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北,三十裏外,武瑞軍接到了東廠提督檢閱軍隊的消息。

輕風拂過道路兩旁的野草,嬌豔的陽光高照下來,筆直的路上人行如梭,配著繡春刀的錦衣衛動作整齊劃一的前進,隊伍中間車轅輕碾過一顆石子,抖動中,緩緩停了下來,有人在遠處呼喊。

“朝廷東緝事廠提督,奉旨巡察軍營——”

寨樓上飄蕩著武瑞軍的旗幟,以及一麵嶽字旗號,不久之後,轅門打開,一名身著甲胄的青年領著數員麾下將領正朝這邊大步走來。

錦衣衛嘩的一下分列兩排,馬車上簾子掀開,白寧走出來,一身金絲描邊的螭龍雲爪袍,肩掛雨花蜀錦披風,銀絲幹淨利落的結成發髻,頭上一頂紅玉寶冠。他看了一眼轅門的幾員將領,踩著凳子從車攆上下來,龍庭虎步的過去。

“末將等人參見督主——”轅門下,嶽飛拱手行禮,不卑不亢。

“進去說吧。”銀色的白眉下,白寧原本冰冷的雙眸此時帶著笑意。嶽飛頗懂一些禮節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側身讓對方先行。後方,一隊錦衣衛先進去,一步一崗,開始布置起了防禦。

看到這裏,嶽飛皺了皺眉,隨後舒展開,並未多說什麽,便跟隨在白寧身後徑直朝點將台過去。

“嶽將軍新上任,可有不服管教之人啊?”金色的踏雲履踏著木階走上台子,白寧邊走對身後的將領開口詢問。

前幾日,他下令將原武瑞軍的主將調走,提拔下麵當校尉的嶽飛做這個一軍之將,此刻過來自然也是要過問一番的,畢竟曆史之中的嶽飛與眼下有血有肉的人,是否一致是很難說的。

“勞煩提督大人關心,軍中一切順利,縱然有人挑事,不過都是些小事,下麵部將會處理好。”嶽飛抬了抬手,坦蕩的答道。

“嗯!”

白寧點頭,掀袍坐下。視野前方的校場上,“哈——”上千刀光劈出,整齊如一的揮砍,一身皮甲的士卒做著簡單有效的動作,細密的汗水布在了額頭上,似乎已經操練有一段時間了。

熱血呼喊的演練中,白寧臉色平靜的坐在木椅上,看著這群揮刀的軍士們,不久,有人奉上茶水,嶽飛低聲道:“軍中不得有酒,還請提督大人海涵。”

“本督很少飲酒,嶽將軍不必麻煩。”白寧目光平靜的看著校場的一片演練,端起茶盞吹了吹茶沫。

飲了一口後,白寧合上蓋子,看了對方一眼,“嶽將軍,可知道咱家為什麽要讓你來坐這個位置嗎?”

“飛正有此疑問,軍中宿將繁多,為何提督大人獨獨讓嶽飛擔任此重要之職。”坐在旁邊的將領說話較為直截了當,中間也沒有摻入一些委婉之詞。

白寧將茶盞放入近侍手中,轉頭看向對方,“你我二人不是第一次見麵,看待事物的方向也並不一致,但本督為何要將你提拔到這個位置上來…說實話,咱家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麽要這樣做,但…”

手指動了動,語氣頓了一下,緩緩說道:“…但咱家相信,嶽將軍是不會讓咱家失望的,對嗎?”

嶽飛皺起眉頭,“恕嶽飛愚鈍,不知提督大人話裏含義。”

白寧笑了一下,抬起手臂,揮了一下,“自然是將來北上伐金之事。”

“提督大人,已有意北伐金國?”

“收複失地,報北地數十萬百姓之仇,嶽將軍!你敢不敢擔下這個擔子?”

忽地,嶽飛抱拳謔的一下站起身,臉上威正嚴肅朝白寧拱手道:“嶽飛等這一天已經許久了,隻要北伐女真,萬死不辭——”

或許這句話說的鏗鏘有力,附近那幾員將領有些激動的望了過來,有人驀地跟著大喊了一句:“北伐女真,萬死不辭——”

校場上,揮動的臂膀都停了下來,一片片的目光望著,隨著那洪亮的嗓音喊出,如海潮卷浪的聲響響徹整座軍營上空。

“末將牛皋請命北伐!”幾員戰將裏,魁梧敦實的身影站出來,隨後又有人跟著走出朝木台這邊抱拳:“末將高寵請命北伐。”

“算上我楊再興一份。”

“末將張憲….”

高呼的聲音傳過來,熱血澎湃,白寧搖了搖頭,平靜的對旁邊的嶽飛說了一句:“還不到時候的。”

“…這個嶽飛也是知曉,武瑞軍新兵較多,想要與女真一戰,怕是不行的。”麵色嚴肅的將領立在台上,目光看著那片望過來的渴望目光,語氣堅定:“…但隻要我武朝男兒頂天立地,站能背負山嶽,倒能阻隔江河,就一定能無往不勝。”

“拜托了…..”白寧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朝嶽飛拱手:“…有嶽將軍這句話,本督就再為將軍爭取一段時間。”

“嗯?”嶽飛有些不解。

但白寧隻是擺擺手,並未解釋,拖著披風便告辭離去,嶽飛緊隨在後送到轅門時,對方方才回過身說了一句:“金國國內也是不穩的,完顏宗望…算了,改日將軍便會知道了。”

嶽飛點了點頭,抱拳:“恭送提督大人。”

那邊,走出的身影上了馬車,徑直離開。

*

汴梁。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燕青陪著李師師走在人流之中,看著街旁攤販販賣的小玩具,大抵是要挑一些。

“小乙…你說奕兒會喜歡哪一個?”

“這個不好說…畢竟長在宮裏,什麽沒見過?”

“哪不一定,或許街邊的這些小物件,對他來說還是很稀奇的。”李師師拿著一支紙折的風車搖了搖,細眉微皺:“隻是…擔心奕兒不認識我這個娘了。”

燕青往風車吹了一口氣,轉動起來,他臉上掛起溫和的笑容:“…血濃於水的,奕兒一定會認識誰是親娘,師師就別在杞人憂天了,以後你伴著奕兒的時間長著呢。”

望著風車女子仿佛已經想到了往後母子相處的生活情景,不自覺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倆人付錢走過,幾步遠的距離,一道人影蹦蹦跳跳的與他們擦肩而過,蓬亂的頭發下,髒兮兮的臉上浮起幸福的笑容,雙手摟在胸前,對著空無一物,又哄又笑。

“寶寶…不哭啊…”

“娘帶你去找爹爹…爹爹出城殺壞人去了…”

“…不哭不哭…乖啊…寶寶…不哭…來,娘陪你玩,好不好…”

李師師回頭望著那背影站在原地不動,走出幾步的燕青方才發現,於是走回來,“在看什麽?”

李師師歎了一口氣,“那個女人怪可憐的…瘋瘋癲癲的…還以為自己抱著一個孩子在等自己的相公回來。”

燕青望著那已走遠的背影,忽然覺得似曾相似……片刻後,另一道身影急急忙忙的撥開人群,朝那瘋癲的女人跑去。

“師妹…師妹別亂走…”

“師妹…秦勉他已經死了…”

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在人群裏傳過來,大抵已經是聽不清了,燕青拍拍身旁的女子,“不過,好在有人照顧,我們走吧。”

李師師又望了一眼,便點頭隨著男子一道融入了人群,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

陽光西斜,照的城外一處山崗猶如染血。

一道身影走在山崗上,拖著長長的影子,望著西邊如血的殘陽,朝身後倆人拱手抱拳:“就送到這裏吧,黃信此次算是看透這世間汙穢了,就此別過。”

“黃信兄弟,這個你拿著。”

林衝從欒廷玉手中取過包裹,走上前塞到對方手裏,“手裏有多餘的銀錢也好花使的,這次……”

“不說了。”黃信接過包裹挎在肩上,後退一步抱起拳頭:“能活著已經算是督主開恩,還能說什麽呢…就此別過吧。”

“那你去哪兒?總要有個落腳之處吧?”林衝追上兩步。

夕陽越發壯麗、彤紅,遠去的背影映在紅色之中,越來越遠,慢慢的最後一縷天光收了起來。

……..

一隻信鴿落在車攆上,紙條被送了過去。

車簾卷起,白寧望了望那已落下的夕陽,看了一眼手中的消息。

新的時代才剛剛啟幕——

 ps:隻有一更,主要是做了一個結尾,將一些人物的歸去做了交代,不過情感和心裏描寫拖了時間,抱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