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連續陰綿綿下了兩天,街道上,一灘積水嘩啦一下被車轅碾過去,數十名披著蓑衣的番子持兵器緊跟在馬車後麵一路抵達宮門,然後進宮。

馬車停在延福殿不遠,近侍撐起紙傘、搭起人凳。白慕秋推開車簾,走出來,一身魚龍出水袍,外罩蜀錦黑紋披風,銀絲幹淨利落結成發髻,頭上一頂鷹翅寶冠。他抬頭看一眼,連天的雨簾,踩著人凳從車輦上下來,徑直朝著延福殿龍躍虎步過去,披風在雨中輕揚。

“督主。”禦階前,宮裏侍衛見來人,一一躬身。

金色邊紋的踏雲覆,踏著禦階一步步上去。陰沉的視線裏,無須遮粉的太監握著浮塵過來,原本麵無表情,見到來人後,立即諂媚的一笑,卻是攔在中間,塗了一絲朱紅的唇張開,尖細的嗓音說:“奴婢,曹正淳見過總管大人,今日總管大人盛裝過來,真是讓奴婢眼花繚亂呀。”

銀色的白眉下,雙眸冷他一眼,冰冷一吐,“滾開——”

曹正淳為難的笑笑,卻是沒挪開腳步,“大總管,您這可是為難奴婢了,官家現在正與李淑妃你情我濃之時,此時進去怕是不好吧。”

“本督說了,滾開——”

白慕秋甩臂,袍袖揮在他臉上,一記耳光啪的一聲,在雨幕裏響徹,將曹正淳扇倒在地上,側臉眸子冰冷下視,“本督見官家,還從未有人敢攔,你倒是第一個,若有下次,去漿洗司報道吧。”

“是是....是...”曹正淳跪伏在水裏,臉低伏,宮袍被積水浸透。

白慕秋麵上冷漠,心裏卻是攢著被係統坑出來的怒火,所以連帶看向被係統召喚出來的人物,他心裏更加惱火,原本這些人是該忠於自己才對,可一出來,有著自己的心思,有著原本的性格,著實讓他難以接受,若不是有這身份壓著,這些人不知會把這皇宮大內鬧成何等地步。

“好自為之。”白慕秋收回視線,舉步便朝殿門過去。從殿廊下柱子背後鑽出一個黃門,端著一個木盤,將一條白絹雙手捧過去,諂媚道:“外麵濕冷,請總管擦擦手上的水漬。”

白慕秋見這宦官年歲應該在二十五六左右濃眉大眼,比之那些小太監多了些許陽剛之氣,做事老練機靈,正在他擦手之際,這人又拿過一張白帕將白慕秋的靴子擦拭一遍。

見他埋頭整理自己的靴子,白慕秋嘴角劃過一絲讚許,“你這奴婢不錯,比那老東西要懂事許多,本督便送你一句話,既然選擇了做奴才,就是跪著,也要把剩下的路跪完。懂了嗎?”

李進忠停下手,諂媚一笑,往地上一磕,“奴婢謹記總管大人教誨,一定將這句話刻在心底,時時刻刻提醒自己。”

“如此便好。你起來,然後去尚衣司換身宮袍,以後你與曹公公一樣了。”隨後,殿門被推開,白慕秋讚賞他兩句,便走進延福殿。

殿外,曹正淳過來,氣的渾身發抖,但他不敢衝過去對那人發威,隻得瞪著一旁的李進忠,陰狠道:“好你一個小子,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哇,信不信咱家現在就打死你。”

聞言,李進忠當即還是嚇得往後一縮,不過隨後他腰板挺直,原本陽剛的臉上,露出猙容,盯著曹正淳,道:“那你來打呀,咱家也跟你一個品級了,身後是東廠提督大人罩著,你再動一下試試?往後咱們再看,誰鬥的過誰,那日一刀,進忠可是記在心裏的。”

“行,那咱們走著瞧。”曹正淳宮袍鼓了鼓,顯然他是會武功的,隻是已經失去動手殺人的決心。

說罷,帶著幾個跟班小黃門,調頭離開。李進忠負著手瞧他一眼,閃著冷芒,隨即又往殿門那邊看去,呢喃著,“這才是威風啊......”

.........

拖著長長的披風,穿過正殿徊廊,宮女內侍爭先道萬福,穿過側門,雨水沿著廊簷延綿而下,白慕秋駐足聽到一絲絲琴音,向奇石那邊望去,高台涼亭上,依舊喜愛白衣白裙的李師師在撫琴,在她不遠,則是趙吉靠在軟塌上閉目悠然。

白慕秋舉步過去,理了理袍擺,跪道:“微臣見過陛下,見過淑妃。”

琴聲稍停,李師師輕呼一聲,“義兄,快快請起來。”不過她的視線,卻是往他身後看,沒有見到那人,心裏不免有些失落。

“小寧子來了?聽聞受傷在府裏調養,朕還說過幾日便去看看你的。”

趙吉從軟塌上下來,親手將白慕秋扶起,言語帶著刁侃的意味,“你啊,挖了一個坑,讓朕往裏鑽啊,說是什麽與師師結為兄妹,現在回味過來,朕且不是要叫你一聲姐夫了?”

“微臣不敢。”白慕秋忙道,隨即先將正事說了出來,“臣近日聞得梁山餘孽,在綠林江湖造謠生事,邀請五湖四海的江湖草莽共聚一堂,怕是有死灰複燃的趨勢,微臣決定攜朝廷之威,雷霆般將他們驅散,好讓陛下的北伐大業,無後顧之憂。”

趙吉坐回軟塌上,點頭道:“自古俠以武犯禁,那些江湖草莽確實該整頓一番,既然小寧子有此心,朕便應允了。”

他目光停留在白慕秋臉上,語態有些愧疚,“北伐迫在眉睫,再有幾日,童貫便要回京了,小寧子此刻退出朝堂,不起爭端,實為顧全大局,朕心裏甚是欣慰。”

“官家一心為聖上明君,微臣為陛下分憂才是家仆本分。東廠乃是陛下手裏的利器,微臣便先行為陛下掃平那些暗地裏躁動的草莽,隻是這次殺戮或許......”

趙吉目光凝住,沉聲道:“一群草莽,死便死了,這次朕來抗。”

“遵旨——”白慕秋拜伏,嘴角勾起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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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簾的另一端,柔福宮。

“小南子,你退下吧,那件事盡快傳達下去。”珠簾後,一襲薄紗罩在成熟的**上,玲瓏凹凸,若隱若現。

“是,如妃娘娘。”李彥點頭,躬身退了出去。

門關上的那一刻,珠簾內的女人接過侍女遞過來的一小塊果脯,含進嘴裏,慢慢咀嚼。片刻後,她媚眼一斜看著離珠簾另一端的珊瑚屏風,“人都走了,為何不出來,本位這裏可沒有外人的。不過,本位倒是很好奇,為何要學這套摩雲教的聖女神功,不怕被你的那位發現?”

“這個不用你管。”

屏風後麵,響起清冷的女聲,旋即又沒了聲響,沉寂了下去。

赫連如心望了望,不屑的輕笑,裸足下地踩著柔軟的毛毯,推開窗戶,看著外麵的陰雨綿綿,望的出神,“癡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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