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暗中那一雙雙眼睛,看到爭執驟起,龍儀衛諸人惱怒拔刀:嚴懷義不在衙門裏,你讓我家指揮使大人在外麵等了兩個時辰?

金鑾衛如今在京師風頭正盛,哪裏會畏懼已經是明日黃花的龍儀衛?一陣寶刀出鞘的聲音,雙方就要拚殺起來,肖震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來:“住手!”

這聲音威嚴依舊如往日,卻不複那種舍我其誰的氣勢,帶著幾分疲憊和無奈:“回去。”

“大人!”龍儀衛激憤,肖震再次淡然卻堅定道:“回去。”

龍儀衛指揮使大人走了,在長街上遠去,似乎預示著一個時代的終結。

朝堂內外,很多人逐漸明白了過來,不由讚歎道:“首輔大人好手段!”

此次看似是首輔大人忽然憤怒,要和龍儀衛死拚,十分的不理智,不符合首輔大人一貫的處世風格。

但到了這時大家都看明白了,首輔大人其實是因勢利導,看出了這個好時機,主動出擊,果然對龍儀衛形成了“圍攻”之勢,肖震怕是在劫難逃了。

據說肖震回到龍儀衛衙門後,就閉門不出,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裏。

……

白永豐從白河鎮一直跟到了湖州城,隻求見宋征一麵,商談一筆“生意”。

但是兩天前,一直等在衙門口德永豐堂大掌櫃忽然不辭而別,他走的突然而且堅決,臨走之前回頭望著湖州龍儀衛衙門一個冷笑,說道:“給臉不要臉。”

門口守著的校尉們惱怒無比,追上去就要教訓他們,白永豐在車上吩咐道:“給他們點教訓!”

白家保護他的強修一聲冷笑,把手中馬鞭一揮,啪啪啪幾聲,校尉們捂著眼睛慘叫倒地,那馬鞭快如閃電,準確的打在了他的左眼上,眼珠當場爆裂,一道深深的鞭痕留在臉上!

馬車趁機飛快的出了城,逃得不見蹤影。

宋征恚怒,在龍儀衛的大門口打傷龍儀衛校尉,這是對整個龍儀衛的挑釁。

“追查!不管天涯海角,一定要把姓白的給我抓回來!”

白永豐是個奸詐之徒,一路上隱匿行跡,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神猴關。隻要出了江南的地界,他就不怕宋征了。

湖州城中,呂萬民和齊丙臣暗中商議起來:白永豐勢利小人,反複無常。之前苦苦哀求,為何忽然舍去?

“神猴關離京師很近,恐怕白家得到了什麽消息。”呂萬民憂心忡忡。

齊丙臣爽利許多,笑道:“我們與大人都已經是老祖的修為,大不了棄官而去,這天下之大還能沒了容身之地?”

呂萬民默然點頭,沒有再與他說什麽。

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到了晚間,他就收到了京師的消息,當場驚呆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時間麵色陰晴不定。

三連日之間,情勢就敗壞到不可挽回。

京師中,出身龍儀衛的嚴懷義對龍儀衛中的門門道道十分清楚,他很輕鬆的就拿出了幾份足以扳倒肖震的罪證,這其中最早的一個案子,甚至發生在金鑾衛設立之前,讓人不得不懷疑,嚴懷義還在龍儀衛的時候,就心有反意,搜集證據。

“肖震識人不明啊。”京師暗中有評價。

首輔大人聲震京師第三天晚上,肖震的書房門被敲響了,心腹千戶在外稟告道:“大人,首輔大人府上派人來了。”

房中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肖震的聲音才傳出去:“讓他進來。”

首輔大人的使者是個中年文士,四十歲的樣子彬彬有禮。進來之後先見了禮,送上首輔大人的問候,而後便道:“我家大人托我來問一聲,您考慮的如何了?”

肖震沉著臉,冷冷問道:“這是最後通牒?”

文士並不正麵回答,而是道:“事已至此肖大人為何還想不開呢?您已使了聖寵,而且您很明白,您這種臣子,若是沒了陛下的寵信必死無疑,滿門抄斬是最好的下場,一個不好就是株連九族。”

肖震臉色更加陰沉,他知道文士說的不錯。文士略微一頓,接著道:“我家大人可以保你性命無憂。”

肖震揮手道:“本官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文士卻不肯走:“我家大人今晚就需要知道指揮使的回答。”

肖震陰森的盯著他,文士卻怡然不懼。心腹千戶在後麵勃然大怒,拔劍而出喝罵道:“放肆!”

堂堂龍儀衛指揮使,威震天下凶名赫赫,今日淪落到連一個幕僚也敢違抗的境地。

但是對於千戶的恐嚇,文士卻怡然不懼,因為他很篤定,肖震會攔住自己的手下。肖震已經走投無路,首輔大人是他唯一的希望。

“住手。”

果然,肖震的聲音傳來,文士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哪怕他漢陽功夫極好,能夠拿捏堂堂龍儀衛之主,那種得意無法壓製。

肖震點了點頭,對文士說道:“請你回去轉告首輔大人,肖某人……一定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文士笑了,頷首而去。

親信千戶忍著怒火將他送出去之後,迅速回轉,卻見自家指揮使孤獨的站在窗前,月光冰涼,背影有一種特殊的蕭索。

“大人?”親信千戶問了一聲,肖震道:“讓弟兄們都回去吧。”

千戶急了:“大人,弟兄們不會走,這麽多年了,是生是死我們都跟著您!”

“回去吧。”肖震一聲歎息:“事已至此,何苦來哉?”

他背身一揮手,房門自動關上,將千戶和其他的龍儀衛都隔絕在了外麵。書房內,肖震緩緩地攤開一張信紙,開始給宋征寫信。

……

同一個夜晚,湖州城中有人趁著夜色拜訪了呂萬民。

三品供奉呂萬民是京師人,他在湖州城沒什麽親人,但因為常年跟隨宋征,老妻不放心,打發了一個女兒,帶著四名老仆在湖州城照顧他。

今日他等宋征開始修行才從衙門離開,從早上開始,陰神強大的巔峰老祖就感覺到,今夜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他不動聲色的進了門,早已經感應到家中有一位“客人”。

“父親,有人等了您很久了,是咱們在京師的故交。”女兒接過他脫下的外衫,輕聲在他身後說道。

呂萬民點頭:“為父去見一下。”

來人名叫白萬壽,乃是神猴關白家的旁支,在首輔大人門下奔走,在京師的時候,和呂萬民有過幾麵之緣。

白萬壽一見呂萬民猶豫的神色,就知道今日事成了。他端坐身子前傾,帶著一種壓迫和懇切:“呂兄堂堂巔峰老祖,安何要做覆巢之卵?”

呂萬民沒有說話,白萬壽又道:“金鑾衛有個二品供奉的位子,給呂兄留著。”

呂萬民一聲長歎,沒有說什麽,對白萬壽點了一下頭起身而去。

……

白萬壽走後,有個消息開始在江南龍儀衛中開始流傳:肖大人自身難保,已經放棄宋大人,以換取自身的安全。

……

肖震的書信,通過幾次奇陣傳送,隻用了一個時辰就送到了宋征手上。他認真看完之後,心情無比複雜。呆了半晌,他將這封信折好重新裝回了信封中。

滿室的光芒隨之熄滅,似乎一同被裝進了信封裏。

宋征獨自坐在黑暗中,久久不語。

篤篤篤!

忽然有敲門聲響起,呂萬民在外麵道:“大人,老夫想跟您談一談。”

宋征心中一動,京師內的元玉燈冒出了一點光亮,而後逐漸大放光明。

“前輩請進。”

呂萬民進來,麵色凝重對宋征道:“大人,您這次真的是做錯了,您的敵人很強大。”

……

首輔大人這幾日都沒有見客,外人都以為他一擊必勝的打倒了肖震,這幾日必定是在府中運籌帷幄,等待最後的勝利。

但首輔大人此時兩眼血紅,形容憔悴。

知道他和黃大祖關係的人並不多,知道他們真正關係的人,除了首輔大人本人之外,其餘的全都死了。

名義上,黃大祖是他同父異母的幼弟,乃是他後母所生。實際上黃大祖出生的時候,首輔大人的父親已經去世兩年了。

黃大祖是他和後母私通所生。

紙裏包不住火,首輔大人被家族逼得遠走他鄉,黃大祖也很小就被送入軍營。他的後母失蹤,結果可想而知。

一直到三十年前,首輔大人高中狀元,才有能力照顧這個親兒子。

他後來雖然娶親,卻一直沒有子嗣,隻有他知道當年被逼離開家族的時候,有人暗中下手懷了他的命根,再也無法生育,等他成了鎮國,卻又沒有這個心思了。

黃大祖是他目前唯一的兒子。對於後母,他更是念念不忘。

宋征殺了黃大祖,觸動了他的逆鱗,他當場失控,氣勢驚天壓製整個京師。

這幾天,他在等肖震的回話,心焦無比,雖然做好了決死一戰的準備,但這樣和肖震火拚,他也必定根基動搖,怕是有人會趁虛而入。

文士歸來,言說肖震已經答應放棄宋征,他也鬆了一口氣,而後又是獰笑,道:“讓湖州的人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