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晚,雲層極陰,雨到底還是下下來了。

河岸上,一點一滴雨花濺地上,也滴在白慕秋臉上,原本皺起眉頭,變的更皺了,視線在這種天氣裏變得有些模糊,仿佛天地間都侵染一層灰蒙蒙的顏色。

他的視線投過去。

泥濘的小路盡頭,十數人影正朝這裏過來,走的很急,當他們中間一個人好像看到了白慕秋站在路旁時,便加快腳步快奔過來。

雨點在驟然之間忽然變得非常大了,劈裏啪啦的雨落聲蓋過了周圍一切。白慕秋眼睛一眯,盯在來的十數人身上,一個個穿的花裏胡哨,手握短棍和小刀。目光最終定格在為首一人身上,正是他打跑的無賴漢。

“武朝的地痞無賴還真講信用,說尋仇就尋仇?”

白慕秋冷哼一聲,慢慢走到道中間,看著這群人由遠而近圍了過來,一個個不懷好意的打量著自己。

“青皮,這就是說的肥羊?”

“一個病秧子……”

“打死丟河裏算了…..”

“那瘋瘋癲癲的女人在哪兒,俺褲袋都沒係好。”

……

十數人**辭穢語講了一通,大多是說白慕秋身上的那塊令牌值多少錢,也或者說到惜福那個瘋癲癡傻的女子,便露出一副**相,似乎想在一個癡傻的人身上尋樂,變成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嘿嘿,陳家姑爺,識相的就把那塊令牌交給俺們。”青皮抖了一下那半截眉毛,一副得意的嘴臉湊了過去,“到時候,咱兄弟幾個少操…..”

一根木棍悄聲無影,往上一挑。

“啊——”的一聲慘叫,在雨幕裏遠遠傳開。

青皮臉上五官頓時扭成一團,捂著褲襠原地蹦了起來,豬嚎般淒厲慘叫,臉色憋成了紫青。其餘潑皮無賴頓時叫嚷‘竟敢先動手’‘打死再說’‘艸他嗎的’,紛紛操起短棍短刀一窩蜂朝白慕秋湧來,河岸上頓時沸騰熱鬧起來。

白慕秋迅速向後退了一步,渾身打濕的衣服向外嘩的一下震出不少水漬,木棍迅雷般閃電戳出去,朝著當先一人腹部就是一點,硬生生將對方頂了回去。隨即他身子一側,一根短棍擦著耳邊過來,白慕秋抓住一條不知是誰的手臂拿去擋了一下。

頓時手骨斷裂聲,伴隨一聲痛苦幹嚎在人群中響起。

白慕秋丟開那人彎曲的手臂,一把握住去勢已老的轟然打向自己的胳膊,身子使勁一弓,雙手向外發力,就是一記猛烈的過肩摔,將那人摔在水窪裏,濺起大量雨水。

其餘人又衝了過來,白慕秋麵無表情再次後退,不過手裏尖細木棍順勢一戳,朝水窪裏掙紮起身的那無賴漢眼眶狠狠的就是一下,大量血漿那人眼裏爆炸開,汙了水窪,隨著雨勢流的更遠,乍眼一看,灰蒙的世界裏,唯有這點猩紅醒目。

剩下還有十多人卻被嚇得後退了兩步,他們畢竟隻是相州城裏的地痞無懶漢,也或者替人看守收賬的打手,欺軟是他們的本性,怕硬也是本性,陡然一下,看到這一幕,倒是被嚇得夠嗆。

“這人好狠…..”

“點子有點紮手啊。”

青皮既惱怒又有點膽怯,不甘叫道:“他就一個人,咱們人多,大夥一起湧上去,還怕弄不死他?”

雨幕中,一群人麵對一個柱著木棍的少年人,竟沒有一個敢上前。忽然,在少年人身後,響起一片嘎嘎聲,以及一個少女斷斷續續的吆喝聲,隨著聲音過來,再到出現,那女子淋著雨,破爛的衣服都被侵透,頭發拖拉在兩肩,狼狽的趕鴨群從白慕秋身邊過去,快要走到村口時,好像想到了什麽,迷糊的又轉身尋了過來,視線定格在少年人身上。

“相公啊……下雨了……淋濕會病的。”

惜福遲疑了一下,又看到一群人和青皮,抓著趕鴨的細棍走了過來,哆哆嗦嗦擋在白慕秋前麵,磕絆道:“認得你…..你們不能打惜福相公……不然我會咬你們的…..咬的會很疼…..相公….你快走…..回家藏起來…..”

青皮看著在雨中凹凸有致的身段,嘿笑一聲:“嘿嘿,兄弟們,抓住那瘋女子,那小子自然束手就擒。”

“那你們試試。”白慕秋柱木棍越過惜福,不過手有點微顫,想必他是強忍著撕裂般劇痛。隨即又伸手在惜福後腦上去輕輕一拍,簡單吐出倆字。“回去。”

“不…”

惜福害怕的渾身打抖,卻不肯走,“惜福怕相公….不見了……相公在…..惜福就在這裏等。”

白慕秋滿含冰冷的目光,微微有些融化,“你這個…傻女人…..懂什麽!快走啊。”

“因為你是惜福的相公啊。”女子渾身顫抖,目光卻異常堅定。

青皮以及一群無賴漢轟然大笑起來,“真是一對傻子夫妻啊。”“不如把男的綁了,俺們輪流上了那瘋婆娘。”“到時看看那男的是什麽神情。”

說完,一群人獰笑著撲了過來。

白慕秋強忍劇痛,拉著惜福纖細的胳膊疾快往後退開,縱然身邊拖著一個傻女人,心裏微微有些著急,但也沒什麽用,眼下必須冷靜下來,饒是如此對麵的人還是衝了過來,白慕秋驟然出手,隨即一棍掃在想要去拉惜福的那人膝蓋上,力道很大,足以打碎膝骨,那身影在雨幕裏一栽,便爬不起來了。

可就算這樣,那人便被同伴越過,有更多的人上來,左右散開,甚至隱隱有了將後路也給堵了的趨勢,也不知他們當中誰喊了一聲“上”,這夥人便悍然一擁而上,在挨了兩棍後,層層疊疊的將行動不便的白慕秋困在了人堆裏。

他們當中又分出幾個人,餓狗一般撲倒了傻女人,扭做一團在泥地裏打滾。

“咬你們....不要打....我相公.....”

惜福掙紮著,照著一個趴在自己身上的就咬了上去,咬著對方的耳朵不撒口。

“瘋婆娘!送嘴!”一人拿著短棍扇在女子腦門上。

驟然一下,打的惜福一陣恍惚,腦門立即留下一道紅痕,但隨後眼睛更加變得凶狠,咬的更凶,使勁的撕扯嘴裏那隻耳朵,痛那人啊丫丫的叫喚。

“草!老子一刀結果你!”

一個潑皮見扯不開,凶心一橫,舉起短刀照著惜福麵門就要紮下去。

........

.........

忽然,大雨瓢潑,雨幕遮天。

一陣陣雷聲從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響蔓延越來越大,從大地上空吹過。

圍毆的人停了下來,舉刀的潑皮也停了下來,舉目望去,連天的雨幕下,一隊看不清人數的凶悍騎兵夾著排山倒海的氣勢衝鋒而來。

一柄金閃閃的大錘在雨線裏,擦其水漣,轟然打在舉刀的潑皮腦門上,紅的白的頓時飛灑在半空,隨著雨線一起落了下來。

“爾等,休要傷俺家公公!金九來也!”

一騎飛躍,持錘猛漢淋著雨水,麵目猙獰,凶神惡煞的看著眼前的潑皮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