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像這樣的小縣城,整個洪武天朝怕不是得有數萬座,因而這種地方看似人來人往,反而是最不起眼的。

宋征掩去了自身的氣息,在孫辨非的陪同下走入了城中一家小茶館。

他在靠窗戶的位置上坐下來,要了一壺茶,四樣茶點安靜的等候著。孫辨非還是那樣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大人不喝我喝呀,大人不吃我吃呀。

於是很快滿桌子都是瓜子皮、花生殼之類。

宋征也不以為意,隻是饒有興致的觀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凡夫俗子。他們的生活平淡真實,一成不變。

過了約麽小半個時辰的樣子,有一名微微駝背的老者走了進來,跟茶館的人很熟,笑嗬嗬的打了幾聲招呼,坐在了宋征對麵。

宋征站起身來,態度尊敬:“您來了。”

四奴把雙手抄在袖子中,淡淡道:“大人請坐吧,老奴當不起。”

宋征坐下來,讓人換了新茶,為鎮國強者倒好。四奴喝了一口,歎息道:“老奴無能啊……”

宋征搖頭:“不怪前輩,黃天立聖教狡詐無比,而且實力雄厚。”

四奴道:“我想救太子,你想救肖震,但有件事情得先說清楚,我家太子目標乃是那個位置,若是太子和肖震都出來了,你們龍儀衛支持誰?”

宋征一陣猶豫,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四奴冷笑道:“那個昏君有什麽值得你們效忠的?!”

宋征一聲長歎,無奈道:“但是這種事情,我們做臣子的怎麽能參與進去?隻要牽扯到了便是弑君!

我們或許不在乎什麽名聲,但是弑君乃是大因果啊,我輩修士不敢沾染。”

四奴點了點頭:“不求爾等支持,皇家的事情皇家自己解決。”

宋征頷首:“如此甚好。”

四奴問道:“何時動手?”

“小子已經聯絡了黃遠河,隻要有您老的支持,我方兩位鎮國強者,黃天立聖教也有兩位……”

四奴意外:“教主也是鎮國?”

“應當不會弄錯。”宋征道:“隻是他們的教主可能因為某些原因不能輕易出手。”

四奴慢慢點頭:“二對二。”

“隻要牽製住黃天立聖教的鎮國,別的事情,交給小子了。”宋征淡然而自信。

四奴嘿嘿嘿的笑了:“老奴可是聽說了很多有關大人的傳言,你敢說這話,看來傳言都是真的。很好,老奴跟你們幹了。但是別忘了之後的事情你們不準插手,否則別怪老奴翻臉不認人!”

宋征點頭:“這個自然。”

孫辨非自始至終沒覺得麵見一位鎮國強者如何了得,他該吃吃該喝喝,等四奴步履蹣跚的走了,他才問道:“大人,真的要造反啊……”

宋征恨不得抽他一巴掌:“胡言亂語!我們這是匡扶社稷!”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孫辨非撇撇嘴,混不在意:“造反就造反唄,也沒什麽了不起的。那昏君登記之後,沒幹什麽好事,對天下百姓,對文武百官,對咱們龍儀衛,都不好。”

宋征搖了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走吧。”

他對於皇位上的人並無忠誠,甚至之前肖震和石原河的那個計劃,坐等皇帝駕崩他也是不讚同的,如果換了是他,他會更加激進。

但是這些事情,隻能藏在自己心裏。

孫辨非跟著他出了這座小城,走了幾百裏直奔京師而去,但是眼看著就要進京了,他卻忽然改變了方向,往西南去了。

“大人?”孫辨非不解:“咱們不回去了嗎?”

“還有人需要去見一下。”

孫辨非一陣奇怪:還要見誰?

……

傍晚的時候,孫辨非跟著宋征走入了一片絕域。

他提心吊膽,護在宋征身邊:“大人,夜晚進入絕域實屬不智,不管有什麽事情,請大人馬上退出去,咱們明日再來。”

宋征站在絕域裏,聽著遠處傳來荒獸的怒吼聲,還有莽蟲磨動牙齒的聲音,不知為何,他心中忽然湧起了一股熟悉和親切的感覺。

在恍然之間,他仿佛回到了神燼山中。隻是轉過頭來卻看到了孫辨非的那張臉,頓時一陣失望。

“走吧,白天他們可能就不在了。”

宋征剛剛提升,孫辨非現在也沒有能力強行將他帶走,真打起來他估計自己撐不了多久……於是孫老祖很識時務,老老實實跟在大人身後,忽然遠處一頭巨獸怒吼,孫辨非一個哆嗦:“大人,你的保護我啊……”

宋征:“……”

約麽七八裏,孫辨非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周圍時不時的鑽出來一頭巨大的莽蟲,地上的各種蟲子也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在腳下爬著。

“大人,”孫辨非緊跟著宋征,這些蟲子讓他感覺到一陣陣不舒服:“大人,情況不對,咱們回去吧……”

宋征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一座山峰前微微一笑:“沒什麽不對的,咱們到了。”

孫辨非看著那山峰,嘩嘩嘩的有無數古怪的蟲子從上麵“流淌”下來,露出一個不大的山洞。有兩位老祖從山洞裏走出來,麵目陰沉,神情不善:“指揮使果然是信人。”

孫辨非看到他倆嚇了一跳:“南荒蟲祖,鬼虛老人!”

宋征擺擺手:“找個幹淨的地方談。”

南荒蟲祖嘿嘿獰笑:“怎麽,難不成大人堂堂男兒,還會害怕這些小小蟲豸?”

宋征一言不發把腳一跺:轟……

周圍樹上、山峰上,啪啪啪的無數蟲子掉落下來,好像一場冰雹一般!它們掉在地上,全都一動不動,在南荒蟲祖的“感應”之中,已經和這些“孩兒”失去了聯係。

頃刻之間他的臉色就變了,因為宋征一跺腳,震死了他數十萬孩兒。

“住手!”南荒蟲祖一聲大喝,宋征卻毫不留情的連續又跺了兩腳。

轟!

轟!

蟲落如雨。

南荒蟲祖心在滴血,但宋征一臉漠然,問道:“如何?”

南荒蟲祖咬牙切齒,卻不敢再故作狂傲:“好,換個地方。”

孫辨非罵了一句:“賤皮子!”

南荒蟲祖勃然大怒,宋征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咬著牙忍了下了下來。鬼虛老人一直站在一旁,心中波瀾起伏,想要為同伴壯聲勢,卻不敢開口。

他曾聽聞,宋大人於空間天條上造詣精深。

四人在夜下而行,到了一座幹爽的山峰上。南荒蟲祖遠遠地將自己的孩兒們散開了去,免得又被這個“辣手人魔”給摧殘了。

宋征看了孫辨非一眼,後者愣頭愣腦道:“這裏挺好的。”

宋征一陣牙酸,下回絕不帶這個夯貨出來了。若是齊丙臣或是呂萬民在此,早已經動手切削了石桌石椅請大人入座。

孫老祖卻以為大人是在征詢他的意見……

無奈,宋征隻好站著,問道:“兩位老祖遠來京師卻铩羽而歸,想必是心有不甘的。”

南荒蟲祖心中怒火衝天,卻不敢再胡亂說話了。他用眼神示意鬼虛老人,後者道:“大人何必假慈悲?若不是大人,我們兄弟何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宋征搖頭:“我是想要放過你們的,對你們下手的是申屠鬼才。你們怎麽還恨上本官了?你們的那幾個同黨,若不是本官竭力保護,一旦他們落入肅衛手中,會有什麽下場?哼哼。”

孫辨非在一邊看著,心中敬佩不已:大人撒起謊來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顛倒黑白,搬弄是非的本事也是好生了得,難怪他是大人!

南荒蟲祖和鬼虛老人對他的話當然是一個字也不信,但事已至此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鬼虛老人問道:“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指揮使大人命人給我們傳訊,想要麵談,現在見到了,大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你們兩位還有些用處。”宋征便依著他的話,很直白地說道:“本官給你們一個報仇的機會,若是你們做得好,本官幫你們消去案底,不會再被洪武天朝通緝。”

兩人相視一眼:“當真?”

“自然是真的。”宋征傲然:“本官乃是龍儀衛指揮使!事後若是你們有意,本官甚至可以給你們一個三品供奉的身份,如何?”

兩人意動,鬼虛老人問道:“大人想要我們做什麽?”

宋征哂笑:“莫要高看了自己,本官還能要你們做什麽,做你們最擅長的事情罷了。”

兩人狐疑:“造反?”

宋征高深莫測的搖頭:“破壞。”

……

孫辨非自始至終,一頭霧水,跟隨著大人從絕域中出來後,一聲感歎:“果然我這種人是玩不轉朝堂的,哪怕是我有大人的戰力,恐怕也要被官場的傾軋,碾壓成了渣滓。”

宋征瞅了他一眼:“我就當你這是對我的敬佩了。”

孫辨非認真的點頭:“真是敬佩啊,我對一切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都隻有敬佩。”

宋征忽然感覺有些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敬佩你的運氣?”孫辨非樂了,撓了撓頭也不謙虛:“這倒是。”

他又問道:“大人,咱們是直接回京,還是再去見一見別的人?”

宋征停下了腳步低下了頭。

孫辨非有些奇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