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是老的辣,趙老板看出方鴻卿心裏頭犯嘀咕,點了根煙抽了兩口,說:“小爺,老頭子也跟你說實話。咱們這裏多的是土夫子,不過都沒啥文化,也搞不到什麽好東西。你肚子裏有貨,招子也亮,看得出道道。我派個人給你幫個忙,也是跟你混口飯吃。話先說好,你搞你的科研,冥器就當這位兄弟辛苦費,給你保個平安。”

這個提案倒可以接受。方鴻卿思忖片刻,點了頭。老任在旁邊“噯?噯?”地叫了半晌,最後見方鴻卿心意已決,勸也勸不動,隻得長歎一聲:“唉,那我也跟著,多個人幫忙也好。”

對於老任,方鴻卿是心存感激的。不過,他並不想拖老任下水,於是出言謝絕,可最終還是拗不過老任的熱情,隻能答應了。

由於趙老板稱那彪形大漢“小金”,方鴻卿和老任則稱呼其為“金頭兒”,以顯尊重之意。畢竟下了地宮,他們兩個門外漢的命,可就栓在這金頭兒的褲腰帶上了。方鴻卿直說自個兒對先秦墓葬有興趣,問附近有沒有達官貴人的墓可以探一探。金頭兒“嗨”了一聲:“小爺,你不知道,這人都說‘十墓九空’,這鹹陽周邊凡是個有貨的墓,幾百年前早就給人翻光了,哪裏還等到現在。不過倒有幾個墳頭說是鬧大凶的,沒多少人敢進,或許還能剩下點東西。”

方鴻卿要的就是這個,敢進拿出地圖,請金頭兒給說說是哪幾地兒鬧大凶。金頭兒畫了幾個圈,方鴻卿一一比對根據先前夢境所推斷出的結果,最終確定了地點。三個人在趙老板那裏將裝備家夥都準備齊了,決定第二天就下地。

翌日,方鴻卿起了個大早,根據他的推斷,秦朝女子的墓穴應該是在鹹陽城郊外西北部的山上,三人便驅車前往。金頭兒估計了下,到那兒大概得花2個多小時的車程,就讓他們先休息休息,自己則包辦了開車的活兒。方鴻卿和老任兩個家夥,平時是做慣了案頭工作的,碰上了這種實踐性強的事,也隻能聽從金頭兒的指揮安排。車顛簸顛簸沒多久,老任就蜷在後座上眯著了,直把呼嚕打得個山響。方鴻卿的腦子卻轉得停不下來,一幅幅畫麵就像過電影似的在腦子裏徘徊。

午夜的博物館,沉睡千年的文物,詭秘滴落的水跡,渾身潮濕的女屍,幻象交錯的夢境……這一切,亦真亦幻。

感受了下懷裏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六孔簫,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竟然為了一具女屍盜走國家文物,千裏迢迢地跑到鹹陽來,在理智上,方鴻卿給自己做出“簡直是瘋了”的評論。可讓他倍感神奇的是,在感性上,他竟然還不後悔,執迷不悟地覺得這是非做不可。

車窗外的風景迅速向後退去,都市的高樓逐漸稀疏起來,路過渭河風景區的時候,方鴻卿看見了河岸邊的柳樹依然映著粼粼波光,隨風搖曳,不由聯想起夢境中的景象來。千百年來,世事變遷,秦朝沉穩威嚴的黑色早已不複存在,可楊柳卻依然,迎河拂風,與那“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的詩句,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顛簸的土路震得車體一蹦,老任的呼嚕聲陡然飆了個高音,肥肉也隨著車抖了兩抖。方鴻卿從後視鏡望了他一眼,不由地好笑,心中也充滿了對老任的感激。自從來到了鹹陽,如果不是古道熱腸的老任幫忙,探尋秦女墓的事情絕不會這麽順利。

一直到了上午十點多,車才到達北山山腳,再往上就沒法開了。這山上就一條破土路,路上還橫著不少石頭。金頭兒開的是輛轎車,底盤低,如果硬要往山上奔,怕是這底盤得給戳報廢了。三人隻好背了裝備,棄車步行。

這已是初夏時節,山上的雜草長得有膝蓋高,人都不敢下腳。金頭兒走最前麵,拿著樹棍抽著兩邊的草叢。方鴻卿知道他這是在“打草驚蛇”,也趕緊防備著點兒,用繩將褲管給係緊了,以防什麽蛇蟲鼠蟻的爬到身上。老任走在最後,他身子胖,沒走兩步就氣喘籲籲渾身冒汗,額角的汗就這麽順著往下滴,匯到下巴上,襯衫都給濕了一大片。

見老任走得困難,方鴻卿趕緊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撐起了任胖子大半的重量。老任爬了這兩步山路,兩個鼻孔直往外衝氣,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隻有搭著方鴻卿喘氣,一邊指了指旁邊的樹。方鴻卿會意,替他折了一根樹枝遞過去,讓老任拄著這現成的拐杖。

在前麵開路的金頭兒,一回頭看見兩個人落下一大截,立馬皺了眉頭:“動作快點!”

看老任那汗流浹背的吃力樣子,方鴻卿開口:“能歇歇嗎?”

“不成!”金頭兒回得是斬釘截鐵,“動作帶快點,趕緊的!小爺,這山頭怪著呢!”

話剛出口,這原本辣的大太陽,就給變了臉。也不知哪兒飄起來的烏雲,將日頭遮了大半,又迅速遊移,讓陽光時隱時現。遠遠地,好像從哪裏傳來一聲沉悶的雷鳴。金頭兒的臉色立馬變了。方鴻卿心裏也“咯噔”一下,心說不會吧!他倒是聽導師說過一些奇聞異事,以前考古隊在探武則天墓的時候,隻要一進那座山頭就電閃雷鳴風雨交加,變天變得比翻書還快,那現象至今從科學上還無法找到其完美解釋,隻能從風水堪輿的角度上來探究。可這北山再怎麽邪門,也不能跟女皇墓比啊。

金頭兒和方鴻卿兩個人心裏頭正在嘀咕,可老任倒是開心了。這突然起了涼風,往身上一吹,把一身臭汗都給吹涼了,人登時舒服了也精神了。他拄著木棍往前趕兩步,問方鴻卿:“小方啊,這荒山野嶺的,你能看出來什麽不?”

金頭兒也回過頭搭話:“小爺,跟您實話實說,道上都傳這山頭怪得很,幹我們這行的都不愛來,具體墳在哪兒我也沒個底,還得看您。”

方鴻卿苦笑,心說自個兒哪有倒鬥的經驗,可還沒來得及張口,就忽覺眼前驟然一道白光炸過。一抬頭,隻見雷光閃閃,一道霹靂從天而降,好似一把三叉戟開天辟地!

“媽呀!”老任大叫一聲。三人都慌了:這山頭上到處都是樹,連個開闊地都沒有,三人頭頂上都是綠油油的一片,萬一給雷劈到那可不是鬧得玩的。登時,三個人統一動作一個步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