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自殺

莫百合看著沙灘上破碎的貝殼,找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坐下來,將下巴抵在膝蓋上,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概發呆。

身上的傷口被微風吹動,溢出來的血絲也被風吹幹,凝固起來。

莫百合閉上眼睛,她不是沒有看到拿著舉著攝像機目瞪口呆的記者,但是她還是不想要解釋或者掩飾什麽,或許那個女人會死,或許隻是受傷,她無從得知,莫百合唯一知道的就是,這次,她真的完了。

媒體的謬論何其強大,能夠硬生生的吧一個無辜的人,說成無惡不作的惡人,更何況她推艾琳過下樓梯的事情,證據確鑿。

莫百合記不起來拿著記者到底是怎麽來的,是什麽時候來的,不過她猜,現在她和許邵邪的家門口,一定已經擠滿了拿著長槍短炮的人。

“莫百合小姐,請問您為什麽要推許總的秘書下樓呢?”

“莫百合小姐,請問您是不是真的像傳聞一樣,因為秘書和許總曖昧所以才變得惡毒?”

“莫百合小姐,據說您是莫家的女兒,請問這件事您父親知道嗎?”

莫百合尖著嗓子學著記者說話,沉默了一會之後突然又大笑起來,笑的喘不過氣,笑的彎了腰,再抬起臉來的時候,卻已經是滿臉的淚痕。

“許邵邪啊許邵邪,你是不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

莫百合喃喃自語,她甚至懷疑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所以這輩子老天爺才要派這樣一個人來懲罰自己,是用來贖罪的嗎?

天色漸漸暗下來,莫百合赤腳踩在石頭上,腳底被粗暴尖銳的石子劃破,微微刺痛,皮膚因為冷空氣的略過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腳踩在冰涼的海水裏麵,一直到海水沒過小腿,莫百合才停下來,像是魔怔了一樣看著前方,卻也不再動彈。

海是會漲潮的,如果沒過了頭頂,那就是自己真的該死了吧。

莫百合這樣想著,幹脆就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平靜,能夠感覺到雙腳已經沒了知覺,也能感覺到涼絲絲的海水已經在慢慢的沒過大腿。

紗織的裙子隨著海水的動蕩飄起來,莫百合伸手去壓,看著潔白的布料在水裏晃來晃去,隻覺得有趣。

等顧顏和王舒嫣收到消息趕到的時候,海水已經到了肩膀處。

顧顏隻看到那個身影,像是一塊被撕扯碎裂的破布一般,在海水裏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淹沒一般。

“百合!”

顧顏開門下車衝過去,王舒嫣皺著眉搖搖頭,轉身把後座準備好的浴巾和毛毯拿出來,也跟著過去。

莫百合聽到顧顏的聲音,有些呆滯的回了一下頭,看著顧顏越跑越近,想要轉身的時候卻一個不穩,直接跌在了水裏。

“百合!”

顧顏著急了,抬腿的幅度加大,濺起的海水打濕了身上的衣服和頭發,偶爾有進到眼睛裏的,一陣酸澀。

四麵八方的冰涼**灌入口鼻,莫百合想要睜開眼睛看看這海底的世界,卻發現並不像是故事中一樣蘊藍,而是烏黑一片。

光禿禿的隻有沙泥,被自己的動作帶起來,就連借著天上的光,勉強看清的地方,都變得烏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了。

肺部的空氣似乎已經用完了,莫百合隻是有種窒息的感覺,喉嚨下意識的張大想要呼吸,卻隻嗆進更多的海水。

肺部要炸了,頭也好疼。

莫百合閉上眼睛,舒展自己的四肢任由自己漂浮在海裏。

就這樣死了也好,莫百合這樣想著,慢慢的,意識被黑暗吞噬,模糊中似乎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微微睜眼,卻隻看到一個模糊的剪影,耳邊的聲音忽近忽遠的聽不清楚。

被一下子拉出水麵,肺部開始工作,莫百合能夠感覺到抱著自己的那個人,身上的溫熱。

已經高度緊張疲憊許久的身體終於徹底放棄了清醒,黑暗將意識籠罩。

“百合!莫百合你別睡!莫百合!”

顧顏一邊吼一邊頂著逐漸變得湍急的水流上岸,莫百合毫無反應,顧顏終於一隻腳踩在沙灘上了的時候,王舒嫣馬上將準備好的浴巾將兩個人裹上,然後蹲下看著莫百合。

“百合?”

沒有反應,王舒嫣皺眉,將莫百合的頸部放在自己的腿上,清理了口鼻的泥沙之後,開始有規律的按壓莫百合的腹部和敲打肺部。

顧顏在一邊看的緊張,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急救的方式,但是在心裏,他總歸是信任王舒嫣的。

十秒鍾後,莫百合突然咳了幾口海水出來,睜了一下眼睛,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之後,又昏迷過去了。

“好了,把百合抱上車,我們回去了。”

王舒嫣和顧顏一起把莫百合安置在車上,依舊是王舒嫣開車,因為顧顏不得不承認,王舒嫣的車技確實比自己好,堪比救護車。

“怎麽這麽多人?”

王舒嫣來的是許邵邪的家裏,或者說許邵邪和莫百合的新房,樓下圍著一大群記者,扛著攝像機或者錄像機,在門口張望著。

“不然還是去百合家裏?”

王舒嫣點點頭,顧顏低頭看著莫百合蒼白的臉,將手指附上去,一片冰涼,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還有因為不安而顫抖的睫毛,顧顏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懷裏的,其實是個死人了。

王舒嫣急著給莫百合處理傷口,把車子開的飛快,就算是顧顏都不得不騰出一隻手來撐著車門,才保持平衡。

在這樣的速度下,莫百合很快就到了地方,被匆匆忙忙的抱上去之後,顧顏被王舒嫣推到浴室去洗澡,然後轉身準備好了急救箱。

剝開莫百合的衣服,王舒嫣看到莫百合身上已經被泡的發白的抓傷,眉頭越皺越緊,迅速的清理掉那些被泡爛的腐肉,王舒嫣心疼的一點點消毒上藥,有些容易被摩擦到的地方,就包紮。

這次倒是沒有血流出來,方便了王舒嫣許多,但是傷口卻被泡的發脹發白,看起來就像是存了許多海水在裏麵一樣。

檢查了腳底之後,王舒嫣拿著一次性紙杯,裝從裏麵挑出來的砂石或者什麽碎裂的貝殼,傷口同樣已經發脹,比起身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該死的……”

再次拔出一小塊碎玻璃嗯時候,王舒嫣終於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聲。

快速的將莫百合腳底的傷口處理好,看著顧顏出來了,又叫著顧顏幫忙,把莫百合放到了**,用熱水稍微清洗了一下頭發後擦幹。

“顧顏,你覺得莫百合還能再許邵邪哪裏呆嗎。”

王舒嫣這次是真的怒了,語氣中都已經不是詢問,而是肯定,比起征求意見,現在的王舒嫣更像是在告訴顧顏一個事實。

顧顏猛抽一口煙,搖了搖頭,他實在是想不出任何理由能夠說服自己了。

“別讓許邵邪再找到百合了。”

王舒嫣疲憊的歎口氣,她看著莫百合就這樣一點點被掏空靈魂,然後到現在就連那脆弱的軀殼都不被放過。

顧顏沉默,他知道許邵邪想要從莫百合的身上得到什麽,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這個相當大的數字對於許邵邪來說可能並不算什麽,但是同時,也能夠讓許邵邪進行自己的報複。

他現在是應該直接隔開許邵邪和莫百合,還是勸許邵邪放過莫百合?

再有兩個星期,也就是半個月的時間,他就要去法國跟進一個合同了,天高皇帝遠,更何況對象還是許邵邪,他又能如何。

王舒嫣見顧顏不說話,也知道是自己的要求有些離譜了,歎口氣閉上眼睛,指尖的香煙也沒了鎮定人心的作用。

莫百合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看著空洞的天花板還有些恍惚,她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從一個父母寵愛朋友追捧的公主,變成一個祈求許邵邪給自己多一絲憐愛的可憐人,然後變得歇斯底裏變得神經質變得偏激,她殺了人,推了一個女人,然後再海中沉默再在**醒來。

試著動彈一下,身上傳來的一絲絲刺痛將莫百合,從恍惚的夢境拉回消失。

費力的坐起來,莫百合閉上眼睛,她知道了,那不是一場噩夢,而是她這一年來經曆的殘酷現實。

那種窒息的感覺莫百合到現在還能回想起來,鹹澀的海水從鼻腔,從口中灌入自己的身體,將剩餘不多的氧氣趕出去,然後為所欲為。

赤著腳踩在地上的時候,腳下的觸感讓莫百合知道,自己是真的回來了,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包紮好,幹淨利索的包紮方式,一看就是個王舒嫣的手筆。

這段時間。她到底都幹了些什麽啊。

莫百合長歎一聲,眼睛漸漸的適應了黑暗的房間,摸索著開門,莫百合額眼睛被客廳裏有些亮的燈光刺了一下,然後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了一臉驚喜的王舒嫣和顧顏。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莫百合笑笑,坐在王舒嫣的旁邊,熟練的點了一根煙,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看著已經滿是煙蒂的煙灰缸,一陣愧疚。

“百合,你沒事就好了。”

王舒嫣搖搖頭,把莫百合抱在懷裏歎息一聲,顧顏也笑笑,莫百合垂下眼眸,將手附在王舒嫣的頭上,看著自己指尖升起的煙霧,咬住下唇,這燈光太刺眼了。

“百合,跟我走吧,我帶你走,別待在這裏了。”

王舒嫣已經放軟了聲音,莫百合知道王舒嫣現在有多難過,她也知道自己真的不應該在繼續這樣下去了,可是她又怎麽甘心,就這樣被玩弄的遍體鱗傷之後離開。

“舒膚佳,你知道嗎?對於許邵邪來說,最大的折磨,就是我還在不停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莫百合搖頭笑笑,對麵的顧顏抬頭想要說什麽,卻又猶豫著咽了回去,閉了閉眼睛之後看著莫百合搖搖頭。

“百合,你不該再繼續固執了的。”

“我已經沒什麽好輸的了,顧顏,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顧顏很想告訴莫百合,許邵邪想要得到的東西,還沒有真的出手,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但是確實,許邵邪似乎在猶豫什麽一樣,不停的傷害著莫百合,卻從來沒有真的出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