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嶼安未想到, 這次薑笙的病症竟會如此嚴重,半月間醒來的時間屈指可數, 秋闈之期即近, 他每日忙的腳不沾地,天剛亮出府時,她睡著,日落黑歸府時, 她仍未醒。

賀嶼安的脾氣與耐心, 肉眼可見的消弭, 一副生人勿進的架勢。參與秋闈之事的大小官員, 皆都敬而遠之, 不敢靠近,以免觸了黴頭。

“盛大人,這是此次秋闈守衛的防布圖, 勞你送去與小賀大人瞧瞧可有何錯漏的地方?”那官員一臉討好諂媚的人笑意遞上,也不待盛闕同意與否, 放下便拔腿就跑。

盛闕越喊,他跑的越快,眨眼的功夫, 人影都不見了,盛闕拿著防布圖眉頭皺的厲害, 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論語都白讀了?自己不願意送,便讓他去?也想得出。

誠然,他今日也不想去碰那冰碴子。

“愣什麽.......忙完了?”身後忽傳來賀嶼安泛著冷意的聲音, 嚇得盛闕手一哆嗦險些將手中圖冊扔了出去。

盛闕白了他一眼將書冊遞給了他:“沒, 這不是事嗎?你先看一眼, 若是有薄弱的地方,便圈出來。晚些時候遞交給太子過目。”

賀嶼安默然接下,一句話也未說,轉身便又坐到自己的案牘前埋頭其中。

盛闕抿了抿唇,看了眼天色,恰此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是陸然。

“你來的正好,那冊子遞給太子,讓他先瞧瞧。”說著指了指陸然正看著的布置圖。

陸然側目看去,一眼便瞧見桌上堆得半尺高的書冊,問道:“那些也是?”

盛闕點頭應是,而後上前將那一摞書冊搬給他:“這是我們查看過的。”

說著又要去抽賀嶼安正在看的:“這是,還沒看過的......誒?”

抽了半天抽不動,他不禁詫異的看向賀嶼安。

賀嶼安揮開他的手,神色冷淡:“你要是嫌命長,我不攔你。”

盛闕被懟的一堵,甩了甩手道:“你怎不識好歹!你這一日日的還要不要命了?好心體貼你,還怪我......”

一見著情形,陸然自覺的退後一步,遠離戰火,看了眼盛闕問道:“那位還沒醒?”

“醒了會是這幅樣子嗎?”盛闕沒好氣答道,追著轉身半靠在柱廈下看向他問道:“你是他妹夫,你不該比我更清楚些嗎?”

陸然眯了眯眼,被問的有些心虛,賀秋濃為照顧她這小嫂嫂,已經住回了賀家了,這些日連麵都見不著,他又忙的不可開交,自然不知道,他卻是沒答他,隻是看向賀道:“給我吧,”

賀嶼安身型未動,隻是抬頭看向他。

“這個我來看,時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莫說是賀嶼安了,近來就是賀秋濃都日日擔心的不成樣子,恨不能搬回賀府去時時刻刻守在她那好嫂嫂身側,陸然確實有些好奇薑笙的能耐,竟能將賀家兄妹吃的死死地,若是他能學到一二,倒也不至於為著能多親近親近賀秋濃而百般苦惱了。

賀嶼安這回沒再攔著,隻是挑眉道:“這布圖是二皇子負責的,你瞧的仔細些。”

陸然拿著圖冊的手一滯,不過須臾便恢複如初,溫聲應了句“好。”

見沒事了,盛闕便來了興致,拉著賀嶼安道:“走,喝酒去,陪你解解愁。”

賀嶼安卻未理他,甩開他拉著自己的衣袖,收拾好案牘抬步便出去了。

“欸!去哪,你去是不去啊!”盛闕三兩步追上賀嶼安問道。

陸然手拿著防布圖,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不禁嘴角勾起一抹連他都未發覺羨慕的笑意,他自小便跟在太子身側,學的便是如何侍主,如何為主辦事,淡出似賀盛這樣的兄弟交際,便是見了麵,也隻是點頭泛泛君子之交,要說不羨慕賀嶼安和盛闕這樣的弟兄關係,那是假的。

他正發呆,關起的門募的又被推開,正是去而折返的盛闕:“你差事可辦完了?”

辦倒是辦完了,隻是.....陸然不明所有看著他。

盛闕嘖了嘖嘴道:“賀三今日有約,我又有些饞酒了,不然你陪我喝一壺?”

“你請?”陸然問道。

盛闕旋即轉身往外頭走,雖看不到他麵上的情緒,但大致能聽出來他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我請!”

陸然看著他憤憤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直笑,讓人將要務都先搬到他府上,轉而便抬腳跟上。

樊樓

薑城南神色不大好看,眼底下一片烏青,麵上掛著焦急看向麵前的賀嶼安問道:“還沒醒?”

賀嶼安一見著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喝了口酒,啪的一下擱在了桌上:“看不出來嗎?”

薑城南看了眼杯裏晃出的清酒,皺了皺眉頭:“你府上醫士若是無能,便去找禦醫!”

賀嶼安嗤笑了一聲,睨著他諷道:“你當我沒找到?她這是心病,還需得心藥。”

薑城南聞聲便沉默不語了,賀嶼安伸手拽著他的衣襟,眼眸裏泛著寒霜:“你非要她病死才肯去嗎?這世間你可就她一個妹妹了,你怎麽舍得這麽遭踐她.....”

薑城南垂眸,眼裏閃過幾分複雜,呶了呶嘴才道:“還不是時候,在等等。”

賀嶼安簡直要被他氣笑了,輕嗤了一聲:“時候?是不是要等涼透了才是時候?薑城南,今日我就問你一句,你見是不見,不見,往後她是死是活,便再與你無關了。”

“再等我三個月,不兩個月,待殿試後,我必去見她。屆時她要什麽,我都依她,我要讓她風風光光的認回薑家,我現在什麽也沒有,兄妹相認,不過是徒增心酸罷了。”薑城南抿了抿唇,聲音幹啞道。

賀嶼安此刻卻是失了耐心,鬆開了拽著他衣襟的手,站起身來拂袖離去,關門的手頓了頓道:“不必了,薑笙乃我親迎進門的正妻,父兄早死在多年前,她現在無父無兄,往後也會如此,薑公子日後造化如何,皆與旁人無關,我妻子福薄,哪能沾得薑公子的麵子。”

這些話落進薑城南耳裏好似針紮割一般,膝蓋上的拳頭,緊握成拳青筋直冒,但即便如此,他都隻是坐在原處,動都未動,隻是看著賀嶼安離去的背影發怔。

薑笙這回做了好長好長的一段夢,好似是塵封已久的記憶被突然打開一般,將她砸的一時間暈頭轉向。

好似又在夢裏,這夢斷斷續續的,沒個盡頭,她虛無縹緲的很,隻是目光怔怔的看著跟前緊緊抱著自己的賀嶼安,夢裏他眉宇中似乎帶著幾分偏執的倔強。

“阿笙,我要出征了……”

夢裏的自己好似很驚怕與賀嶼安這樣親密的接觸,隻見她麵色惶恐道:“世子爺,你,你鬆開我!”

賀嶼安未應,反而張口便咬了下她小巧的耳朵,冷不防這麽一下,薑笙輕“嘶”了一聲:“疼!”

賀嶼安聞聲情緒好似愉悅了不少,倒真是鬆開了口,隻是仍舊貼在她耳畔道:“等我回來,不許嫁人!”

作者有話說:

來了,有點少,見諒,周日照常加更補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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