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這章我從八點寫到了十二點,有點辛苦啊!

天空之上,萬裏晴空,隨著時間的推移,熱浪和幹燥並未因為月份逐漸入秋而停歇下來,當城樓視線裏出現了第一撥因饑餓幹瘦,麵帶麻木的災民,擱在人心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還是砸了過來。

鱗次櫛比的房舍以禦街為中軸,朝著四麵八方延展出去,行人商客來來往往,走過來往穿插的大街小巷,商戶們的吆喝中往往夾雜著騾馬挨著鞭子的鳴叫,轆轆的車輪滾滾而過,騾車後麵馱著一袋袋糧食進了糧鋪。

一隻水桶從井口提出,卻未聞水聲。

“艸他嗎的鬼老天。”提著水桶的漢子看了眼水桶裏僅僅隻有曾經的一半不到,甚至水渾濁不堪,隱隱帶有泥腥的味道。

“有水就不錯了.....”

“是啊,今天一早就聽我那守門的小舅子說,如今城外麵全是災民,四門都禁閉了,三衙那邊下令了,隻許進,不許出。”

......

......

像這樣的論調,已在汴梁城大街小巷四處傳播,各種各樣的消息如同雪花紛飛,四處擴散。這當中有年老者,有婦女,有十幾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悄悄將這些消息記下來,再通過某種渠道傳遞,最後匯聚在一起,又被一群人抄錄匯總歸檔,再抄錄,寄出去。

最終,一張紙條經過十多條轉折,落到了一個胖大的太監手裏,他捋開視線停留了一息,便收了起來,匆匆離開。

禦花園處,一個高挑,且美豔的女官微微蹙眉,看了眼紙條上的消息,不動聲色拖著長紗,去了花園深處,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內。

“公公.....近日的消息。”

女官將紙條遞了過去,恭敬退出去,不敢停留。

“小桂子...童貫啊....嘖嘖...王黼,看看你們幹了些什麽.....”

一襲黑金描邊長衫擺動,站了起來,跨出一步,就來到了窗邊,紙片黑、幹枯化為飛灰,灑落地上。一縷清風吹進來,白如雪,輕輕一揚,隨風舞動。

“嗬嗬...還有蔡京....灑家該拿你們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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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之上,群臣**,激勵爭執。

朝內分成兩派,以王黼為一批大臣極力主張朝廷廣積糧,為收複燕雲做準備,至於災情與收複失土相比,乃是小事而已,待災情一過,城外流民自然會退去,不必動用國糧來養蟻民。

而另一邊,則認為王黼此舉那是禍國殃民的舉措,並引用李唐,李世民的話‘民可載舟,亦可覆舟。’來反擊對方,如賑災不利,城外災民很有可能冒奇險,攻擊城池,這樣對陛下的威望有所影響。

王黼冷哼一聲,“攻擊城池?一幫手無寸鐵刁民而已,天下黎民何止千萬,區區數萬人,死了就死了。與北伐大業相比,算的了什麽。”

兩派各說各有理,趙吉閉目,稍又睜開眼,緊緊捏著手心裏一張紙條,他站了起來,看著下麵爭吵的群臣,頗為頭痛。

“朕可能錯了。”

趙吉揉著腦門,說道:“天降大旱,可能是因為朕這兩年勞費民力,奢取花石太甚,如今東南民怨沸騰,災民又嗷嗷待哺,叫朕心裏難安吶。”

一直閉目養神位列文的蔡京出班,說道:“老臣以為陛下所說不妥,陛下乃是天下共主,黎民之君,應當享受萬民供養才對,何況區區奇石,所以陛下啊...不必過於自責,這些小事就交於下麵臣子去辦就可以了。”

“唔...”趙吉哂笑,虛指點點他,“說的有一點道理嘛,那你們可要把這件事辦漂亮一點,別讓朕為難。”

說完,一彈袖袍,立於邊上的李彥,高喧一聲,“退朝!”隨即衝蔡京眨眨眼睛,便尾隨官家身後出了側殿門。

待趙吉一走,下麵的大臣三五成群湧出垂拱殿,此時王黼靠了過去,走到蔡京身旁,眼光陰測測,拱手道:“蔡相可聽過,喝水不忘挖井人?”

“嗬嗬,王少宰不用對老夫打啞謎。”蔡京老神在在的說:“當年之恩,老夫且能忘卻,隻是你與童樞密念念不忘取燕雲而封王,這個老夫理解,可陛下不一定理解啊。”

看到王黼投來疑惑的目光,蔡京撫須,邊走邊說:“如今大災麵前,糧食都不夠用,何來北伐?再者.....”

他聽下腳步,目光遊移向皇宮,輕聲道:“再者陛下身邊有股你我看不見的勢力,老夫問過李彥那奸宦,此人在重金麵前,卻也閉口不提,小心為妙啊。”

說完,便離了王黼,自己獨行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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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富庶如汴梁越來越混亂,城外66續續過來的災民越來越多,汴梁除了四門禁閉外,道路上開始處處設卡盤查,隔絕外來流民,可繞如是此,數萬饑民也是非常龐大的一個數字,那一雙雙可憐卻又帶著饑餓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給吃掉。

或許,也確實吃掉不少。

在京畿外麵,更有許許多多湧過來的災民,層層疊疊,似有了將汴梁包圍的趨勢。一望無墾的土地,人頭湧動,每個人臉上帶著麻木和菜黃,兩頰枯瘦陷了進去,衣服破爛不堪,甚至一縷布片也沒有,雙眼一片死寂,毫無神采的望著遠方。

隊伍中不時有人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稍過了一會兒,就被人拖著就消失在了原地,一股血腥,人群舔著嘴唇擁擠過去,相擠下,一個白蒼蒼的老頭,埋著頭慢吞吞拖著一個仿徨不安的女子在穿行,驚恐的神色停留在她的臉上。

“他們...他們...在做什麽...”

老頭兒死死拽著她的手腕,“別去看,別去看,他們玩耍呢。”

“可....聽到...吃東西的聲音...爺爺....我也好餓....”

女子說著,又走了兩步,忽然前麵不知誰喊了一聲,‘放粥’了。人群激奮,瞬間如洪流移動,朝前麵擁擠過去,推搡中,女子‘啊’的叫了一聲,一隻紅彤彤的布鞋被撞掉了出來,落在了地上,無數雙腳踩過去。

“我的鞋....”女子回頭叫了一聲,想去撿回來。

老頭兒矮小的身軀奮力擋著衝過來的人流,嘶啞的叫:“快走!別撿了。”

“但是....”

女子不舍的一再回頭,突然間使勁掙開了老人的手,朝人流衝了過去,撕心叫道:“但是....那是相公錢買的....不能丟.....小鴨已經丟了.....等不到相公了......”

不顧踐踏和擁擠,終於在一處找到了。

老人奮力擠過去,見她蹲坐在地上,渾身抖,卻緊緊抱著那隻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鞋子,一直重複著一句話。

“相公留給惜福的.....不能丟.....相公留給我的....都不能丟。”

老人走過去,抱著她的頭,眼眶濕紅,“傻姑娘....你真的是一個傻姑娘。”

良久,老人拽起女子,堅定的說:“我們去找他,去找他回來。”

老人手裏死死捏著那塊漆黑令牌,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