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齊凡,家鄉在貴陽,屬於貴州省的省會城市。聽我爺爺講,貴陽以前要多窮有多窮。

曾經有句諺語:天無三日晴,地無三裏平,人無三分銀。當時的貴陽就是這麽個情況。

主席曾說過:“廟小神靈大,池淺王八多。”這話還真是在理。

wen革時期,到處都是大批鬥,破四舊,抄家,弄得周圍人都人心惶惶。我爺爺那時候就是個紅衛兵,他名字叫齊生,因為爺爺在wen革那時候帶頭抄家批鬥的事幹得比較多,許多人都叫他齊哥。就因為我爺爺抄家批鬥的太多,惹下來的麻煩也不少。

那時候我父親剛出生,才兩個月左右,我奶奶在家裏照顧我父親,我爺爺則繼續他的本職工作。

接下來我給大家講的事,大家也可以當個故事來聽,不必在意。

“二狗子同誌,叫上同誌們,咱們去批鬥那天剛抓到的那個姓王的富商。”爺爺對二狗子說道。說完,轉過身給我奶奶說:“我出去批鬥人,你好好照顧小寶子。晚點回來。”我父親叫齊寶,我一直覺得這名字莫名喜感。

“好嘞,齊哥,人都到齊了,咱們現在就去。”二狗子滿臉紅光,頭戴綠軍帽,身著綠軍裝,腰間束武裝帶,左臂佩紅袖標,手握紅寶書。

爺爺一出門看見二狗子這裝扮,不禁欣慰的點了點頭,不愧是個好同誌,天天都這裝扮,真體現出了我們紅衛兵的素質。拍了拍二狗子的肩:“好同誌,有前途的,好好努力吧。”

二狗子聽見這話,頓時兩眼放光,臉上的青春痘仿佛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這二狗子,也是個人物,他家三代貧農,出生幹淨,當選紅衛兵的時候沒受到什麽挫折,很順利就當上紅衛兵了。當上紅衛兵之後,跟著我爺爺幹抄家批鬥的事,數都數不過來。

爺爺說當初第一次見到二狗子的時候,他很驚訝,二狗子同誌,你喝紅豆粥咋喝臉上去了。咋長這麽多騷疙瘩呢。

二狗子很淡定的說“齊哥,這是青春的信號彈,我要長!”

一隊人零零碎碎也有二三十,幾乎人人都舉著牌子,牌子上有的是主席相片,有的寫著主席萬歲。一路上所有人都高喊:“革命無罪,造反有理!”

一行人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終於到了關王富商的牛棚。

二狗子上去開了牛棚門,看了看餓得有氣無力的王富商,怒目大喝一聲:“你這個無產階級的叛徒!出來!來幾個同誌,把他拉到大街上去,繼續批鬥!”話音剛落,四五個紅衛兵就進去把王富商給拖了出來。

王富商目光渙散,顯然已經餓得神誌不清了,還在大喊:“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我不是叛徒!”但是沒人聽他的話,爺爺看了他一眼,說道:“快點的,拖去大街的台子上,麻利點。”

不到一會,王富商又恢複了老裝備,身披鐵鏈大牌子,頭戴長圓錐行帽。

台上台下的人都振臂高呼:“打到王有錢!無產階級WEN化大革命萬歲!”

(王富商原名王有錢,我第一次聽這故事的時候就覺得,這人被批鬥的原因一個是有錢,第二個就是這名字太嘲諷,容易吸引仇恨。)

我爺爺看了看台下的人,欣慰的對二狗子說:“二狗子同誌啊,你看看,現在群眾的覺悟很高啊!好了,可以開始批鬥了。”

二狗子聽見爺爺這麽說,就站上台,拿著紅寶書,有模有樣的就開始批鬥姓王的。

“王有錢,你是無產階級的叛徒,你有罪!你背叛了無產階級,背叛黨!”

王有錢聽見二狗子這麽說,激動大聲叫喊:“我不是叛徒!我沒罪!我沒有背叛無產階級!”

二狗子聽見這話,二話不說上去就是兩耳光。“你還不認罪?你這個叛徒!打到資本主義!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帶頭向王有錢吐起了口水。在場的紅衛兵一個接著一個向他吐口水。

他被吐口水之後沒說話,目光冷冷的看著二狗子跟我爺爺,他知道,批鬥他主要是我爺爺跟二狗子帶的頭。如果不是我爺爺他們,他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當初起碼他也是個有名的富商,但如今卻活著還不如死了。

“反正我這樣子早晚都得死,姓齊的,二狗子,你們給老子記住,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我一定讓你們斷子絕孫!”王有錢聲音低沉的咆哮道。

話音剛落,王有錢就一頭磕在他跪的碎玻璃上。一動不動沒有半點聲響。二狗子見狀上去就給了他兩腳,他還是沒反應。我爺爺上去看了看,轉身對二狗子說:“姓王的好像死了,你叫人趕緊抬走。”二狗子聽見爺爺這樣說,轉身叫了幾個紅衛兵,把王有錢的屍首給抬走了。

在回家的時候,爺爺跟二狗子都很苦惱,這姓王的死了,下次批鬥誰去?

他們誰也沒有把王有錢死前說的話放心上,原本我爺爺以為這事過去也就過去了,但是誰也沒想到,第二天發生的事,讓那天在場的人都背後發寒。

第二天,我爺爺剛睡醒,正準備去打水洗臉,然後出門找找人批鬥啥的。他正想著一會去找誰批鬥批鬥,突然聽見門外有人敲門。

爺爺起身去開門,一開門。原來是好幾個紅衛兵來找他。

“我說,你們幾個同誌這麽著急幹嘛,怕咱們今天找不著人批鬥了?瞅瞅你們那樣,有沒有點紅衛兵應該有的素質!”爺爺看著他們慌張的樣子說道。

“齊哥,二狗子死了!”其中一個紅衛兵臉色蒼白地對我爺爺說道。

爺爺聽見這話,洗臉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緩緩回過頭對那紅衛兵問道:“你說什麽?開玩笑吧,二狗子怎麽會死?到底怎麽回事!”

那幾個紅衛兵支支吾吾的,說了半天都沒說出個大概。最後還是對我爺爺說:“齊哥,這事說不清楚,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爺爺聽見這話,得,還是我自己去看看吧,這幾個孫子反正也說不出到底咋回事。他回房間穿衣服,給奶奶說:“你照顧小寶子,中午不用等我吃飯了,可能有點事回不來。”

奶奶看著爺爺急急忙忙的樣子,走了過去幫他整了整衣領,擔心的說道:“出門小心點,二狗子的事我剛也聽見了,會不會是姓王的變成鬼回來報仇了?”

我爺爺聽見這話,動作僵了一下,回頭對奶奶低聲說:“瞎說個啥?這是什麽年代?別說這種封建迷信的話,要不得,當心被外人抓住把柄,回頭咱們挨批鬥!”奶奶聽見爺爺這麽說,也不敢再說什麽,隻是一直囑咐他出門小心點。

二狗子家離爺爺家也不遠,大概走個十多分鍾就能到,但是爺爺覺得今天這條路變得格外漫長,走半天都走不到。當時爺爺心裏其實也一直在打鼓:“不會這麽邪門吧?昨天姓王的才死,今天二狗子就死了,難道那孫子真變成鬼回來報仇了?”想到這,爺爺不禁背後發涼,低聲在那念叨:“主席萬歲!戰無不勝的主席思想萬歲!打倒一切牛鬼she神!”

沒一會,就到了二狗子家。他家門口圍著七八十個人,都在低聲議論著:“那姓王的回來報仇了,沒看見二狗子死這麽慘嗎?”

周圍有眼尖的看見我爺爺來了,馬上轉頭就給那些人說“別說了,齊哥來了,當心他聽到這些封建迷信的話生氣!”

我爺爺看見他們這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禁怒罵道:“都他嗎瞎說啥呢!咱們紅衛兵的職責就是打到牛鬼she神!破除封建迷信!再讓我聽見你們瞎說這事,別怪我不給你們留麵子!”

罵完他們,爺爺就轉頭走進了二狗子家。

在他房間的牆壁上,全是紅色的字: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我爺爺當時看見滿牆壁都是這些字,假裝鎮定地叫了幾個紅衛兵進來。

“牆上的字是誰弄上去的?誰拿這些紅墨水寫的字?”

“齊哥。這不是墨水。是二狗子的血.......”

我爺爺聽完,嚇得一下子坐在了板凳上,哆哆嗦嗦的掏出根煙點上問那幾個紅衛兵:“到底是怎麽回事?帶我去看看二狗子的屍體。”

爺爺跟我說這兒的時候我還能記得他臉色的表情,恐懼,害怕,都能在爺爺臉上看出來。

二狗子死得很蹊蹺,全身上下沒有傷痕,除了手指上。二狗子十根手指的指甲全沒了,從傷口上看像一個一個拔出來的。

但是這不是二狗子的死因,因為指甲就算沒了流血也不會流多少,更不可能會讓一個人失血而死。

而且二狗子也沒有窒息死亡的特征,死因無法確定。最詭異的一點,他屍體的麵部表情很安詳,而且看起來像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