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話中透著玄機,我似懂非懂:“樓內的租戶分為人和豬?”

“沒錯。”

我從他臉上看出一絲隱藏極深的輕蔑:“我在你的作品裏看到過很多和豬有關的內容,你話語中的豬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含義?”

聽到我的提問,朱立有些驚訝,隨後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似乎是在微笑。他當著我和白雅兒的麵,將那條破爛散發臭味的褲子脫到膝蓋的位置。

起初我還不明白這人在發什麽神經,可等我看到他大腿上截然不同的兩種顏色時,心頭一驚,有些震撼,又覺得有些惡心在他的大腿外側縫著一張豬皮。“原來植皮那張照片裏的主角就是你自己啊?”我完全不能理解,一個人出於怎樣的心理才能將豬皮縫在自己身上,而且看他大腿皮膚和豬皮連接的地方,這人似乎是先將自己的皮去掉,而後才進

行的植皮,他是想要讓那張豬的皮完全長在自己身上。

瘋子?!

我心中不止一次出現這樣的念頭,他不僅對外人下手,連自己都不肯放過。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謀殺,而是把殘忍和殺虐升華到了精神的境界。

想到這裏,我對朱立更加的忌憚。“你心裏一定覺得我是個瘋子吧?”他布滿血絲的眼珠死盯著我,仿佛已經看透我內心的一切想法:“把豬皮縫在人的身上就是瘋子?那醫院裏那些研究動物和人器官相互移植的醫生又是什麽?他們也全

都瘋了嗎?”

不等我反駁,朱立又繼續說道:“人和豬外形不同,但是髒器的大小、結構卻完全相同,人和豬本質上沒什麽區別,甚至可以說,人和豬之間的差別要遠比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小。”

他的觀點很奇特,讓人不由自主的聽下去,就好像魔鬼在耳語一般。“人和豬是兩個不同的物種,區別顯而易見,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我眼底泛著寒光,早在恨山精神病院直播時我就明白一個道理,在和精神異常的人交流時,一定不能順著對方的話去思考,因為一旦

產生認同,就會讓自己陷入思維的泥沼當中。“客觀來講人和豬的區別很明顯,外貌、種族,不過這些都是最膚淺的東西。”朱立仰頭看著我:“真正的區別不是外形上的,而是內在,在這一點上,人遠不如豬。就比如你現在站在我麵前,我們的器

官完全相同,可是我和你的思維、想法卻存在無窮大的區別!人心是一座迷宮,兩顆心走的越近,理解的越深,就越容易迷失,找不到彼此,這才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

朱立向我詮釋自己的藝術理念,他在為自己的瘋狂狡辯,我沒有去深思他的話,因為有一個事實無法改變,他為了自己的藝術剝奪了無辜者的生命。

“我對人和豬的區別沒有興趣,別繞彎子,你隻需要告訴為什麽你將樓內住戶分為豬和人就行了。”我害怕被朱立洗腦,強行打斷了他的話。“很簡單,這個地方叫做豬籠公寓,這裏住著的絕大多數租戶都不能被稱之為人,他們就是豬,一種大多數人口中下賤、肮髒的生命。”朱立走到牆角,掀開雜物上的黑布,從中抽出一個半米長的相框

:“我的這幅作品叫做晚宴……”

他拿出的作品我在白雅兒手機中看過,一頭穿著西裝的豬坐在餐桌旁邊,桌上擺滿了餐盤,而盤中則盛放著一個被肢解的人體標本。

真實作品要比白雅兒手機拍下的還要震撼,這種殘忍和冷酷是直擊靈魂的。

拋開人品不談,朱立的拍攝水平無疑是業界頂尖,構圖、選角、光線的處理和把控,在種種技巧運用之下,這幅晚宴帶給了觀看者一種絕對的真實。

照片裏的那頭豬,就好像擁有活人的情感一般,醜陋的臉上帶著貪婪的笑容,麵對豐盛的晚宴,食指大動,恨不得馬上撲過去飽餐一頓。與豬生動的表情相對應,餐盤中的人被分割、切碎,每一部分都經過了加工,顯然拍攝者在對待自己的作品方麵,偏執到了極點,連斷指的角度都是精心設計過的,每一根血絲和汗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太殘忍了,正因為知道這是藝術,所以才更加覺得殘忍。

當我還處於震撼當中時,耳邊又響起了朱立的聲音:“豬,是雜食性動物,把切碎的豬肉混入豬飼料裏,豬就算發覺,依舊會去吃。這一點,和人一樣。”

他將相框靠牆放置,露出了滿含惡意的笑容,伸手指向相框裏的那頭豬:“你看它,像不像人?”

我根本無法理解朱立的想法,但是在他手指伸出的時候,我內心莫名其妙的給了他回答:“像,這頭豬的神態表情和人很像。”“所以說豬和人之間的差別很小,而有些人更是活著活著就變成了豬,他們不過是披著一張人皮而已,無論如何繁衍,他們的後代裏也都流淌著豬的血液。”朱立重新用黑布遮住相框,我看著那殘酷的

畫麵從視野裏消失,一個念頭浮現出來。“他這幅作品似乎是在暗示什麽?豬籠公寓在幾十年前經曆戰亂,根據我掌握的線索,應該發生過吃人事件。難道畫中的豬就代表食人者,朱立還說過他們繁衍的後代裏都流淌著豬的血脈,兩相結合,

莫非他的意思是紅樓裏住著的是當初豬籠公寓幸存者的後人?”我眼皮一跳:“樓內分為豬和人兩類,豬代表古樓幸存者的後代,人代表新搬進來的租戶?”

朱立說話神神叨叨,我試著多問了他一句:“二樓有個瞎眼老太太,按照你的說法,她應該被分到哪一類當中。”

“她?”朱立估計是沒想到我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她算人,她家裏隻有她算是人。”

那個老阿婆剛進樓時嚇了我一跳,不過我沒從她身上感覺到惡意,隻是覺得她的行為舉止很奇怪:“你說她家裏隻有她算人,難道她家還住著其他東西?”

朱立看了一眼櫃子上的時鍾:“現在還沒到淩晨,你上樓的時候她應該站在門口等人對吧?”

“沒錯,她是在等她的家人?不對,你說她家隻有她算人,難道是在等她死去的老伴?”我經曆過太多這樣的事情,直接說出了自認為最正確的答案。

“沒人知道她在等誰。”朱立說完後盯著我,陰測測一笑,又補充了一句:“說不定她在等的就是你。”“那還真有可能,我上樓以後,老人家就關門回屋去了。”我不清楚朱立是在開玩笑,還是另有深意,並未把她後麵說的話放在心上,隻是隨口回了一句,可讓我沒想到的是自己隨口說的話,卻讓朱立

以及旁邊的白雅兒臉色都發生了變化。

朱立並未開口問我,而是死盯著白雅兒:“你和他一起上的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我不知道,我喝醉了,是被他一路拖上來的。”白雅兒神情很是緊張,仿佛出現了什麽很恐怖的事情,她轉身抓住我的手臂,用盡了全部力氣,指甲都剜進了我的肉中:“那個瞎眼老太婆看到你以後回

屋了?你、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我覺得這兩人莫名其妙,甩開白雅兒的手,退到一邊:“更正兩點,第一那位老阿婆是個瞎子應該看不到我第二,我清楚記得,她是在一樓聲控燈忽然自己亮起時才回屋的。”

我上到二樓和三樓中間時,一樓的聲控燈突然亮了,等我再回頭就發現老太太不知何時關上了大紅色木門,退回屋中,當時樓道裏隻剩下我和醉倒的白雅兒。

“看來那老太婆等的不是你。”朱立好似鬆了口氣,不過沒停幾秒鍾他就又繃起了臉:“沒到淩晨,老太婆主動關門,一樓的燈自己打開,看來是那個東西跟著你們進了紅樓。”

他說完後,白雅兒點頭附和:“對,肯定是它來了。”

“你倆能把話說明白嗎?”在白雅兒屋子裏時,她就說過類似的話,讓人摸不著頭腦。

“沒什麽?紅樓每到雨夜就會用髒東西進入,隻要不打開裏麵這扇紅色木門就沒有大礙。”朱立修長的手指在牆角的一堆相框中翻動:“我知道你心裏好奇,是不是想知道那個髒東西的模樣?”

“你見過?”

“你說呢?”他猛地將兩個相框抽出,這次相框內裝著的不是照片,而是鉛筆速寫。

我向前看去,隻是看了一眼,露在外麵的手背上就冒出了雞皮疙瘩。

第一個相框裏畫著一個骨瘦如柴的類似於人的東西,他身上全是牙印,皮肉被撕開,好像草原上被鬢狗群撕咬過的羚羊一般。片體鱗傷,那張臉更是慘不忍睹,我真不知道朱立是如何畫出這東西的。第二幅相比較第一幅視覺衝擊小了一點,但是卻更加的詭異。畫紙上用鉛筆勾勒出了一個胖子,此人最怪異的地方在於,他的內髒器官並不是長在肚子裏的,而是懸掛在肚皮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