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六月後,氣溫驟升,汴梁城內上街的人們外麵的衣服已經少到了極致,但這樣百萬人口的京師,不管是什麽時候,街上都不會缺少商販的吆喝,逛街的影子,外城近東華門幾條街上,一輛馬車駛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久後,在城內最有規格的白府大門前過去,轉道至側門方才停下,一個禿子率先跳下馬車,接過另一個柔弱的身影下來,倆人從車廂內抱出幾卷布匹說說笑笑跨進了院子,說的有趣時候,幾名追逐打鬧的孩子從他們身旁跑過去,撞了女子一下。

“這些小兔崽子…亂跑什麽。”

“二哥,莫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這個年齡正是瘋耍的。”女子並不在意,理了理有些亂的布卷,繼續往前走,“…隻是想不到老四居然是東廠提督…剛剛聽到的時候,真是嚇死我了。”

“天下第一人…”後麵的禿子李三補上一句。

文娟停了一下,白了身後人一眼,“二哥還是不要亂說,應該是天下第二…”

“有區別嗎?”李三攤攤手,“反正咱們老四…呸呸…提督大人給了咱們不少錢財,還購置了宅院給我們…我李三眼裏,他就是天下第一,其他人老子不服,你不看大哥那模樣,開了一個屠宰畜生的坊子,就顯的跟大員外似得,一點也不知道矜持。”

“你這話是酸的,哎…話說大哥人呢?”

“大概去後院幫忙了吧…咱老四辦喜事…那架勢…不知道到時候有多大。”

倆人又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話,抱著幾匹布從廊簷下走過。此時,另一邊,挺著大肚子的白娣長胖了一圈,一臉笑容指揮著大小丫鬟仆人打掃各個院子的角落,貼上喜慶的紅色,老管事不停的跟著她指揮在附近兜轉著,孫不再捧著一碗熬好的湯,走過來,吹了吹,勸著挺大肚的婦人喝下去,一雙眼睛溜溜的盯著那隔著衣裳的肚子,臉上一副笑開花的表情,就算被嗬斥幾句,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

追逐打鬧的孩子又跑到了這邊,孫不再攔在白娣周圍,想要嗬斥,被攔下來,“府裏有孩子才好啊…惜福就是一個好姑娘,當時我怎麽沒想到讓家裏有孩子的仆人將這些小孩接過來一起坐呢…多熱鬧啊。”

“那是…咱們家的惜福,心裏善,想的自然與俺們不一樣。”老孫攙扶著婦人慢慢悠悠的在前院走著,“和舅子一黑一白,一惡一善,剛好相配….”

說到弟弟的不是,白娣皺起眉頭瞪了過去,“嗯?”

啪的一聲輕響。

孫不再來回掌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嘿嘿…俺是粗人…不怎麽會說話。”

說著還要打幾下,被白娣伸手過來拉住,溫柔的笑著:“我又沒說你什麽,緊張什麽。”旋即,又歎口氣:“自己的弟弟,做姐姐能不知道嗎,隻是…隻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雖然現在看似威風的,可也怕就怕在這上麵,這樣下去不是什麽長久之道…”

樹枝上,飛鳥輕輕落下,梳理羽毛,好奇的偏頭盯著下方走來的倆人說話,男子拍了拍胸脯:“娘子放心就好,不是還有俺嗎?到時候,俺拚了這條命也護著這一家子平安無事…不管怎麽說…俺長的這幅模樣,卻能娶到娘子這般美貌的女子,就算下輩子讓俺去摘星星來換,俺也不猶豫的。”

“美得你——”婦人的手使勁的孫不再腰上擰了一把,疼的他叫了一聲。

樹枝的鳥兒驚的撲哧翅膀騰空躍起,飛了起來,明媚的陽光透著樹枝的倒映在地上,搖搖擺擺,隨後,倆道人影走了過去。

……..

悅心湖。

楊柳依在岸邊,柳枝輕柔的在水麵拂動,一對雌雄鴨子在水中交頸嬉戲,岸上的涼亭裏,一隻木梳在白皙修長的手中輕柔的順著一縷青絲劃下。

惜福臉紅紅的端坐在石凳上看著小玲瓏舉著的銅鏡,鏡子裏映出的是剛剛略施粉黛的妝容,淡淡的紅色上,那雙細眉也是修過了。片刻後,紅潤的雙唇輕啟,聲音柔軟:“相公,離那天還有好幾日呢,現在就畫出去,別人會笑話我的。”

“普天之下,誰敢?”幫她挽著起發髻的白寧輕聲應了一聲。

惜福看著銅鏡後麵的身影,笑了一下:“你又來這話…以後不許說了啊。”

“嗯。”

端著銅鏡的玲瓏抿嘴偷笑了一下,惹得惜福瞪了瞪,“你也是,不許笑。”

“娘要當新娘子…玲瓏自然高興的笑不攏嘴啊。”

“狡辯…”惜福想要伸手去捏小女孩的臉,卻是動不了的,隻得作罷收了回來。

玲瓏躲閃時,白寧一邊給她挽著青絲,一邊說道:“…相公重新操辦婚事,還有小瓶兒的事,夫人有沒有覺得不妥的?”

剛剛收回手的女子想了一下,搖頭:“其實惜福也是知道相公想要將以前拜堂補上的,就算會多一個一起拜堂,我也是很高興的啊。”

“其實…沒有夫人想的那樣。”白寧放下梳子,輕輕將惜福轉了過來,“後麵的事,你到時候會知道的,但是相公保證,那天堂上隻有你我。但是“要保密,不能和別人說,包括小瓶兒。”

懵懵懂懂的女子不知道自己相公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握著對方溫暖的手,將頭埋進男人的懷裏,點了點頭。

“娘…羞羞!”玲瓏在外麵喊道。

“啊——”

惜福連忙抬起臉,轉身跑出亭子就朝小身影追了過去,倆人一前一後的跑去了前院那邊。

涼亭裏就隻剩下一人。

不久之後,明媚的光線中有人走了過來,從袖口裏掏出一封信函放在桌上,看著上麵潦草的字跡,白寧點了下頭,將紙頁讓對方重新收回去。

“都準備好了吧?”

曹少卿屹立在旁邊拱手:“都準備好了,完顏宗望大概會是親自過來,完顏宗幹那邊也有人暗地裏通知了,派了一個好像有個叫山獅駝的人帶了幾十人悄悄出城,看樣子和督主想的一般無二。”

“金國能少一個打仗對我們來說就是好事……不過這宗望也是耿直啊,請他來還真的來,看來第二條計劃就不用執行了。”白寧端起茶杯靠在木欄上,優雅的飲了一口。

“那也是督主瞧準了對方現在的心態才有的效果。”

茶杯放回桌上,白寧擺擺手,冰冷的眸子望向波光粼粼上有過一群鴨子,“說說紅樓那邊準備的怎樣,到時候半道上可不要出錯。”

“督主,放心。既然斷是非的消息可靠,那這次就不會放她活著離開。”曹少卿拱手說道,同樣的冷漠在眸子裏閃過。

指尖輕輕敲在木欄上,白寧做了一個揮退的手勢,對方這才躬身離開,片刻後,合眼養神的身影長歎了一口氣,想到了跟隨鐵木真遠去草原的小瓶兒。

“此間事了,去會會那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吧。”

白寧揉著眉心低喃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