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陌見薑笙久久沒有反應, 不禁納罕,垂首道:“夫人若是身子不適, 屬下便去回了二公子。”

賀嶼安不在, 武陌實也不想薑笙見他,畢竟二公子心思深沉的很,萬一出了什麽差錯,他該如何跟世子交代。

薑笙似這才回過神來, 蒼白的麵上毫無血絲, 憔悴的很, 她咬了咬唇, 才似下了決心看向武陌道:“去請吧。”

武陌抿了抿唇, 低頭應是。

他刻意將屋門全部推開,拱手請道:“二公子裏麵請。”

賀昱一眼便瞧出他的心思,卻什麽話都沒說, 隻勾了勾唇看了他一眼,便抬腳走了進去。

那似曾相識的苦藥味蔓延在屋內, 賀昱心頭微微一動,看向了內寢的床榻,隻是一道青色的帷幔垂落下來, 將整個床榻蔽住,裏頭的人遮的嚴嚴實實, 什麽也瞧不見。

賀昱今日來便是為了見薑笙一麵, 他眉宇不禁皺起,輕聲喊了句:“阿笙?”

帷幔下,薑笙聞聲小手緊緊攥著軟被, 眼睫微微顫動, 皆是驚恐之色, 深吸了一口氣沉穩住氣兒才鎮靜自若溫聲道:“二哥找我何事?”

兩人之間縈繞的陌生,賀昱怎會感知不到,心口處似有巨石壓著,有些透不過氣來,他眉宇緊鎖,寬袖下的手掌緊握,悶聲道:“聽玉歲說你終於醒了,我便來瞧瞧,怎麽樣?身子可好些了?”

說著便踏步上前,伸手想撈起那垂落的幔紗青帳,薑笙察覺到他的意圖,幾乎是一瞬間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一步,許是動靜太大,門外守著的武陌被驚動了,抬腳便進來了。

“夫人,怎麽了?”武陌踱步道榻前守著,渾身戒備的看向賀昱。

薑笙身子微微驚顫,在驚恐中久久不能回神。

“夫人?”見薑笙不答,武陌又問了一聲。

“躲開!”賀昱看著擋在自己跟前的武陌,謙和姿態再也繃不住了,他此刻心亂成一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帳子,薑笙這反應不對,雖她成婚後與他生疏了不少,可她從未如此懼怕過他。

她怕他?這是賀昱從未想過的,即便是前世,薑笙也沒怕過他,他的腦海此刻被這個念頭充斥的滿滿,眼眸裏蹦出的是陰沉窒息。

武陌嚴陣以待,並未被賀昱震懾到,依舊站在他跟前,微微躬身謝客:“夫人才醒,身子還不大好,還需得好好休養,二公子先回吧。”

“趕我走?”賀昱眼底翻起猩紅,輕嗤了一聲,怒不可遏便要上前掀開帷幔,武陌反應過來忙去擋他,隻是還未碰到他,身後的薑笙終於出了聲,聲音裏帶著幾分疲軟:“我身子好多了,多謝二哥關心。”

賀昱的動作一滯,又收回了手背於身後,森森目光在武陌身上劃過,才溫聲道:“你我之見無需言謝。”他頓了一下,忽然道:“簾帳掀開,我需得親眼見見你,才能放下心來。”

自薑笙對他有印象以來,還是頭一回見他如此強硬又直白。

若是之時前,薑笙怕惹得他生氣,定會點頭應是,隻是這回......薑笙垂下眼皮,眼眸看向青紗帳一角道:“我累了,想歇息了,二哥回吧。”

賀昱眼眸裏劃過的是連武陌都看出來的不可置信,她拒絕他了......

見賀昱周身氣氛迅速冷然起來,武陌未遲疑,忙請道:“二公子,小的送您出去。”

賀昱目光緊緊的盯著眼前的青紗帳,人明明就在眼前,咫尺距離,他伸手就能夠著,可偏偏卻是被這輕如薄煙的紗帳將他擋隔在外頭,因著規矩因著她的拒絕,他一眼也見不著。

在理智要飛離的最後一刻,他募的轉身,克製住自己幾乎要壓不住的歇息底裏,怕真嚇到她,甩了甩衣袖道:“好,你既不想見我,那便不見,你身子不好,今日好生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薑笙未置可否,卻也未做挽留,幾乎是一瞬便答道:“武陌,送客。”

武陌點頭應是,朝前走了一步站在賀昱一側,手微微一屈道:“二公子,這邊請。”

賀昱目光沉沉的看向那青紗帳,片刻後才拂袖跟著武陌離去。

門“吱呀”一聲關上,薑笙如卸了力氣一般倒在了床璧上靠著,渾身皆是密密麻麻被驚嚇出來的細汗,想起方才,嘴角不禁掀起一抹苦笑,是她太天真了,本以為最起碼能鎮靜自若的問他些什麽,卻未曾想,在聽他說話的那一刻起,那心都顫抖的畏懼將她深深埋沒其中。

明明是酷夏時節,薑笙此刻卻覺得涼意款款,她身後已驚出一身虛汗來,無助蜷縮抱著自己的膝蓋,不經意瞧見自己白淨幹淨的腳丫,腦海中不禁浮起那一雙滿是鮮血被荊棘割的無一塊好肉的腳。

耳畔似又想起周齊楊歇斯底裏的怒罵,這次夢到的事情太多了太多了,可讓她痛到悔恨不已的,莫過於死前那些日子了。

周齊楊厭惡她髒,雖名義上納了她,卻從未碰過她,隻拿她當個時不時撒氣的玩物,因著他的默許,他宅子裏的女人們皆有樣學樣的遭踐她。

“嘭”的一聲,門被忽的踹開,薑笙忙將膏藥藏了起來,將袖子挽了下來,心驚膽戰的看著來人。

“老子喊了幾遍!聾了嗎.....沒聽見?”他一如往常一般,一進來便將鞋甩的滿天飛,而後躺到了榻上,等著薑笙服侍。

薑笙眼眸垂的低低的,撲麵而來的酒氣讓她不適的皺緊了眉頭,轉身到禮桌前倒茶。

她回身時,卻發現周齊楊不知道何時已經坐起來了,他一雙眸子裏似帶著火,緊緊盯著薑笙瞧,不住的打量著她那妖嬈身段。

薑笙心中警鈴大作,周齊楊今日實在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他挑了挑眉頭,眼裏頭是興致盎然,朝薑笙伸手勾了勾:“過來!”

薑笙咬牙,曆經這些苦難,她的心思最為敏捷,幾乎是一瞬間便了然周齊楊的打算,她手緊緊的握住茶杯,又放到了桌上道:“公子餓了吧,我去著人傳膳。”

說著便轉身要離去,隻是周齊楊怎會輕易放她離去,蹭的便起身,兩三下便踱步走到了薑笙的身後,而後一雙鐵臂募的便撈到了薑笙的腰,緊緊的箍著她,急不可待的便要順著她的脖頸親過去。

薑笙拚了命掙紮,忍住從喉嚨間湧出的惡心,推他,隻是力氣太小,怎麽也掙脫不開,她忽然眸光一亮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道:“公子,我髒,我髒的很,你不是一貫嫌我髒嗎?”

若是換做以往,周齊楊定然回過神來,便是再有興致也**然無存,隻是今日他卻竟越發起勁,便用蠻力想撕扯薑笙的衣服,邊嗤笑道:“你可是差點成了賀嶼安正妻的女子,便是髒些也無所謂了,我可太想知道,能叫賀嶼安魂牽夢繞,不惜拿命去博的女人是個什麽滋味。”

薑笙眼淚奪眶而出,身子募的一頓,卻是片刻又回過神來搖頭道:“公子弄錯了,我這身份怎配的上世子為妻,你想想,我身份卑微又是不潔之身,老夫人怎會願意讓我進國公府,公子莫想差了。”

“撕拉”一聲,周齊楊已將薑笙的衣袖拽斷,一斷青紅交錯的傷痕坦露眼前,皆是在他後院被那些妾室□□出的傷痕。

薑笙忙搶過那斷袖,手忙腳亂的遮掩起來,可一切皆是徒勞,在抬眸看去,卻見周齊楊眼眸裏竟無半分厭惡,相反卻是興致更好,眼眸裏竄出來的火,近乎要將薑笙吞並的一幹二淨了。

周齊楊踩住了薑笙的衣裙,一步步的走向她,似一隻即將吞咽下獵物的猛獸,而那獵物就是薑笙,慢條斯理道:“不會弄錯,我怎會弄錯,原來是你不知道啊。”

他似是發現了什麽極大的樂趣,目光灼灼道:“我本還好奇,賀三為何會突然跟不要命似的跟聖上領了軍令狀去了胡寒領兵,那樣苦寒的地方,寸草不生,了無生機,可是連二皇子都忌憚的地方,可偏他卻願意親赴,原來是為了你呀。”

薑笙眼眸顫了顫,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為了她?怎會是為了她?

“怎麽?你不信?對了,你可知道,賀三已經被削了世子之位了。”

見薑笙一臉震撼,便知她渾然不知,趁著她驚詫之餘一把便又攔住了她,唇貼在她的耳畔嗤笑道:“為了個你,他竟自願與賀家割裂,癡傻到連世子之位都不要了,他確實有些本事,胡寒一戰也算是站穩了腳,不過這又如何?還不是落得個雞飛蛋打的結果?你被送到了我兒來,世子之位又被你那好表哥鑽了空?我可太好奇,能叫兩個男人都癡迷如此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滋味,也就隻有賀嶼安碰你吧,賀家的老媽子說,你們就一回過,也就那麽一回,那倒也不算是被睡爛了,爺我也能勉強睡一睡。”

說著也不待薑笙反應,便上下其手開始扒她的衣裙,薑笙慌亂的四處掙紮,在即將絕望時,一眼便瞧見了在繡籃裏的剪刀,那一刻她腦海中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便隻記得拿著剪刀紮向了周齊楊的左臂。

周齊楊痛忽一聲,猛地便將她霍倒在地,怒不可遏的便拿起個青花綠瓷的朝著她咂去,“嘩啦”一聲響,薑笙悶哼一聲,再看情誼那本俏生生的一張小臉此刻卻是被鮮血染紅了一片....

她想起來,什麽都想起來,若不是那夜裏前周齊楊說的話,她怎麽回想這樁樁件件的聯係,她怎能想起前世種種發生在自己身上事的蹊蹺,哪有什麽運氣不好,哪有什麽隻是巧合,所以一切,不過都是旁人費心謀劃,費心謀劃者是賀昱,他是布局者,而她便是賀昱為壓到賀嶼安的棋子,為了用她將賀嶼安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中拉下來的棋子,可偏偏前世裏,這些他都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