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風起白崖165 多情刀疤

顧春風與唐衣此刻就坐在商隊末尾的一輛牛車上。

連綿的細雨不斷落下,兩人窩在牛車上的簡易黑布棚裏,像兩隻蝸牛。

顧春風早就在客棧打探到了這隊商隊要去往鹹陽,於是便和唐衣扮作了一對前去鹹陽探親的夫妻,借口與商隊同行。

這隻商隊的領頭渾身有殺氣,自然不是什麽善茬,可是這世上最容易搞定的往往是這些惡人。

因為這樣的人組織商隊,肯定是為了一個“利”字。

從離開鹹陽那天開始,顧春風就不再是窮人,因為幾位大宗師加上秦王的賞賜,足以讓他們富裕的生活幾十年。

所以付了五百枚刀幣後,顧春風他們很順利地坐上了商隊的牛車。

牛車不是馬車,所以速度並不快,這樣晃晃悠悠的前行著,反而更像觀光。

牛車的車輪在泥地上留下了兩道明顯的車轍痕跡,而唐衣則靠在顧春風肩膀上,柔情似水。

兩人沒有想到,這場逃亡會是這樣的場景開始。

逃亡不似逃亡,反而更像是一場戀愛旅行。

可是顧春風知道,這樣的好日子肯定沒有多久。

因為即使那些畫像幫了他們大忙,但那些真正擅長追蹤的修行者遲早會找到他們,那才是最大的威脅。

一路上一直很平靜,直到天黑,連惱人的綿雨也停了。

商隊找了一處稍微幹燥點的山坡,點起了篝火,開始休憩。

雨後的天空格外高遠,亮起了無數星辰,仿佛一塊嵌了無數顆明亮寶石的巨大黑布。

由於商隊領隊過慣了大塊吃肉的日子,所以商隊的夥食很不錯。

熊熊的篝火上架起了鐵鍋,鐵鍋裏的清水沸騰開來後,一塊塊巴掌大的牛肉便入了鍋。

不出片刻,整個山坡就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牛肉香氣。

刀疤臉舀了兩碗牛肉後,來到了顧春風兩人所在的火堆旁。

他將牛肉遞給了顧春風與唐衣後,客氣道:“這是你們的。”

顧春風笑著答道:“謝謝領隊!”

看見顧春風的笑臉,刀疤臉也笑了,他笑時臉上的那道細長的刀疤一皺,變得更深更醜陋。

“隻要加錢就行。”

唐衣道:“領隊,我怎麽感覺你以前是搶劫的。”

刀疤臉哈哈大笑,道:“以前老子就是搶劫的!不過不像有些劫匪,什麽都搶。我隻搶有錢人的東西,而且每次隻拿走一半的貨,出門在外,做事不能做得太絕。”

顧春風答道:“你老還真是仁慈。”

刀疤臉歎了氣,道:“要不是這亂世,有哪個龜兒子想要當土匪?老子混了這麽多年,不知挨了多少刀,後麵就因為臉上這一刀破了相,連媳婦兒都找不到。”

聽到這裏,顧春風與唐衣隻想笑,心道:“你找不到媳婦可不是因為你的臉,是因為你幹的行當。”

刀疤臉接著道:“後麵終於有一個女人看上了我,她知道我是做什麽的,但並不怕我。那天晚上她對我說,隻要我不幹土匪了,她就嫁給我。老子當時一聽就樂了,當場和兄弟們散了夥,於是娶了媳婦兒,幹起了現在的買賣。”

顧春風道:“沒看出來你老還是一個性情中人。”

刀疤臉沒有回答,但臉上隱隱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很幸福。

顧春風與唐衣突然覺得,這刀疤臉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麽勢利與可惡。

刀疤臉看著顧春風兩人,道:“今天我和二位說了這麽多,一是我確實看二位比較順眼,那些年輕才俊我得多了,還真沒幾個有二位順眼;二是我看二位也不像一般人,現在鹹陽這麽亂,普通人哪敢前去探親。二位願意和薛某同行,也算看得上薛某,所以率先交了個底,路上也望二位多多擔待。”

聽見刀疤臉的話,顧春風與唐衣都有些心驚。他們沒有想到,一個普通的商隊領隊就有這麽毒的眼光。

顧春風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道:“領隊,我們不是有意瞞你。我倆也算宗門世家的子弟,隻是兩家有些恩怨,我們卻因為這些恩怨喜歡上了對方,所以才偷偷跑出來,不敢聲張。”

聽到這裏,刀疤臉神情一下就放輕鬆了,笑著道:“我懂,我懂!兩位願意在我們這隊伍裏呆多久就呆多久,不加錢!我這人最喜歡你們這種私奔的年輕人,和我一樣,重感情!”

刀疤臉說完便離開了,留下了顧春風與唐衣一陣茫然。

現在土匪也重感情了?不殺伐果斷,也要在愛的河流裏撲騰了?

將一碗滾燙的牛肉湯端在手裏,顧春風早已饑腸轆轆,於是大吃起來。

這牛肉熬湯雖然沒什麽講究,在這冬夜裏卻是難得的美味。

看了看旁邊拉了自己一整天的老黃牛,唐衣歎息道:“你同伴的命不好,要被我們吃了,不過你的命好像也不好,明天還要給我們拉車。”

就在唐衣感歎這幾句話時,顧春風已經幹掉了半碗牛肉。

看見這一幕,唐衣眼珠差點掉下來,驚道:“難道你不覺得燙嗎?”

聽見這麽一說,顧春風頓時反應過來,臉頰漲得通紅,直接跳了起來,長著嘴巴大叫道:“好燙!好燙!”

唐衣記得顧春風以前吃烤羊時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不由得搖頭笑道:“真是個白癡。”

大塊吃著肉,大口喝著湯,夜空幹淨清澈,即使泥濘的平原在夜色裏也顯得靜謐而美麗。

這樣的經曆很美好,至少對顧春風來說很美好,因為有唐衣在身邊。

對於如何治好唐衣的傷,他一直都沒什麽計劃,因為他無從計劃。

他們目前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然後再去等待轉機。

他相信這個世界是有奇跡的,因為他們不作惡,隻行善,不應該是這個結局。

這樣的安慰很沒有說服力,但卻是顧春風唯一能倚靠的東西,如果沒有了希望,可能他早就崩潰了。

就在這時,山坡下來了三匹馬。

這三匹馬應該趕了很遠的路,老遠就能聽見拉風箱般的喘息聲。

在清冷的星光下,三匹馬上的人露出了模糊的麵容。

最前麵的人生得極黑,穿著白藍相間的道袍,長得人高馬大的,就像一座黑塔。而他身後的兩個道士偏偏又矮又瘦,與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用餘光看見了那個黑塔般的道士,顧春風與唐衣心都差點跳了出來。

因為這個黑塔般的道士就是道家陸黑!

就算顧春風化成灰,他也認得的陸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