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侗跨步奔來,每一步,磚塊碎爛,鐵臂抬起。

簡簡單單的一拳過來。

那拳風撲麵,隱約間,白慕秋仿佛看見拳中帶有一股不可察東西,理智告訴他這一拳不能接。

然而——

嘭的一下,白慕秋還是接了,瘋狂運起金剛童子功散到全身,單掌向那推過來的拳頭一握,拳尖抵在他在掌心一瞬間。整個身軀猛然一震,仿佛一道無形的牆壁推過來,碾壓過來,腳下青磚破碎、撕裂,剛猛的勁道直接將他強行倒推出去,腳下犁出兩道破碎的劃痕。

一接觸,白慕秋冷著的表情,微微動容。

剛才完全可以不接這一拳,可他還是想試試。現在他看向周侗,就像看見當初那個執著、瘋狂的老太監,而眼前這個老人已經無限接近老太監了。但雙方卻沒有任何可比性,那瘋太監雖說是已達宗師境界,可他畢竟是個瘋子,一身爪功使得毫無章法。然後眼前這位老人,接近宗師,神智卻是清晰無比,更加棘手。

“——厲害。”

白慕秋冷聲稱讚一句,腳尖一點,同樣青磚爆裂,整個人衝過去,宮袍在烈烈作響,身影頓時化作一道殘影,轉眼間,周侗沉靜著,神色嚴肅,腳下劃出一道弓步,與那衝過來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兩人甫一交手,身形頓住,一股無形氣浪從他倆身上交鋒、激蕩出來,河岸邊垂下的柳枝齊齊震斷,吹飛,就連附近駐足的馬匹直接被頂翻倒地,四蹄撲騰,而他們腳下的磚道直接蹦飛形成圓形的坑陷。周侗驟然一拳上揮,空氣中,炸開一聲巨響。

這一拳,白慕秋眼中放大,絕對不敢硬接,往後退去一步,然後蹬地,陡然間便消失在原地。周侗腳掌一撇八字,仰頭,雙臂抬起,鐵拳舞動打過去。

一道人影從上直衝而下,身形突然在空中一滯,雙掌如同狂風暴雨,與下麵的鐵拳打在一起,呯呯呯——四條手臂極快、高速的交織纏打,那一聲聲筋骨皮肉硬碰硬撞擊的聲響,讓人聽得一陣腿軟。

周侗越打越穩,而白慕秋越打越凶戾,臉上的猙獰之色愈發濃鬱。原本他想要使用三分歸元氣抓住對方,一擊致命,然而周侗的武學閱曆和對武功的明悟要比白慕秋多上許多,乍一交手,便摸清了他的底細,與放對時,稍一接觸便立即抽離,但力道卻從未減少。

相比之下,白慕秋吃虧不少。

白慕秋落地,再衝過去,交手,雙方掌拳如雨點般對轟,間隙飆射出來的風勁,將兩人頭發、袍子吹起。忽然,周侗不著痕跡的後退一步,矮身,又向前跨步,一拳轟出,打在白慕秋下腹,黑金相間的宮袍上,一道波紋擴散。

袍身麵口,撕拉一聲。

扭曲、裂開密密麻麻不大的口子。

白慕秋穩了穩向後倒的身軀,腳趾使勁透過靴底抓力地麵,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他沒去擦,就盯著周侗,聲音清冷,虛弱。

“剛剛你能殺本督——”

他咧開嘴,牙齒上沾滿血絲,吼道:“——為什麽不殺啊!”

周侗依舊沉穩如昔,臉上已沒有之前的憤怒,“為何要殺你,難道以為老夫會和你一樣?”他背負著雙手,聲音郎朗,“你武功不錯,稱的上是個好手,就算是旁門左道也好,也確實不錯,可是你沒有明悟,沒有體會對自身武功的意境,你甚至連為何出手的目的都沒有,如此——你的武功沒有任何靈韻。”

“嗬嗬——”

白慕秋冷笑一聲,慢慢轉身,“周侗,你當教習當傻了吧,連自己對手都需要教訓兩句。”

走出兩步,停下,他擦去嘴角的血跡,冷聲道:“還有林衝已經死了,不過,本督記得沒錯的話,東廠剛剛聘請了一位叫林馳的教頭,這家夥很愛偷懶,早上愛去東郊。”

周侗微微一愣。

忽然,欺身上去,手指在白慕秋背後連點數下、遊移,低聲道:“別亂動,你背上原本就有傷?現在迸裂了,老夫剛剛已經止住,等會兒回去讓大夫敷上藥就沒事。”

“還有,你為何要救林衝。”他的聲音很小,隻有白慕秋能聽到。

白慕秋掙開他,背上血跡浸透宮袍,在番子的攙扶下,走上車輦,頭也不回的鑽進了馬車,隻留下周侗一人愣愣的站在那裏。

此時,一縷陽光如同一朵金色花朵,在人間綻放。

馬車內,白慕秋合上眼簾。想著周侗剛剛說的那番話,自己為什麽要求林衝。車轅慢慢滾動,感受到陽光透過車簾穿透進來的溫度,他又睜開眼。

那束光線穿透陰沉的雲,就像某個傻姑娘的微笑。

或許,自己救林衝,就是因為自己心目中都有一個值得守護、給予自己溫暖的人吧。

…………….

春日的清晨,緩和的風。

身著青皂長衫的男子推開院門,看了看天色,提著一個籃子上了一匹瘦馬,度著步子沐浴在柔和的春日陽光下,慢慢出了城門,往東郊過去,翻過一個山崗,他一手牽著馬韁,一手提著籃子來到一座墓前。

打開籃子,裏麵放著一碟小菜,兩碗稀粥,幾塊白饅頭。林衝盤腿坐在那裏,山崗上的風輕輕拂過,發絲有些亂了。

他把一碗稀粥,一雙筷子放在墓前,取了一塊饅頭盛在盤裏。

然後,默默的端起自己麵前碗筷,夾著那碟小菜吃著,喝上一口稀粥,又往墓前的碗裏夾了菜葉,繼續吃著。

良久,吃完了,林衝收拾碗筷,裝回籃裏。

他笑著對墓碑道:“貞娘啊,以前每日都是你做好飯菜等相公,現在相公每天過來陪你吃,今日有點匆忙,做的不好,明日相公重新做好吃的給你嚐嚐。”

旋即,提著籃子,下山了。

...........

在那樹蔭下,周侗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裏發酸,手指抓在樹皮上,留下五道抓痕。他想去勸阻,可看到那矗立在崗上的那座孤獨的墳塋,心裏悲嗆。

或許,當日梁山之上,林衝死了。

未免不是一種解脫。

ps:來晚了哈,寫林衝這塊,不好寫,不知道刻畫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