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花大綁的人, 一見到薑城南恍若見到了鬼,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了, 要不是被武陌拿布堵著嘴, 此刻應該尖叫出聲了。

相比之下,薑城南神色就沉靜許多,許是曆經風霜太多,這人還不至於再牽動他的情緒, 隻是緊握著酒杯手, 微微泛白的指尖道破了他的心緒。

那人猛的跪倒在地, “砰砰砰”的便對著地薑城南跪拜起來, 磕的地板直響。

“武陌!”賀嶼安不耐煩喊了一聲。

武陌會意, 刀手便劈暈了那人,隻聽“噗通”一聲,那人應聲摔倒在地。

賀秋濃在一旁嚇了一跳, 險些驚叫出聲,薑笙忙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唇, 搖了搖頭示意她小聲些。

賀秋濃歉意的點了點頭,唇瓣動了動,約莫是在說她曉得了。

薑笙這才鬆了手, 又全神貫注的看向了隔間。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薑城南突然開口問道,他半垂著腦袋, 麵上皆是陰翳之色。

賀嶼安也沒想著在與他打什麽啞謎, 今日他來便是想弄清楚來龍去脈,直言問道:“我不明白,你父親明明還並未入朝為官, 與朝中事還沒什麽牽扯, 太子為何非要滅你們父子二人的口?”

薑城南神色沉沉, 眼皮微微掀動看向他,忽然道:“若是渝州地界上的匪寇是太子私養的呢?而我與父親路過時恰發現罷了。”

賀嶼安握拳看向他有些不解:“他為何要養匪寇?”

薑城南嘴角輕咧看向他:“明麵上是興風作浪的匪寇,暗地裏卻是養精蓄銳的精兵。”他頓了頓似嘲諷的看著他:“你跟著太子這麽多年,這些事竟然不知嗎?”

賀嶼安神色陰的嚇人,他不知道,他確實不知道,估摸著陸然都未必知道,太子他對誰都帶著防備心,對他是,對陸然是,連對皇帝都是,明明已立為儲君,卻仍舊在未雨綢繆。

賀嶼安皺眉:“即便如此,太子也不當直接下狠手滅口。”

太子這廝他多少有些了解,雖睚眥必報心性陰鷙的可怕,但他唯有一個好處,便是利用為上,薑稽那時還未入宮參政,即便發現了太子這些秘密,隻要拉其入麾下,委以自用,那便是自己人,知道些秘密也無可厚非,斷不會下此狠手,孔及令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薑城南斂下眸子,薄唇輕啟,嘴角帶著輕諷:“是不至此,若單為此事,確實不置於此。”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眉心的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知道這疤是怎麽來的嗎?”

賀嶼安抿唇不語,隻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你們的好太子,我朝未來的明君,為讓我父表明立場決心,讓他親殺自己的兒子,我死,才能謀他生的機會。”

賀嶼安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他心募的一沉,眼神複雜的看向他:“所以這是你父......”

薑城南抿唇笑,咯咯低沉的可怕,手中酒杯一舉仰頭便灌下,而後“啪”的一聲,摔在了屋柱上:“父親怎可能下的去手,是我自己,用刀劍刺破了眉心,嘩啦一聲,肉便破開了,皮開肉綻,那一瞬間都感覺不到疼,隻差了一寸,便命斃當場了。”

“可是我都快疼死了,那位尊貴的太子殿下,卻語氣輕鬆的來信說,不過是個玩笑,是為了試試我父親的決心罷了。”他說著最冰冷的話,眼眸卻沉靜的可怕。

“既已麵了決心,為何你們還會......”

薑城南聞聲下巴朝著那暈厥的山匪昂了昂道:“後來我們才知道,渝州山上的山匪所謀之事不緊是私養重兵而與,這個人,叫黑千,他可不是兵,他是地地道道的山匪,□□婦女燒殺搶掠無所不為,這樣凶殘的人,那個山匪窩占了半數不止,我與父親親眼見著孔及令冷眼下令讓這些山匪截殺來往路過的富商,甚至連渝州地界上的商賈夜裏頭可能都會橫遭上這一場禍事一夜間門庭絕戶。”

賀嶼安抿唇:“太子默許的?”

“若不是默許,孔及令怎麽敢?知道這些事後,這樣的儲君,換你,你願意跟隨為其效力嗎?”薑城南聲音平緩問道。

賀嶼安斂下眸子,他是想過太子許沒那麽簡單,可未想過他如此殘暴,這樣的太子若一昭登基,於整個朝堂於百姓都是浩劫。

他忽然出聲問道:“你手上還有多少證據?”

薑城南輕嗤了一聲:“孔及令既能調進堯京,那渝州山上的山匪便早被遷至了別處,太子這樣的人,既知道有暴露的危險,怎會再留把柄讓人抓?證據.....除了裏頭那人,再沒有了。”

賀嶼安抿唇,細細思索那確實落了下風了。

“賀三,這事你莫要插手。”他抿著唇忽然道:“若是我贏了,我在二皇子身側,尚能護得住你賀家滿門,若我輸了,你為太子一黨,太子亦不會對你們下手......你隻需護好她便是了。”

自始至終,他都不敢說出她的名字來。

賀嶼安卻是搖了搖頭無奈笑道:“遲了......”

薑城南不解的看向他。

賀嶼安道:“我早已得罪了太子,他已對我與陸然生了嫌隙之心,恐怕再難全心交托,即便日後登基,我賀家也未必能落個好下場。”

“還真的是......”薑城南無奈嘖歎了一聲。

賀嶼安隻抿了抿唇,手止不住的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片刻後才道:“二皇子眼下是什麽意思?”

二皇子?

薑城南聞聲一頓,麵上劃過一分猶豫,正要開口,隻聽“吱呀”幾聲響,一陣狂風襲來,漸盛的雨水打的半開的窗戶淅淅瀝瀝響個不停,那聲音沉悶又刺耳,聽起來有些惱人,薑城南起身,走到半開的窗戶前,骨節分明的手慢慢關上了窗戶,,卻未察覺到一旁一道震驚又驚怕的視線。

窗戶被關上,被隔絕了視線,便什麽也瞧不見了,方才雨聲有些大,也未聽清楚什麽,隻聽見什麽山匪啊,太子啊什麽的,其實什麽也沒聽明白,賀秋濃興致缺缺的收回了視線,轉頭去看薑笙,便見她那一雙沁滿了淚的眼眸。

絕望又痛苦,看的賀秋濃心一驚,忙喊道:“阿嫂,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可是她哭著哭著又笑了,啜泣裏帶著釋然,路過賀嶼安的包間時,腳隻頓了頓,便又踱步離開,失魂落魄的出了樊樓,賀秋濃不知怎麽了,回頭看了眼玉歲,玉歲也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

將人送到了賀府門口,賀秋濃還有些不放心想將她送回院子裏,玉歲不禁道:“四姑娘今日不是還有事嗎?先回吧,姑娘有我陪著。”

賀秋濃今日確實還有些事,要去書院見見陸然祖父,衡量之下不禁抿了抿唇囑托道:“那好,我先回了,你盯著些,若是不對勁記著去陸府找我。”

玉歲點頭應了聲,躬了躬身離去,賀秋濃在門口處盯著薑笙走遠了,才轉身離開,剛上馬車時,忽的瞧見玉歲落在馬車上的油紙傘,不禁皺了皺眉頭,都回府了,應當不會淋著雨了吧。

玉歲兩三步便追上了薑笙,忙上前一把扶住她,薑笙似這才回神,眉眼皆是疲累,眼神裏有些恍惚,分不出今夕何夕,看向玉歲,聲音裏帶著依賴:“玉歲姐姐,阿兄他,阿兄他不要我了......”

玉歲沒瞧見薑城南關窗時那不經意間露出的左手指骨上的疤痕,是故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隻當是自家姑娘一時間感傷,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道:“不會的姑娘,大公子那麽疼你,若是活著怎會舍得不認你......”

薑笙眨了眨眼眸,心中的悲戚撲麵而來,裹挾著她幾乎無法呼吸,可是他活著,兩人曾擦肩而過,可他卻偽做不認識她。

雨淅淅瀝瀝的下,薑笙忽的走出長廊,雨水打在她身上,方才清醒了些,她手心朝上,接著沁涼的雨水,透明的雨水流淌在掌心,長長睫羽已經濕透了眼眸顫了顫看了一眼,漫漫涼意浸透她全身,才有些真實感,募的又笑了,不是夢啊,長兄還活著,活著便好了,不認她也好......

玉歲著急的忙用手替她擋雨,不禁有些自責落下了傘,可這雨這般大,憑她怎麽擋的了,片刻間,兩個姑娘便淋透了一身。

“玉歲,怎麽了這是!”長廊下忽聽到一聲喊,玉歲側目看去便瞧見抱著書撐著傘的青書。

見他身後沒有賀昱的身影,才放下心來,忙喊道:“青書,快來!”

青書聞聲忙將書被他擺在了長廊下,撐著傘上前,將傘給薑笙撐著,玉歲急切道:“快,扶著姑娘回屋去!”

兩個人忙將人扶進了屋,玉歲眼眸通紅,見薑笙似傀儡一般無知無覺,心不免慌透了,怎麽了這是,到底是怎麽了,摸了摸她涼透了的手,忙讓人去打水給她沐浴。

將人扶進了耳房,才想起方才幫忙的青書,轉身謝了一兩句,青書很是理解的點了點頭,眸光轉了轉便閃身離去。

隻是擺在長廊下的書,書麵已被雨水打了,濕透了,不禁歎了口氣。

薑笙的身子哪裏經得起雨水這樣的淋,不到天黑,便起了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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