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葉冰和狐仙屍體鬥的激烈,煞氣橫飛,普通人很難靠近。

我將閑青道長扶到牆角,自己繞過屍體,在裏屋轉了一圈。

“你在幹什麽?”閑青道長看我敲敲打打,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我看有沒有其他出口,咱們先逃出去再說。”

閑青道長搖了搖頭:“別想了,當初我們選擇在這裏處理屍體,把元辰封印在此就是因為這房間四周密閉,不連通外界。”

搜尋無果,我又回到閑青道長身邊:“無路可逃,難道今夜就要止步於此,做那砧板上待宰的魚肉?”

我心有不甘,但是別無他法,牆壁被特別加固,除了正門連個窗戶都沒有。

“道長,你說你大晚上跑到這地方來做什麽?”裏屋學生屍體靜立,麵朝祭壇,怎麽看都覺得不舒服。

閑青道長無奈的歎了口氣,看向外麵的狐仙屍體:“趕屍非常的麻煩,其中道理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光是起屍一項就包括擇時、開壇、祭屍三個步驟,今夜是披麻吊客喪門之時,對於常人來說是凶時,對於我們趕屍之人來說卻是良辰吉日。”

“再說開壇,我在狐仙屍體周圍擺的每樣東西都有其用意,嚴格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來辦。最後祭屍是三步中最關鍵的一步,趕屍共有三十六種功法,第一種就是站屍功,想要趕屍,就要先讓其能夠站起來。”

“若是普通屍體對我來說也不是難題,可這狐狸屍體我也是第一次趕。說來奇怪,自從那日它對你產生反應差點詐屍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異常,後來我才知道這沒有出現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

“我招來孤魂想要進入狐狸的屍體讓它站起,但是前後嚐試了眾多辦法,都沒有成功。”

“狐仙跟人終究是相差太多,不能用常理揣度,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將狐狸屍體帶到這裏,想要借助上百死屍的死氣將其震住。”

說到這裏閑青道長停頓片刻,看了眼滿屋子恭恭敬敬低頭拜服的屍體,他又歎了口氣:“哎,小心翼翼,還是低估了狐仙,看來是天要亡趕屍一脈啊。”

閑青道長身體極度虛弱,說話斷斷續續,我大致聽明白了前因後果:“道長,那狐狸已經屍變,就這樣放任不管,恐怕……”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是我能夠掌握的了。”閑青道長雙目低垂,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死氣:“現在我才明白醉酒老道為何境界高我數倍,仍不願親自護送狐仙離開,這屍體想必和那禁忌有關,是我魯莽了。”

他似乎想通了一些東西:“罷了,種下的孽終歸要自己來償還,你且扶我起來。”

“道長,你可別衝動,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察覺閑青道長語氣有些不對,怕他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

“不用勸我了,你今晚應該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吧?你不該停留在這裏。”閑青道長若有所指,聽完他的話我沉默了,現在對自己來說最短缺的就是時間,我在新滬高中已經滯留了太久。

“緣主,等會我全力助你離開,隻求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你說,我一定做到。”

“把雲川帶走,那孩子天生苦命,不過天資聰穎,跟著我算是被耽誤了。”

閑青道長的話越說越不對勁,好像是在交代後事一般。

“道長,三思。”

擺了下手,閑青道長神色淡然:“如果你們兩個能逃出去,別讓雲川再回青土觀了,該沒落的東西就讓它沒落吧,趕屍最初是為了幫助苦命人,自我為了五十萬答應醉酒道士幫他趕屍以後,性質就變了,這門不需要的手藝,還是讓它就此消失為好,省得亂惹因果,禍亂人間。”

閑青道長伸手從懷中拿出一根狼毫筆,然後又摸出一個玉盒。

“道長,你這是要做什麽?”

“扶我起來。”

我將閑青道長扶起,幫他把玉盒蓋子打開,碧玉盒蓋一掀開,米香撲鼻,裏麵好像是用糯米研磨成的白“墨”。

狼毫筆點入其中,閑青道長脫去深青色道袍,在他後心處貼著一張黃符。

這符看不出材質,道袍濕透,但符籙也一點事也沒有。

黃紙打底,正麵無字,反麵寫著祖師爺子不語親筆赦令。

“這護心符胚是祖師爺傳下來的,用於鎮壓一脈氣運,隻有每代道正可以佩戴。”閑青道長目光有些飄忽,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沒想到彈指間已經過了二十年了。”

閑青道長從玉盒中拿出狼毫筆,持筆而立:“後輩弟子閑青,誠請祖師爺顯靈。”

他揮動狼毫,蘸著白“墨”龍飛鳳舞。

“一筆天下動,二筆祖師劍,三筆凶神惡煞去千裏外!”踏符頭,畫符膽,書符令,一氣嗬成。

“神王將星雷,日月丁甲鬥!”十字入符,囊括天罡地煞,這還不算,閑青道長前前後後共寫入十幾句道家真言,最後一筆畫完,整支狼毫筆就此折斷。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筆,萬鬼伏藏!”

咒訣念完,閑青道長將符籙貼在自己正心口,對著頭頂喊道:“後輩弟子閑青,今遭滅門大難,誠請祖師爺顯靈!”

符籙金光閃動,如一團升起的豔陽照亮裏屋,和屋外的電閃雷鳴呼應。

閑青道長輕輕將我推開,一人走向門外:“緣主,雲川就交給你了。”

符籙將他周身染上一層淡淡的金光,道家真言在黃紙流轉,等他走出裏屋,外麵本來相鬥的葉冰和狐狸幹屍全部停手。

狐仙屍體如同披麻戴孝的活人站立在屋子一邊,血紅色的眼珠子賊溜溜的轉動,似乎是在尋找我的身影。

另一邊葉冰的反應則更加詭異,自從閑青道長使用這張鎮壓氣運的祖師爺親筆赦令以後,葉冰就變得有些魂不守舍,她雙眼時而清醒時而混沌,注意力也從我的身上轉移到了閑青道長身上。

“那符跟葉冰身上的凶物有關?”我時刻關注外麵的情況,葉冰的改變準確說是從閑青道長喊出那句——誠請祖師爺顯靈後才開始的,這引起了我的懷疑。

“如果上身葉冰的是三號橋火葬場鎮壓的凶物,那這凶物為什麽會在閑青道長喊出祖師爺顯靈後,一改原本凶殘的模樣,露出幾分思索的樣子?趕屍需要擇時,最好是在披麻吊客喪門之時,那凶物附身肯定也不是雖然找一個人來就可以,而葉冰又恰巧就是命中帶有披麻吊客喪門之人。”

“這其中有沒有什麽特殊的聯係?”

葉冰暫時停止了動作,閑青道長全力攔住狐仙,我一看機會到來也不敢遲疑,一手一個,拖住江辰和雲川朝屋外跑去。

大雨淋在身上,我不敢停留一直跑去很遠才敢回頭。

焚燒壕內那隻狐仙屍體想要追來,但是它被閑青道長拚死攔住,一時半會也逃脫不得。

隔著雨幕我能感覺到狐仙屍體的目光,它兩隻眼中血色漸濃,似乎是在告訴我,它會過來找我,我是逃不掉的。

打了個冷顫,我扭頭朝新滬高中外麵走去,這地方不能久留,除了狐仙屍體、葉冰外,還有虎視眈眈的蚯任和隨時準備襲擊我的武警官兵。

“雙麵佛心識已經拿到,主動權在手,我還是直接去攔江大壩吧。”

我腦中閃過攔江大壩周圍的環境,那個地方和櫻子所畫的死亡預知圖畫非常相似:“該來的總會到來,躲是躲不掉的。”

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麽歲月靜好,那隻是因為有些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正拚死相博,孤注一擲,負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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