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當今聖上英明,竟然這麽快就洞悉了他的狼子野心,王欽差來得極快,他不得以改變了計劃。他剿滅了巫山賊;又暗中製造了這一場混沌天魔之亂,然後親手撲滅——一切都是為了邀名,妄圖以民意綁架朝廷,讓朝廷投鼠忌器不敢處罰他。

然後他將混沌天魔之亂栽贓給燕雀,把早已經被他殺死燕雀丟在這裏,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會認定,這一場劫難乃是華胥奸細製造的,他也就能夠徹底和這個案子撇清關係了。”

杜百戶仍舊搖頭:“那宋大人何不將符鑰放在這屍體上?為何還要留著符鑰?”

馬大全罵道:“愚蠢!符鑰和秘櫃怎能同時帶在身上?”

這似乎很有道理,不管什麽人,要麽隻會帶著符鑰,秘櫃暗中存放;如果帶著秘櫃,符鑰一定會留在別處,否則秘櫃就沒有意義了,一旦被人抓住,就能立刻打開秘櫃。

杜百戶一心維護自家大人,不自覺地犯了個常識性的錯誤,被馬大全詰問住了。

“宋征想來還有後續計劃,由他找到符鑰,又是功勞一件!又或者,不找到符鑰,摘星樓的那些怪物中,也必定有人能夠打開這隻箱子,他的目的總能達到。”

宋征一直靜靜的聽他說著,整個“案情”似乎合情合理天衣無縫。王清和大喝道:“宋征,鐵證如山,你還不肯認罪嗎?”

宋征看了馬大全一眼,道:“布置嚴密,幾乎毫無破綻,不是你這種悍匪性子能想出來的,幕後主使者是誰?”

馬大全冷笑道:“煮熟的鴨子嘴硬,竟然還是不死心。欽差大人,跟這等喪心病狂、賣國求榮的奸佞小人不必說那麽多了,押入冥獄嚴刑拷打,下官保證不出三日就讓他乖乖認罪。”

宋征沒有理會他,有些自顧自地說道:“我猜真正的幕後黑手就在外麵,此時正以功臣自居,準備接受端陽百姓的感恩。”

他一抬手,一股浩瀚的力量升起,宛如一隻大手將洞頂整個托起來,山洞中的一切顯露在流銀山眾人麵前。

“歐冶家主,還請過來一敘。”

歐冶放以“玄黃諸天罩”收了最強的那一頭混沌天魔,並沒有馬上離去,正在外麵督促著歐冶家的子弟們打掃戰場。聽到宋征的呼喚,他有些意外飄然而至問道:“宋大人找老夫何事?”

他此時開口說話,眾人才注意到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

宋征淡淡笑道:“談一談歐冶家主勾結華胥、禍亂端陽、陷害朝廷重臣的罪行。”

豹韜衛眾人驚訝看向歐冶放,肖震和範鎮國等則是恍然:“是你!”

歐冶放搖頭笑道:“宋大人,你們剛才的話,老夫在外麵也都聽到了。大人既然做了就認了吧,敢做敢當還是條好漢,這般窮途末路之下,胡亂攀咬實在有失氣度。”

王清和也在一旁怒斥道:“宋征不要血口噴人,歐冶家主此次勞苦功高,乃是朝廷的功臣。”

宋征一拱手:“請班公前輩出麵。”

班公燮站在不遠處,宋征喊了一聲,他心頭微一猶豫。

他重實利輕虛名,剛才不斷聽說肖震已經在陛下麵前失寵,那也就意味著,宋征和肖震即便是逃過了今日之劫,日後怕是也會黯然收場,這個時候要不要站出去支持宋征?

但這個念頭隻是稍稍一閃就被他否定了。

首先他整個班公氏已經被打上了宋征的烙印,便是想要和宋征劃清界限,別人怕是也不會認同。

而且他想到了湖州白家,宋征能讓白閣老倒台,這一次未必沒有辦法轉危為安。

於是他站出來道:“宋大人入端陽,在井院外麵遭遇蛇眼的殺手。大人擊斃殺手,從他身上搜出來了一些東西,其中之一便是這枚符鑰。

不過老夫要說的不是這個,宋大人擊斃殺手的時候,感應到一旁還有一個蛇眼的成員,他負責協助和接應。

此人身上也帶著冰心鎖,他以為宋大人對他毫無所覺,卻不知大人隻是想要留下這一條線索。”

那人當時以為自己身懷冰心鎖,又並非直接對宋征產生殺意,所以宋征沒有發現自己。但他不知道,宋征合照層次的陰神,對附近對自己懷有惡意的靈魂格外敏感,又怎會漏掉他?

“宋大人請老夫暗中跟蹤那人,查清楚是誰雇傭的蛇眼。不過蛇眼不愧是靈河東岸排名前五的殺手組織,的確很難對付,老夫很是花了些時間和手段,才確認了雇主到底是誰。”

他看向了歐冶放:“歐冶家主應該很清楚,因為雇主正是你手下四大心腹老祖之一。

你們給了超出正常價格六成的酬勞,請蝰一暗殺宋大人,並且將符鑰交給蝰一,告訴他殺了人之後,將這枚玉符放在屍體上。你們給蝰一和蛇眼的說辭是,殺了朝廷重臣,留下玉符是故意留下一個誤導的線索,免得連累到你們。

但實際上你們知道蝰一根本不可能殺了宋大人,目的隻是讓一個替死鬼將這枚符鑰送到宋大人手中。”

班公燮說完,微微一點頭退了回去:“老夫可以證明的,就是這些。”

歐冶放搖頭冷笑:“想不到堂堂中古世家,竟然為五鬥米折腰,一家之主不要麵皮為賣國求榮的奸臣作偽證。”

王清和也冷笑道:“一麵之詞而已,毫無價值。”

宋征又道:“當然不止班公前輩一人的證詞。畢竟這件事情涉及到堂堂端陽第一世家,下官怎能不謹慎?所以得到班公前輩帶來的消息之後,下官立刻找了秘諜來詢問。”他微笑看向歐冶啟:“家主恐怕沒有想到,你家中也有我龍儀衛的秘諜吧?”

馬大全在一旁皺眉:“不可能,我鎮山衛不曾在歐冶家安插秘諜,歐冶公德高望重,如此做必定引起端陽民憤。”

歐冶放也是暗中冷笑,鎮山衛在端陽城的所有秘諜,他一清二楚。

宋征冷笑:“說的冠冕堂皇,其實隻不過是因為你跟歐冶放一丘之貉罷了。”

“而且本官剛才說的是龍儀衛的秘諜,並不是你鎮山衛的。潛入他歐冶家的,乃是龍儀衛暗中監視你馬大全和鎮山衛的秘諜,代號千麵人!”

馬大全啞口無言,歐冶放的臉皮也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

宋征又看向歐冶放:“貴公子歐冶啟最近寵愛的清倌人鴿兒,便是我龍儀衛的千麵人之一。”

歐冶放臉上繃不住了:“是她……”

鴿兒是吳橫江介紹給歐冶啟的,他命人暗中調查過了,身份沒有可疑之處,卻不料竟然是龍儀衛的秘諜。

他和兒子幾次談話,都是鴿兒在一旁伺候的!

宋征冷笑道:“你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自以為算盡天下人,卻忘了龍儀衛才是這天下最大的秘諜組織吧,哼!”

“本官立刻和鴿兒會麵,她告知本官一些細節,雖然不是直接的證據,但也足以證明你歐冶家的確有大問題。”

“但還是那句話,歐冶家非同小可,歐冶公當年德高望重影響深遠,本官不能不慎重,沒有直接的證據,怎敢動你歐冶家?”

“所以本官前往九真社調查於丹才,這連環計的第一環,名叫打草驚蛇。本官在九真社,卻有本官的戰獸暗中潛入了你們歐冶氏本宅觀察動靜。”

歐冶放當即冷笑不屑:“不可能,我歐冶家奇陣籠罩,渾然一體,任何人潛入進來都會被發現。”

宋征說道:“這倒是真的,還好本官進城之時便有安排,買下了你們歐冶氏最後一座井院。”

周圍人皺眉不解,宋征進一步解釋道:“井院都坐落在地脈之上,而整個錫州的地脈彼此之間互相聯係。盡管後來井院下的地脈都逐漸轉移,可就好像一條大河,即便是後來改變了河道,以前的河道終究和別處的土地是不同的。

而井院下的地脈痕跡,就像是一種便利,配合上靈獸天生的神通,就可以穿過奇陣封鎖而不被察覺。”

歐冶放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明白了:因為這種封鎖宅院的靈陣,勢必都會借助地脈之力,其一可以增強奇陣的威力,其二可以節省元玉的消耗。

而若是有能力順著地脈進來,的確比別處要便利一些。配合靈獸的天賦神通,的確可以無聲無息的穿過自己的奇陣封鎖。

他冷笑道:“原來你一進入端陽城,就開始算計我歐冶家了。”

“非也,”宋征道:“本官那個時候並不知道誰家更有嫌疑,隻不過歐冶公的井院被各大勢力買去,有不少拆了重建,成了深宅大院,甚至成了某些大世家的本院;而端陽城內絕大部分世家宗門的本院,都在靈脈之上,那座井院就好像是個入口,可以更加便利的潛入偵查,又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本官才願意花三萬元玉買下來。”

流銀山中,世家宗門聽了恍然大悟,不由得暗自慚愧,當初他們都因此嘲笑過宋征,此時宋征當眾說出來,他們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好在這些老修們臉皮都極厚,也看不出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