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齊丙臣和呂萬民就帶著龍儀衛總署衙門中的眾人出門了。但呂萬民回頭看了一眼,疑惑問道:“緹營總領萬克豪呢?”

大家各自看看身邊,果然不見萬克豪的蹤影。

劉震之後,肖震從塞北邊鎮提拔了萬克豪,統領龍儀衛天下緹營。

塞北戰鬥極多,當地的緹營經常要配合邊軍作戰,單論緹營的戰鬥力,塞北當屬第一。肖震希望萬克豪能夠將龍儀衛的緹營重新訓練整合,務求形成一支精兵。

萬克豪提出了一整套的計劃,肖震很是讚賞,他正在實施這個計劃,從京師周邊開始,逐步向外推廣,現在已經到了京師周圍的幾個州。

卻沒想到肖震忽然倒下了。

“有誰知道萬克豪去哪兒了?”

沒有人回答,有些人是不知情,有些人是不想說。

兩位巔峰老祖搖了搖頭,不再去管萬克豪,帶著大家往城門去了。在城門洞裏等了足有一個時辰,終於到了打開城門的時刻,他們一湧而出,守城們的小兵們戰戰兢兢。

宋征見到了大家,和善一笑,拉著大家的手道:“這幾天辛苦諸位了,咱們回去說話。”

城門守將隻好硬著頭皮又站出來,抱拳道:“大人,您的修兵不能帶進城去。”

宋征沒有讓他為難,點頭道:“這個本官自然知道。”

他對鴻天成道:“你拿著本官的手令,先去城外緹營休息,暫時安頓在那裏。”

“遵命。”

昨日來的太晚,軍營已經關閉,宋征也就沒有帶人過去。

當下,大家分為兩路,呂萬民安排了一位百戶,領著鴻天成一千五百鬥獸修騎去城外京師緹營;宋征在龍儀衛眾人的簇擁下進了城,直入總署衙門。

此時的龍儀衛,百廢待興,有無數公務等著宋征來做決斷。

但是進了衙門之後,宋征和大家一番寒暄之後,便露出疲憊之態:“本官一路勞頓,容我先休息一下,再和大家敘話。”

這也是人之常情,眾人紛紛告辭,很快房間內空**下來。

呂萬民和齊丙臣沒有走,宋征落下了靈陣,封閉四周,問道:“安排的如何了?”

齊丙臣答道:“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在您從江南出發的那一刻,提前將拜帖送過去了,但是那一位至今沒有回應。”

呂萬民也道:“大人雖有雄心壯誌,但那一位明顯已經不問世事了,隻想避開這一攤渾水。”

宋征卻仍舊信心十足,道:“兩位稍待,我沐浴更衣以示尊敬,然後一起去拜見那位閣下。”

“大人還要去?”兩位巔峰老祖疑惑:“怕是要吃閉門羹啊……”

宋征隻是一笑,吩咐外麵的石中荷準備熱水。

……

京師城北三裏,有一片秀麗的山林,紫竹成海,數千株古老的櫻花樹點綴其間。洪武天朝專門修建了一條寬敞的大道通往此地,規則比尋常的官道還要高,寬達三丈,三合土夯製的路基,路麵上鋪著細沙和碎石,不但牢固耐用,而且雨天排水極佳,不會出現滿地泥濘的場麵。

但這樣一條耗資無數的大道,到了紫竹林外,卻戛然而止,不敢對這竹林有絲毫的破壞。

和這條寬敞大道對接的,是紫竹林海前的一扇樸素竹門,隻有兩丈來寬一丈來高,還有兩扇就地取材用紫竹枝編製的門扉。

宋征從密道出了龍儀衛衙門,一路避過各路人馬的耳目,到了城外也是輕裝簡行,站在了竹門外。

他整了整衣衫,抖去了一路上的風塵,上前敲響了竹門。

敲了三下,然後後退散步站好。

齊丙臣和呂萬民站在他的身後,做好了長立竹門的準備。十幾天前,他們就來此下來拜帖。兩位巔峰老祖,也隻是有資格站在門外,雙手畢恭畢敬的將拜帖遞給裏麵的童子。

僅此而已。

一直到現在,那一位都沒有任何回應,他們知道此事難成。

但宋大人不死心,一定要來他們也隻好陪著。他們也理解,宋大人一路殺至京師,看上去龍儀衛威風八麵,實際上是無根浮萍,一旦風雨襲來,怕是立刻就要大廈崩塌。

若是有這一位的支持,那麽一切困難都將迎刃而解。可大人恐怕連那一位的麵都見不到。

兩老心中暗歎,卻不料從紫竹海中走出來一名白衣童子,打開竹門來對宋征躬身一禮:“先生真乃信人,我家老爺請您進去。”

宋征微笑還了一禮:“有勞小哥兒。”

童子讓過身子,不敢受他的禮節:“先生請隨我來。”

宋征昂首邁步走了進去,後麵的兩位老祖卻有些茫然:這就進去了?一敲門,那一位就真的請大人進去了?!

童子看他倆不動彈,道:“我家老爺請兩位老祖也一起來。”

“哦哦……”兩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跟進來:“這是我等的榮幸。”

童子在前,三人在後,穿過那一片讓人迷醉的紫竹海,來到了一株巨大的櫻花樹下。

從外麵幾乎看不到這一株櫻花樹,它古老而粗壯,壽元漫長近乎成妖。枝幹扭曲盤轉,一拍奮張之意。

樹幹泛著淡紅色,滿樹的櫻花卻是少見的雪白色。

而這白色之中,透著一種晶瑩如玉的感覺。

漫天花瓣不斷地飄落下來,枝頭上很快就會有新的櫻花生長出來,從冒出骨朵,到完全盛開,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三人都在心中暗讚:神妙之地、神廟之物、神妙之人!

樹下蓋著一座小亭子,也是就地取材的紫竹亭,童子將他們請了進去,然後奉上了鮮嫩竹葉泡製的茶水,對三人道:“請貴客稍作,我去請我家老爺出來。”

三人點點頭,對等待並無半點意見。

童子自去,宋征去了茶水來飲了一口渾身舒爽,淡香帶著一種靈意通徹每一道經脈,似乎能夠滌去一些陳年舊傷,便是連他的陰神,也有了些許補益。

兩位老祖也是讚道:“僅這一杯茶,就不虛此行。”

等了約麽小半個時辰,童子複返,跪坐在亭子前:“恭迎老爺。”

宋征三人連忙起身迎接,隻見一位年輕人著著素色麻衣,從竹海中的小徑上信步而來,他身上不見一絲強大的氣息,但隻要看他一眼,便讓人覺得,這世上的一切“不過如此”,不知不覺的就會受到影響,沾染了一種灑脫和出塵之意。

他進了亭子坐下來,對三人頷首道:“客人不必拘束,請入座。”

童子為自家主人奉上茶水,他又對三人請了一下:“家中別無長物待客,隻有一杯清茶還拿的出手,三位多用一些。”

“是。”三人答應著,兩位巔峰老祖一板一眼,不敢越雷池半步。主人家請喝茶,他們也隻敢飲了麵前這一杯。

宋征喝了之後,咂咂嘴問童子道:“可否給換個大杯?”

童子一笑,為他換上了一隻正常大小的茶杯,宋征連著牛飲三杯,笑道:“從京師一路走來小心翼翼,難免口幹舌燥,這才算是解了口渴。”

童子在一旁捂嘴偷笑,主人家卻是毫不介意:“客人處境,也是辛苦。”

宋征又臊眉耷眼問道:“這茶端是不錯,小子日後在京師中,少不了心煩意燥的時候,閣下可否賜下一些,小子忍耐不得的時候,就可以喝上一壺。”

齊丙臣和呂萬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很想力勸大人這位閣下當麵不要放肆,但又沒有那個勇氣開口,隻得趕忙低下頭,做出認罪的姿態來。

“哈哈哈!”主人家爆發出一陣大笑聲,指著他笑罵道:“你這皮猴子,果然如肖震所說,慣會得寸進尺。”

宋征不好意思的一笑:“小門小戶的人家,見不得好東西。”

主人家笑罷了,倒也並不介意,反而好奇問道:“你先回答老夫一個問題,你為何覺得老夫會見你?”

齊丙臣和呂萬民也豎起了耳朵,這麽輕易的就走進了紫竹林海,他們到現在還在懵懂之中。

宋征聳了聳肩膀,道:“七殺妖皇、劍塚仙子,都是當世著名的資深鎮國。慧逸公應當也想看一看,被這兩位看中的小修士,究竟有什麽非同尋常之處吧。”

齊丙臣和呂萬民恍然大悟,難怪大人堅信不疑,得不到慧逸公閣下的回應,仍舊在抵達京師的第一時間就前來拜見。

洪武天朝的資深鎮國慧逸公點了點頭,眼神卻有些高深莫測:“你隻猜對了一點。”

宋征一愣:“那麽閣下肯屈尊見小子,一共有幾點原因?”

慧逸公微微一笑,卻不與他分說,而是道:“你一入京師,沒有去收拾龍儀衛的爛攤子,就立刻趕來求見老夫,想來是因為太後和首輔兩位鎮國強者給了你極大的壓力。”

對於這一點,宋征並不諱言,認真點頭。

“但是你也知道,老夫意欲擺脫洪武泥沼,已經很久不問世事,更不會插手洪武政局,你來找老夫,緣木求魚啊。”

宋征正坐正色言道:“我欲勸說閣下重新出山。”

慧逸公點了點頭:“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