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冕雖然不情願,去也知道這已經是極致了,煉道劍宗內部有著龐大而完善的監督體係,不遠處最為高的那一座暗紅色的宮殿,裏麵的強大修士就是幹這件事情的。

他們每五天會對整個宗門內的一切進行一次陰神督查,屍位素餐、怠政,是很嚴重的罪名,就算是他父親也保不住他。

他接過玉板掃了幾眼,飛快的將前麵的幾件公務處理了,然後看到了副手所說的洪武天朝傳回來的消息。

這個人他很不喜歡,黃久安說他惡了門中一位仙師,那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了。煉道劍宗的八門仙師地位尊崇,他區區一個普通門人,連見到仙師的資格都沒有。他得罪的是仙師的兒子,就是解冕。

解冕還記得當年的那件事情,他本來在油水更加豐厚的一個位置上,天英殿總執事。這裏每天過手的各種寶物和功勳十分驚人,隨便扣下來一點,就讓他過得很滋潤。

可是有一天,剛入門的黃久安偏生和他爭執起來,一枚六階獸凝而已,他說價值三個功勳,黃久安偏生固執的認為他的師姐同樣一枚獸凝換了七個功勳,為什麽到了自己這裏隻剩下三個?

解冕當時就想把口水噴他一臉:你師姐貌美如花,摟在懷裏香噴噴的,你呢?

後來事情弄大了,“熔火殿”的人介入進來,黃久安雖然被發配去了洪武天朝,他卻也丟掉了天英殿總執事的位置,換到了現在的“武羅殿”。

雖然日子一樣悠閑,但是沒了什麽油水,隻有固定的功勳。

為此他恨得咬牙切齒,想方設法將黃久安置於自己的治下,他要好好修理這個混小子。結果黃久安在洪武天朝,硬生生憑借自己的實力打拚出來,不曾向宗門求援,讓解冕沒機會拿捏他。

現在,似乎機會就擺在眼前。

“讓本少爺看看,這蠢貨到底有什麽事情。”

半張器方,還有一條訊息。

“什麽阿貓阿狗都想聯絡世外天門?嗬嗬。”解冕一聲冷笑,覺得黃久安果然是個蠢貨,居然真的幫人家聯絡:“看來他在世俗間呆的時間太長了,已經變得卑賤而粗鄙,完全忘記了世外天門的高貴。”

他隨意的拿起了器方掃了一眼,更加鄙夷:“寫在紙上……連一塊玉板都舍不得嗎?”

他揉成了一團丟掉了,忽然想起來什麽,自己剛才好像在那半張紙上看到了幾種特殊的寶材,心頭浮起疑惑:世俗間,怎麽會有人知道這幾種寶材?

黃久安泄密?

不可能,黃久安入門時間不長,隻是剛剛開始修煉宗門的秘法,還沒有資格接觸道煉造大道就被趕了出去,宗門中的人都知道他得罪了自己,沒有人敢跟他親近,不會泄露這些給他。

他又將那半張紙撿起來,攤開來仔細看著。

副手有些奇怪,那半張紙他也看了,不覺得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呀。

解冕的老爹畢竟是仙師,雖然他沒什麽進取心,但見識是有過曆練的。他又看了一遍,隱隱感覺到這半張紙恐怕不簡單。

他心裏有些矛盾:黃久安那蠢貨,看來瞎貓碰上死耗子,走了大運了。

但是本少爺可以把這張紙像剛才一樣丟掉。等到後天熔火殿的人陰神巡查,自己隻要說看不出這半張器方有什麽異常就行了。

最多也就是一個“能力不足”的評價,靠著父親大人,自己仍舊可以安安穩穩的坐在這個位子上。

可是如果這件事情背後,真的有大好處、大功勞……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父親大人每一次恨鐵不成鋼的臭罵聲。

不得不說,每一個紈絝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個不切實際的超越他老子的野望!讓你看看,沒有你本少爺一樣能行!

眼前就是一個機會啊。

他眼珠子一轉,至於黃久安……便宜那蠢貨一次,反正這些年也把他整的很慘了。

他立刻揣上了這半張器方,直腳步一踏淩空而起,從武羅殿直奔“天辰殿”而去。

……

生門仙師解驚潮聽說自己兒子進了天辰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路上一臉陰沉,心裏已經把這個小兔崽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天辰殿那是什麽都地方?一旦進了天辰殿,不管什麽事情都要八門仙師和二十五殿殿主共同協商決定。

就算是他,想要為解冕也很難辦。

那小子不好好的在武羅殿混吃等死,哪根筋不對了要去天辰殿惹事?

他踏進天辰殿的時候,八門仙師已經來了五位,二十五殿殿主也來了十八位。他兒子解冕乖乖的跪在下麵,低著頭不敢看他。

“哼!”解驚潮冷哼了一聲,大步從這逆子身邊走過去,坐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他環視一圈,仙師、殿主中,有那些和他不對付的,正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這讓他更加暗恨不已。

又等了一會兒,又來了幾位殿主,鍾聲敲響,沒來的都在閉關,不會到場了。

死門仙師站起來道:“這一次輪到某家主持……”他看到解驚潮想要站起來,對他微微一按說道:“解師兄不要著急,這一次是解冕自己敲響了天辰殿前的‘問天鼓’,據他說有要事稟報,我們不妨先聽一聽,這孩子到底有什麽事情。”

解驚潮恨恨的坐了回去,暗中有些惱火,覺得自己往日不曾得罪死門仙師,這家夥為何跟自己為難,居然連話也不讓自己說。

那混小子能有什麽正事?隻怕是說出來,就要成為整個宗門的笑柄,連累自己也要顏麵掃地。

死門仙師對下麵跪著的解冕道:“好了,你可以說了。”

解冕叩首:“謝師伯。”

他直起身來,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洪武天朝的黃久安傳回來消息,一並送來半張器方,請各位尊上過目。”

他說著,雙手將那半張被他小心撫平的器方呈了上去。

一般這個時候,是負責主持這一次會議的仙師、殿主,抬手將要呈上的東西攝過去,然後大家開始傳閱。

可是這一次,整個天辰殿內安靜一片,死門仙師沒有抬手,而是看了看身邊的解驚潮,問道:“若是隻有你我二人,這件事情可以當做麽有發生,可是已經入了天辰殿,就必須按照宗門的規矩辦事了。”

解驚潮咬了咬牙,卻不甘心地問道:“可否看在他年少無知,從輕發落?”

解冕在下麵嚇得一個哆嗦,怎麽什麽都還沒看,就要給自己定罪了?他知道宗門的規矩,既然進了天辰殿,哪怕是宗主出麵,也無法赦免,這就是世外天門的規矩。

“此事非同小可,還請尊上們先過目。”他急忙搶著辯解了一句。

解驚潮咬牙低喝了一句:“小畜生,快給我閉嘴!”

解冕梗著脖子看著他父親,不肯服輸。死門仙師淡淡道:“解冕,你和黃久安之間的恩怨,門中都知道。他既然已經被趕出了宗門,你為何還不肯罷休?甚至揪著黃久安這樣一個不是錯誤的錯誤,一定要置他於死地?

世俗之中能有什麽要緊的事務?你為了坑害黃久安,甚至不惜敲響問天鼓,驚擾一種尊上,這已經不是你能力不足的問題了,而是居心叵測了。”

解驚潮狠狠瞪著兒子,喝道:“低頭認錯,懇請從輕發落!”

解冕惱道:“我又沒有錯。”他很想衝上去把這半張器方塞進死門仙師手中,可是這裏是天辰殿,他不敢放肆。

於是他用力將雙手舉起,破釜沉舟道:“請諸位尊上過目,就知道小子一心為公,苦心孤詣!若是諸位尊上看過之後,還覺得小子是在無理取鬧,小子甘願領受雙倍重罰!”

解驚潮差點氣昏了過去,這小子真是找死啊。他急忙一聲嗬斥:“休要胡說,你可知道雙倍重罰的嚴重程度,混賬小子,還不快跪下認錯!認錯!”

解冕原本聽他又是隻知道讓自己認錯,惱怒不堪正要頂撞,可是一抬頭,正迎上父親的雙眼,那裏麵沒有了世外天門頂尖強者的睥睨天下,隻剩下了強烈的焦慮和擔憂。

他心裏沒由來的一軟,不想再跟父親對抗了。

他柔聲說道:“爹,我真不是胡鬧,他們不肯看,要不你先看看,你就明白了。”

死門仙師冷笑,另外幾個跟解驚潮不對付的尊上也是冷眼旁觀,藏著幸災樂禍,隻等最後對解冕落下懲處,讓解驚潮後繼無人。

解驚潮痛心疾首,這小畜生還心懷僥幸,不知悔改。他再看看周圍,也破滅了幻想,知道在這等情況下,世外天門的規矩大於天,他們不會讓自己毫發無損的將兒子救出去的。

他一聲歎息:“好吧,我看看。”

他一抬手,那半張器方從解冕手中飛起,落到了他的手中。他隻是掃了一眼,眼神就凝住了,而後認真的看了幾遍,迅速起身,惡狠狠對兒子說道:“在這裏跪好!”

然後他飛身而去,瞬間消失不見。一眾尊上莫名其妙: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