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出租車,已經是市郊,馬路兩邊全是荒廢的農田,偶爾還能看見一兩棟未完成的爛尾樓。

當初江城準備擴建新區,把這裏也包含在內,但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施工方停工,這才導致此地看起來荒蕪沒有人煙。

我回想當初死人下車時的情景,沿著馬路一直找到了那個類似的地方。

這是一處沒有樹立站牌的站點,地上全部鋪著白磚也不知道有何講究。

“十四路靈車直播,閑青道長就是從這裏把死人接下車的。”當初雖然天黑,但是道路周圍的一些景物我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順著記憶中那群死人離開的方向,我進入荒野。

周圍雜草叢生,路很不好走,不過我發現了比較奇怪的一點,地勢逐漸變低,呈一個緩緩傾斜的坡度。

走到地勢最低的地方,眼前出現了兩三條土路,這些羊腸小道也很有意思,上麵鋪著一層細沙,沙裏麵還撒有一些白色顆粒好像是鹽。

“有什麽講究嗎?”幾條路通往不同的地方,一眼看不見盡頭,我隨便挑了一條朝荒野深處走去。

“好一片窮山惡水啊。”

周圍沒有一戶人家,倒是坐落著很多孤墳,沒有立碑,也不知墳內埋著的是誰。

墳頭越來越多,這青天白日看的我都感覺後背發冷,好像有什麽東西正跟在身後一樣。

向前走出了一百多米遠,地勢陡然升高,麵前出現了一個不算大的小丘陵。

按說這丘陵在平原上很是顯眼,可此地地勢外高內低,正好把丘陵藏在其中,所以站在公路上看,並不是太顯眼。

“內有乾坤。”

我繞著丘陵走了一圈,終於找到了青土觀。

這麵積不大的道觀就藏在丘陵背麵,東西開兩門,一麵迎陽,一麵納陰。

“讓我一番好找啊。”道觀的整體建築古香古色,雖然陳舊,但是卻沒有一點現代建築的浮躁之感,好像是一處避世修行之地。

“有人在嗎?”

道觀兩扇門都大開著,我站在門口向裏看去。

乾南坤北,以子午線為中軸,坐北朝南的布局,供奉道教尊神的殿堂設在中軸線上,兩邊則根據日東月西,坎離對稱的原則,設置配殿供奉諸神。

麻雀歲小,但是五髒俱全,青土觀裏東西共四間廂房,西邊的房間黑布蒙紗密不透光,東邊的房間則通透明亮,房門上還貼著低價出售自製道香、保健藥丸、道家保健藥酒等道教特色物品的廣告。

久久無人應答,我敲了兩下門板,進入道觀內部。

院落不大,所有廂房殿堂加在一起估計也就一百平米。

不過走在裏麵並不覺得擁擠,反而有種心靜自然的感覺。

徑直向內,道觀最裏麵是三清殿,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尊神的旁邊還有一個木牌子,似乎是供奉了另外一尊神靈。

“三清是道家最高的神靈,有誰能跟三清並列?”我正要過去看清楚木牌上的字跡,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輕道士從東邊的廂房裏走出。

“緣主,殿堂乃神靈居所,不可冒犯。”

這個年輕道士麵容醜陋,頭紮盤髻,沒有佩戴高冠,一身粗布麻衣,洗的發白。

“不好意思,我隻是有些好奇。”上下打量著他,修習過妙真心法,我也大概知道正統道家裏道士的分級,道士初入道觀,稱為“道童”,道童須在觀內出力苦行,培養功行。冠巾拜師之後,方可成為正式道士。

而這也才僅僅算作入門,往後又根據道觀大小,道法高低,司職不同,分為很多種。比方說鄉野之中的先生、真人、天師之號,又或者“高真”、“高士”、“大德”的劃分等等。

不過這說的是像妙真觀那樣的正統道觀,至於百十平方米的青土觀,師徒加在一起能超過三個人就不錯了,自然也沒那麽多條條框框約束。

“我是來找閑青道長的,如果他在這裏,能否幫我傳達一聲?”我客客氣氣的說道,實際上就這一畝三分地,說傳達隻是個客套話。

“家師正在修行,緣主請去東廂房靜候。”

年輕道士話音未落,西廂房的門就被推開,一身深綠色道袍的閑青道長手拿一大一小兩件陰鑼走了出來。

“雲川,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若是有人登門造訪,你要稱呼我為道正。”閑青道長收起陰鑼,看見我也是吃了一驚:“稀客啊,雲川快去沏茶。”

他臉上的表情怎麽看都不像是歡迎我,快步進入主殿先給三清尊神上了一炷香,然後才將我請入東廂房內。

“不知緣主此次登門是因為何事?”閑青道長不著痕跡的把桌子上的養生培訓班招生簡章、太極拳教學圖譜、低價出售道家護身符寶、承接任何齋醮祈福法事的廣告紙放進抽屜,繼續維持著自己的高人形象:“這些隻是業餘興趣,造福一方百姓的功德而已。”

“恩,理解。”我繃緊嘴唇忍住不笑,這閑青道長跟劉瞎子差不多,一個是成天被城管追的到處跑,一個是躲到這一堆墳頭中間開培訓班。

“哎,想笑就笑吧,最近的日子確實不太好過。”閑青道長發現我忍得很辛苦,所幸破罐破摔,也不在乎什麽得道高人的形象了:“不止我們趕屍一脈,很多傳來下來的東西都沒落了。我還好,能收到雲川這個徒弟,衣缽可以穿下去,有些道觀常年無人問津,他們的傳承都已經斷了。”

閑青道長的話題有些沉重,我也不知該如何回話:“道長,您的趕屍我可親眼見過,有這本事還愁賺不到錢?”

“怎麽賺?”閑青道長把一抽屜沒有發出去的廣告全都扔在了桌上:“過去趕屍能掙錢,那是因為華南、江淮一帶水網密布,船家不敢讓死人上船,普通人家沒辦法隻得請我們趕屍,現在火車、輪船都到處跑了,誰還會需要我們?”

“可我那天晚上不還見你在趕屍嗎?”

“那些隻是客死他鄉的流浪漢,我心有不忍,就帶著它們魂歸故裏了。”閑青道長把腰間的攝魂鈴,還有陰鑼都取了下來,精心擦拭:“不過話說回來,沒有人需要趕屍也好,至少說明世間不平之事少了很多,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道正,茶來了。”年輕道士端進來兩杯茶,而後轉身離開。

“閑青道長,不知這道正是什麽意思?為何你執意要讓他這麽稱呼你?”

我得疑問再次讓閑青道長尷尬起來:“道正就是觀主的意思,這青土觀裏雖然隻有我們師徒兩個,但是禮數不能亂。”

他擺了擺手:“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也別繞彎子了,來說說找我有什麽事吧?”

我把關於邋遢道士還有白起的事情告訴閑青道長,還有我自己的推測也全部說了出來。

閑青道長聽完後擰眉沉思:“你要找的這個人我確實認識,但以他的行事風格,是不會做出偷竊這等事情的。”

“為什麽?”

閑青道長提到那個邋遢道士臉上露出一種無奈的表情:“他年過花甲,一身道法深不可測,偏偏性格**不羈,日日醉生夢死,過著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戀紅塵不戀仙的生活,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去偷你的東西?”

聽完閑青道長的話,我也覺得自己思考方向有問題,但謹慎起見,我還是多問了一句:“不知那位道長和您是什麽關係?”

“說有關係也扯不上,幾個星期前,他曾開價五十萬,想讓我幫他趕一具特別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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