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卿笑道:“的確,子時是有生氣與死氣之交的說法,但既然佛像的眼睛與光線有關,小實,你可能還要換一種思維去思考。”

“滿月。”老板淡淡地丟出兩個字。

小實愣了愣,隨即會意:對啊!滿月!滿月是月盈最勝之時,“盈”不就是“榮”嗎?而滿月之後,月亮就開始虧,“虧”就是“枯”,其代表的含義是相同的。

翻出手機查了查農曆,小實登時跨下臉來:“可今天才是初十啊?難道我們要等到十五月圓之夜,再偷偷跑進東林寺,大晚上的找線索?這好幾天下來,說不定趙爺的人也找到這裏來了,萬一又撞上了,那怎麽辦?”

“所以我才說,咱們麻煩大了啊。”麵對小實的疑問,方鴻卿輕輕笑道。而老板則是冷冷瞥來一眼,悶聲一句話總結:

“來一隻,砍一隻。來一對,砍一雙。”

◎◎◎小實一直覺得老板很神奇:按從鴻卿那裏聽來的說法,老板應該是一名醫生,可能祖上幹過摸金校尉,所以對這行懂得挺精。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小實又對這種說法產生了懷疑——從沒聽說過一名普通的小兒科大夫,能打能跑能槍戰、還能搞來武器的啊?

這五天,三人躲在牯嶺鎮的一家小旅店。不知道老板用了什麽招兒,剛入住的第二天,就有人空運了一個包裹過來,裏麵塞了兩把槍,幾根雷管,一副望遠鏡,還有一疊子鈔票。小實眼睛都瞪直了,心說這玩意兒各個都是危險物品逮著要去公安局喝茶的,究竟怎麽給運過來的啊?他戰戰兢兢地扭過頭,望向身邊麵無表情的老板,總覺得這個五官樣貌本是熟悉至極的老板,好像突然間變成了神秘大魔頭。

瞧見小實緊張的神色,方鴻卿噴笑出聲,後來私底下告訴他:老板原來做過兩年特警,後來離開了部隊,又去讀了醫科。而這兩隻槍,是老板一特警隊的哥兒們搞來的。人家現在都做了國際警察,還和FBI合作過,有路子。

小實聽得都出神:特警?國際警察?FBI?那都是隻能在電視裏看見的玩意兒,從沒想過自個兒能碰上一隻,還是活的!他轉頭再望老板,這一次就換上了無比崇拜的眼神,閃亮得讓老板一陣惡寒,張開大手一巴掌就蓋在了小實的臉上。

不管怎麽說,有了錢,至少吃飯住店的問題解決了。老板還去置購了一些結實的繩索、電筒、鋼棍什麽的。總之是全副武裝,嚴正以待。後來,老板還從googleearth上down了一張東林寺的地形圖,三人圍著桌子開始合計路線,小實忙把腦袋湊了過去。

“這裏靠近僧眾的居所,”方鴻卿指向念佛堂一側的小路,“入夜之後,我們從這裏進去。”

“為什麽?”小實看不明白了,立刻發表疑問,“既然這裏離和尚們住的地方近,我們幹嘛從這裏走,不怕被發現嗎?”

方鴻卿指了指地圖,笑著解釋:“你說的沒錯,但我們現在要躲的,並不是僧人啊。這五天的工夫,足夠趙爺找出線索,我想他也已經瞄準了今晚。但他們人多,必定要選擇遠離僧人的地方、等到深夜再動手。我們則可以趁早些,盡量避過他們。”

聽他這一說,小實了然。老板曲起食指,敲了敲念佛堂前六朝鬆的位置:“爬樹,會不會?”小實答了句“還行”,老板便將那副望遠鏡扔了過來,連帶著兩個字:“放哨。”

一聽自己也有任務,小實大喜,攥著望遠鏡翻來覆去地看。擠了一隻眼一瞧,乖乖,這還是紅外線的,熱成像,就是在黑暗之中也能瞧清楚有沒有人。

滿月之夜,終於來臨——白天就躲在東林寺內的三人,等到入夜、僧人們去做晚課之時,摸黑溜進了念佛堂前的院中。老板站在羅漢鬆下,雙手一托,小實忙借力向上一躍,抱住了樹幹。這爬樹的技術是小時候修煉的,過了這麽久難免有點生疏,小實抬了兩腳直往下滑,後來還是踩著老板的肩膀才夠上了樹枝。這老樹雖然被燒過、遭了不少罪,但畢竟千年的歲數擺在那裏,樹冠是長得鬱鬱蔥蔥,藏個大活人沒問題。小實蹬著樹幹爬上枝椏處,便隱入了樹冠之中。他將望遠鏡套在脖子上,趁著月色望向地下。

隻見老板從背包裏掏出條長繩,繩頭那兒栓了一鐵爪。老板捏著繩子繞了幾圈,“嗖”地一聲將鐵爪扔到了簷角上。用力拽了兩下,確定沒問題,他拉住繩索,踩著堂前立柱,三兩步就爬到了屋頂上。小實看得目瞪口呆:哇塞,那身手利落的,就跟功夫片裏似的!

翻上屋頂的老板又將繩索放下,拉方鴻卿上了房。鴻卿那頭惹眼的白發用黑頭巾給包了起來,他坐在簷角背光的位置,有石雕遮擋,不注意看也瞧不出這裏藏著個人。而老板安頓好方鴻卿之後,則又從屋頂躍下。他向長廊處跑了幾步,忽然向上一跳,人就沒了影兒!小實看傻了眼,忍不住驚呼一聲“老板沒了!”,卻聽耳塞裏傳來鴻卿的輕笑聲:“被狼外婆叼了。”

一聲熟悉的冷哼傳入耳中:“方鴻卿,既然你這麽有童趣,怎麽不幹脆去做幼兒園老師?規規矩矩帶孩子,省得惹事!”麵對友人的話,方鴻卿立刻笑著回擊:“哎呀,說起照顧人,你秦秋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帶孩子這麽光榮偉大的職業,自然非你莫屬。”半秒的沉默後,耳塞裏傳來冷笑:“小朋友,你終於有點自知之明了。”

方鴻卿登時卡殼,尷尬地咳嗽一聲。小實“喂喂”了兩聲:“你倆鬥嘴歸鬥嘴,別把我也拉下水啊。”不管怎麽說,聽到老板的聲音沒問題,小實也鬆了口氣,安了心。可隨即他又好奇起來,忙端起紅外望遠鏡,衝老板消失的地方看去,隻見在長廊的上方,坐著一個紅黃相間的人影——原來老板跳到了橫梁上,蹲著呢。

夜深沉,山風陣陣。三人各自藏好身形,等待著明月升起,偶爾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聊兩句。小實不由地感慨現在的高科技,有這藍牙耳機,隻要三人之間的距離在一百米以內,都能清晰地通話。

漸漸地,院中響起人聲,那是晚課歸來的僧人穿過庭院,走向另一院落的寢室。小實不由地緊張起來,坐直了身子動都不敢動,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有人發現了異狀,察覺出樹上有人。不過,這樣的情勢並未出現,當僧人們通過之後,庭院裏又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隻能聽得風拂過、樹枝輕曳的聲音。有時會有鬆針被風吹得撞到小實的臉上,紮得他生疼。

當遠處的燈光一一熄滅之時,一輪明月,也從雲朵中露出臉來,靜靜地灑在院落的地麵上,鋪就一地銀霜。念佛堂的木門被月光一映,門上的雕花呈現出或明或暗的陰影,好似畫卷一般,甚是好看。可此時此刻,小實卻無心欣賞,他隻想能快點打開門,看一看那佛像有什麽變化。

忽然,一道黑影被投映在門前,細長的影子一直延伸到長廊處。小實明白,那一定是老板在拿可伸縮的長棍,想要推開木門。因為鴻卿說過,念佛堂的大門是不會上鎖的。果然,隨著黑影的伸長,木門“吱呀”一聲,輕輕地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