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已至

汴梁城裏處處能聞爆竹聲,家家戶戶貼上新符,大小街巷也能見到小孩三五成群嬉戲打鬧,年前的災荒和東廠殺人的恐懼,漸漸淹沒在喜氣的氛圍裏。

新年裏,無論貴賤高低,俱是笑臉相迎,就連路旁的乞丐也多了許多飯食和銅錢。城裏大小官員趁著節氣提著禮品開始串門拜訪,希望來年自己的上司能青眼相待,平步青雲。

年關以前,東廠殺人。

到的新年裏,白府階前,無人過來。初二那天,倒是有人來了,四五人提著禮物敲開大門,被管事的迎了進去,為首那人披頭散發,額上係著藍色布帶,頷下一圈黑須密布,爽朗大笑著直挺挺往裏麵走去,身後則是半道上相遇的金九、高斷年以及小瓶兒、曹少欽、海大富等人。

“白公公,我梁元垂來看你了。”來人一進門就衝堂上一人叫道。

隨即又是一愣,咋舌道:“公公,你這頭發…..四年….不對……五年不見怎麽都白了啊。”

此時,小瓶兒也過來幫忙倒水摻茶,埋怨道:“日理萬機啊……瓶兒可是一天天看著督主頭發變白的。”

屋外候著的高衙內悄聲問小晨子,“喂,那李萬姬是誰……哪裏的頭牌?”

“滾…..”

………

眾人落座後,曹少欽和海大富依次稟報了各麾下的事情,輪到小瓶兒時,說了關於那日高衙內調戲惜福之事,其實那晚過後,白慕秋從高俅和高衙內的話內,隱隱感覺似乎是有人故意引那高沐恩過去。

於是後來囑咐了小瓶兒去追查一番,隻是至今到沒有任何結果。

“那些個跳梁小醜敢在督主麵前賣弄伎倆,簡直不知死活。”金九扯著大嗓門兒叫道:“就連高俅和蔡京兩個老賊還不是上了咱家督主的當,哈哈,知道這事兒的時候,俺老金可是笑的差點褲腰帶都斷了。”

白慕秋冷笑道:“讓太尉唆使蔡相去敗上幾仗,不然如何會讓官家重視起來?若將來梁山坐大,再去剪除,恐怕真的尾大不掉,到時與南方的方臘等人遙相呼應,我等首尾難顧。朝廷若是不在,我東廠也就不在了。”

旋即,他停下話頭,想到了什麽。

“兩月前那些東西都送到本督兄長那裏了?”

曹少欽點頭應道:“已經由探子交付過去,想必在一月前就已經到了。”

“如此這般便好。那些人終究是剛剛過去,心也是不穩的,而且都是有用之人,殺了也有點可惜。”

說著話,白慕秋看過去,視線落在一個人身上,“元垂,往來奔波也是勞累,過了年關又得北上,聽聞你與遼人摩擦了幾次,感覺如何?”

被問到話,梁元垂拱手道:“還不是那樣,我以為遼人多厲害,小打幾仗,勝多敗少。不過還得感謝督主賜的武功心法,讓元垂在沙場上來去自如。”

白慕秋搖搖頭,抬手虛按,讓他坐下,說道:“可惜你非童子,不然事半功倍呢。年關過後,你便啟程回河間,帶軍南下,一定要小心謹慎。”

“是,謝督主叮囑。”梁元垂應道。

白慕秋露著一絲笑容,“那麽,我們山東再聚。”

……………

……………

年節近前,初春依舊很冷,山林間大雪仍舊未化。

樹葉上的積雪,被稍微一陣抖動,滑落下來,落在一人肩上。那人沒有理會,彎著腰拖拽著一個東西,很重的東西,拖出幾米,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猩紅刺眼的血跡,很快又一人過來,將血跡掩蓋,幫助那人將屍體掩埋處理。

“檔頭….今日第幾個了?”

“第五個了…..千戶吩咐,大軍來時,先把眼線處理掉,打瞎他們。”

忽地,遠處一人悄悄靠近過來,低聲說了些什麽。身著錦衣毛領的人點點頭,學了一聲鳥叫,遠處雪地裏赫然冒出七八張臉,也跟了過來。

“前麵有家野店,多半也是黑店,大概十五六人,咱們摸過去將裏麵的人宰了。”

……….

“這大雪真他媽不知道什麽時候化掉。”一名店內小廝搓著手哈氣說道。

旁邊桌上趴著也一名小廝,歎口氣,“誰叫我們是做的就是消息傳遞加待客的呢,山上大家正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有的還有捉上來的女人消遣,咱們困在這裏,真他娘的鳥不拉屎。這麽大的雪,官兵比咱們更怕凍,怎麽可能會來。”

正說著,一塊抹布扔在他頭上,櫃台那兒一個女人道:“把你鳥嘴給堵上,吵吵鬧鬧影響老娘算賬,信不信把你剁成幾塊掛灶頭,做成風幹肉。”

那小廝沒投靠過來時,也是剪徑的強人,隻是武藝不行,再加上梁山日益強盛,周邊小股盜匪沒了生計,要麽離開山東去了別處,要麽帶著家當去投誠。

隻是匪性未改,小廝捏著抹布拿捏在手裏,嘿笑道:“髒是髒了點,可上麵還留有孫頭領的餘香……”

這女人不是誰,正是梁山的消息頭領兼待客使——孫二娘。

忽地,兩把柳葉刀抽出來,砍在櫃台上,杏目一瞪,凶神惡煞道:“再說一句試試看?”

那小廝舔著臉,剛站起來,忽然身子一僵,頓時倒在地上,後腦勺上一根羽箭釘在那裏,還在顫抖。

“有官兵!”

孫二娘嬌斥一聲,從櫃台上翻出來,持著一對柳葉刀,衝到門外,瞳孔一縮,閃身到了牆根,隻聽嗖嗖的十來支箭矢,從窗戶、店門射了進來,裏麵躲避不及的嘍囉頓時被釘翻在地。

哐當…….

木窗砸開,一個身影從外麵衝了進來,當先一刀將近前店裏的嘍囉砍翻,那人一抬頭,就覺得勁風撲麵,兩把刀鋒極快的照著胸口而來。

噗噗——

兩聲刀鋒劃破皮肉的聲響,那人又被正中踢了一腳,倒飛撞在牆上,死透了。稍一停息,孫二娘轉頭看向外麵,雪地中數人背負箭筒,搭弓,急忙抽身,擦著風聲的羽箭衝過她耳邊釘進牆壁。

當即大喝:“外麵的探哨被他們殺了,也不知有多少人,速走。”

“想走?把命留下!”

霎時,一個錦衣人衝了進來,照著孫二娘就是幾刀,奈何對方也是武藝高強,輕鬆就化解了刀勢,站穩腳跟折身殺了回來,柳葉刀刀勢靈巧迅猛,堪堪幾個來回就把那錦衣人逼到了牆根。

隨後,廚房一聲巨響,土牆炸開。

灰塵未落地,一個碩大的身影便衝了出來,一把雌虎金頭大刀找著那錦衣人砍過去,頓時血光綻放,那人斷成了兩截,手中的刀也斷成了兩截,栽倒在地上。

塵埃落定,是一個又高又肥的女人,滿臉猙獰。

針對梁山行動,此時在年關的時候,悄然無息的開始行動,圍繞梁山水泊以外的百二十裏之內,開始大規模的屠殺,以絕梁山暗探。

………..

待的三月開春了。

一封封信息開始從山東傳來,被人接收,抄錄,然後分析。之後又一一擰成一股可用的消息,再遞上去。

初春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

白慕秋坐在堂內,看著手裏的書卷,腦海裏卻是一道道血光滔天的畫麵。

他默念著一個個耳熟能詳的名字。

打虎的武鬆…….

河北無雙的盧俊義……

浪流白條張順……..

隨後,他放下書卷,走了出去,望著帶著有一絲暖意的春日。

“梁山…….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