正傳。”朱音繼續說,“我說過我們留了一個扣子。要不是小花你突然找我我都想不起來這東西的利用價值了。那個晁霽,他的母親是一隻白狐。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隨後的曆史裏也沒有出現過。”

“當時我們還真的好好查找了一番。”朱音用手扶著額頭說,“可能當時考慮到牽製此人的目的——並沒有告訴他。你知道,狐仙分為三大支係,分別由西王母、扶桑太帝、真武大帝統領。白色的九尾狐就是屬於扶桑太帝麾下的,從東洋一直到整個中國北方,都屬於這些家夥的勢力範圍。”

“您可以撿要緊的說——這些我們已經知道了。”花九溪敢於這樣跟朱音說話,顯然是因為對方的好脾氣。

“好了好了——我話說的全一點,可不是嘮叨,你懂我的。”朱音說,“因為畢竟都是兄弟單位——我們能調出白狐的人事檔案——然後就找了一下東洋出身,名為‘葛葉’的白狐,不想真找到了。而且這隻狐狸尚且在世……”

“我們要的就是這個!”花九溪拍手說,“我們現在需要一個了解東洋妖怪又有強大實力的外援——晁霽曾經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陰陽師,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然後我們可以憑此賣他一個人情,他稍微有心一點,就會盡力幫助我們。”

“如意算盤打得不錯。”朱音笑嘻嘻地說,“那我也不逗你們了,他母親葛葉的資料,都在這口箱子裏。你們要好好看管,不要讓賊人偷了去。我還得看場子,就不送了。”

花九溪千恩萬謝地和湘靈走出了旅社大門。

“這次可是十拿九穩了。”花九溪說,“朱音大姐這人真不錯——”

“然後我們該怎麽找到晁霽呢?”湘靈問。

“別擔心——最近出現了幾次除魔時間,那位術士處理魔物的法術很古怪,是接近唐宋咒術的東西。這應該就是他為我們留下的訊號,以便於關鍵時刻聯係。”花九溪說。

“那之前他為什麽不給我們留下一個穩定的聯係方式呢?”湘靈疑問道。

“那是因為,東洋妖怪本身也在找他。”花九溪說,“不能過早暴露我們與他有聯係這一事實,也就是說,他似乎在利用跟他們曖昧的關係做著某些工作,我猜。”

“先生你不會把人想得太好了?”湘靈問。

花九溪搖搖頭:“不是我把人想的太好了——這種活了千年以上的老怪物,想法自然跟咱們這些人不同。國族一類的概念應該看得很淡,能從純粹的黑白善惡出發吧。”

“那他為什麽還執著於自己母親的事?”湘靈繼續問。

花九溪望了望天,說:“你看我,我就不知道自己從哪來的,也不想知道。不過呢,他小時候是見過母親的,所以一直有這個念想吧。”

人心,其實是一種很難測的東西。

除魔師這種人本身也是有一個小圈子,講究師承輩分的,如果隨隨便便一個外人來吃這碗飯——天下攻共擊之。最近就突然出現了這麽一個神秘人,他接的都是些小案子,但解決起來卻是申訴——長的不超過一小時。

任何盈利性的服務,都會盡可能地把這個服務周期拉長。所以即使是個小妖怪,驅魔人也會盡可能地拖延著,不到最後一刻不會把他們消滅。而且還有一個“殺大留小”的規矩,如果是小妖,總會以“慈悲為懷”的名義放他們一條生路——實則是留著他們,以便長成大妖怪提供另一筆生意。

而眼下出了這麽個人,那就等於是砸大家的鍋。

不少人開始找這個砸鍋人,還真找出了一些蛛絲馬跡。這樣一來就方便多了,花九溪一門好歹也算驅魔人的外圍分子,在他們當中有些人脈,稍微詢問一下,就清楚了那人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