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雙精利的眸子緊緊盯著他, 打定了注意他這回定是不敢忤逆自己。

怎想賀嶼安嘴角笑意一收,神色不明的看向老夫人道:“祖母瞧著, 我像是能被要挾的人?”他忽然起身, 走到一柱下伸手敲了敲,實木發出嗡嗡發沉的聲音,他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處很結實,祖母可試一試, 估摸著不會太痛苦。”

而後好整以暇靠在那屋柱下看著她, 搖了搖頭又道:“隻是可惜了, 這一閉眼過去了, 祖母再瞧不見曾孫繞膝了。”

“咳.....咳咳!你, 你以為我不敢嗎?”老夫人被氣得直翻白眼,要不是一口氣吊著,早便厥死過去, 一旁白媽媽忙扶著她,拍著她的背勸解道:“世子您少說兩句吧!老夫人, 您消消氣,世子在與你說玩笑話呢,您莫要當真呀。”

賀嶼安挑了挑眉頭道:“自然相信是敢的, 祖母剛烈慣來言出必行,隻是祖母, 你可算過, 你若真一磕過去,我守孝三年也就罷了,三年, 不知要上多少次戰場, 刀光血影裏穿梭著, 誰能確保個萬一,若是我當真不幸去了,父親這一房便當真斷了,可是您想見的?”

老夫人聞聲默了默,敲了敲拐杖道:“你少拿這些事來嚇唬我!”

“是不是嚇唬您,您比我清楚,父親這樣的人,也好些次受傷挺不過去,他回回上戰場都是帶著必死的心思,這事兒您比我清楚,祖母,眼下,自是誕下嫡子為重,莫要為了一些空無之事束縛其身,本末倒置了,到最後落得兩手空空的結局為好。”

白媽媽聞聲也覺得世子爺說的甚是在理,忙低聲勸道:“老夫人,世子爺說的極是,如今這婚事是天子親定,當為良辰好事,您何苦為了旁的事在此刻與世子為難,不若您先忍忍,來日方長,您心裏打量的事往後再慢慢與世子提也成的,再者表姑娘心性軟的很,您一句話她哪能有不應的,您說奴婢說的可是。”

老夫人方才也是被氣昏了頭,此刻靜下心來方才聽進去一兩句,細細思量下又覺得白媽媽說的很在理,可抬頭看了眼賀嶼安,方才受的氣又忍不下來又道:“便如你所言,先已誕下嫡子為重,但......”老夫人頓了一下道:“若是她一直未傳好事,就莫要怪祖母給你安排旁的人了。”

賀嶼安看了眼老夫人被氣得發白的臉,到底是未再頂一句嘴,隻是微頷首,他這反應落在老夫人眼裏便算是應下了,至此老夫人才感覺出了一口氣。

隻是她老眼昏花,昏暗屋內未瞧見他低頭時眸子裏的狡黠笑意一閃而過......

柳媽媽自帶回消息薑笙點了頭,謝婉一整個午下便是止不住的笑,這賀嶼安提親當真是及時雨,解了他們好幾日的困頓之局,感慨之下頗有幾分劫後重生的感覺。

心鬆快了,晚膳用飯也格外香些,她擱下碗筷抬頭看向柳媽媽問:“二郎還未回來嗎?”

柳媽媽搖了搖頭道:“大理寺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公子暫不得空回來,不過您放心,青書此刻已守在大理寺府衙前,公子一出府衙便會即刻回府的。”

謝婉聞聲了然的點了點頭,又叮囑道:“你盯緊些吧,他若是回府,讓他即刻來我這。”

“好,老奴明白!”

青書困頓的打了個嗬欠,眼睛卻瞪的似銅鈴一般,片刻也不敢放鬆。

府衙門口高懸的兩盞燈籠,將大門處照的微亮,微風拂過,照的地上人影晃動,青書隱約瞧見裏頭出來一人,便緊緊盯著,直到光打到那人臉上,照清了麵容他忙小跑著奔了過去。

“公子!”靠的近些,青書才驚覺自家公子衣前被潑了滿身墨跡,一大片斑駁然在月白衣服上。皺了皺眉頭又問:“公子,您這衣裳是.....”

賀昱一見他神情便知事情不好,將人提到府衙側麵無人處問:“她出事了?快說清楚!”

周家大案,整個大理寺基本所有的人手都調用起來,他作為寺正更是走不開,但又總覺得提親一事在耽擱下去怕生什麽變化,不得已便損了這一身衣裳才得了回府換衣這由頭先離開。

青書低頭道:“今日一早,世子與長公主便來南院提親,小的知曉時便忙趕來了,隻是大理寺嚴禁.....”

“她應了?”賀昱打斷話問道,皺了皺眉頭,一妾室身份,長公主竟也要親去?

青書本搖了搖頭,而後又不大確定道:“小的來前夫人並未應下……隻是……這時候不大清楚了。”

賀昱了然抿了抿唇道:“想來母親還要考慮考慮,畢竟不願委屈她為人妾室。”

青書頓了一下,麵色不大好忙道:“公子,世子提親是為正室。”

話音一落,隻聽他清利詰問:“你再說一遍?”

“公子,小的來前便打聽清楚了,確實是要娶表姑娘為正室。”青書又安慰道:“公子此刻回府,或還能攔得住....”

話還未說完,便見男人一把搶過青書手中的韁繩,翻身便上了馬,揚起馬鞭,那馬一聲驚蹄便飛馳起來。

青書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身影,驚愣在原處。

賀昱手握韁繩,一路奔馳而過,還來得及,還來得及,即便是她點頭應下了,他也能想辦法拒了這婚事,他此刻心猶入了油鍋一般,煎熬的讓他喘不過氣來,他怎也沒想到,賀嶼安竟會提親,若是妾室也就罷了,偏偏是正妻,這一招確實打得他措手不及。

賀昱披星戴月原本需一刻鍾便能到的路,半刻都無須臾間便能瞧見國公府高懸的牌匾了,隻是還未到府門前,第一眼瞧見府門前停著一輛馬車,待瞧清了馬車上的旗幟,心募的一緊,下馬後韁繩都來不及拴,便隻要往府裏奔去。

門口小廝一瞧見是賀昱,以為他是得了消息才急奔回府,忙指路道:“二公子,公公在前廳呢,您快去吧!”

賀昱眉頭一擰,抬腳便往前廳去,剛走到長廊上,遠遠的便瞧見盡頭的前廳處跪拜了一地,隻一人站著,那是一墨衣男人,雖背對著他,但看其裝束便是門口小廝所言的公公。

剛一靠近,便聽那太監尖利細聲傳來:“薑氏門著勳庸,地華纓黼,朕聞薑卿遺孤薑笙,少而婉順,長而賢明,才貌雙全,恭謹端敏,朕躬聞甚悅,與國公府世子賀嶼安堪稱良配,特賜婚配允為正妻,則良辰吉時大婚,盼汝等....”

後麵那太監再說什麽,賀昱未在聽下去一個字,仿若世間萬物皆失聲一般,目光定定地落在跪在最前頭的嬌美少女,隻聽欽此一聲落下,那少女怔然磕拜一下,而後伸手接過了那聖旨,含笑道了聲謝。

那嬌笑格外刺眼,紮的賀昱心肺生疼,他斂了斂眉睫,嘴角微諷笑意,到底是來遲了.....

他正要挪步轉身離開,卻聽一聲喊叫傳來。

“二郎!二郎!”賀昱頓了頓腳步,幾乎是瞬間便反應過來,卻是頭一回仿若未聞一般,閃身離去。

謝婉看著賀昱匆匆離去的背影詫異:“怪了,莫不是我看錯了,我方才分明瞧見了二郎的站在那邊。”

薑笙聞聲順著目光看去,隻瞥見了一片男子的月白衣角,連後背都未看見,刹那間便稍瞬即逝在眼前,並無法分辨謝婉瞧見的人是誰。

她此刻無法顧及旁的事情,腦袋都有些不大清醒了,捏緊了手中聖旨,雖隻是薄薄一片緞綢,卻猶重若千金一般,一下又一下敲擊著薑笙的心髒,方才的震撼久久無法散去。

震撼的不僅是她,除卻老夫人知情外,旁的人皆是猶如被驚雷擊中一般,就連長公主也亦然,雖知曉提親一事,但怎也沒想到皇帝竟然親自賜婚。

眾人愣在原處,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賀秋濃,她忙湊到了薑笙身側,眨了眨眼睛仔細看了眼她手上的聖旨,有些不確性的抬起戳了戳那聖旨,即便手感真實細膩卻還是不信道:“小笙兒,我可是在做夢?你往後是我的小嫂嫂了?”

薑笙見她這幅樣子,反倒是舒緩了不少,咬唇點了點頭。

賀秋濃卻還是不信,拉著薑笙的手便掐了自己一下,“嘶”痛呼了一聲,察覺這是真的,明眸中頃刻間便被亮晶晶的喜悅填滿,抱著薑笙喜道:“真的!竟是真!你真的要嫁與我三哥哥了!”

一旁的長公主也看了眼薑笙手中的聖旨,有些無語,自是知道這是誰的手筆,白了一樣的賀嶼安一眼,難怪今早說要進宮求個恩典,原是這麽個恩典。

她目光又看向一旁的薑笙,見她微垂著脖頸,似多溫蘭一般,端著笑由著賀秋濃鬧她,眼裏頭盡是包容的笑意,見此也不禁滿意的笑了笑,這丫頭明明比阿濃還小些,卻成熟的更似姐姐。

不談家室,她確實極好。

賀嶼安悄聲走到長公主身側小聲道:“母親,這兒媳您可還滿意?”

長公主輕嘖了一聲便未在搭理他,轉身便去扶身側麵色不大好的老夫人,貼心問她身子可有不適。

老夫人目光沉沉從那聖旨上劃過,雖心裏頭憋了口氣,但如今聖旨既下,這親事再不情願她也需得認下,抿了抿唇搖了搖頭隻說身子不大好,無甚大礙。

轉身便將婚事安排推得一幹二淨,由得東南兩院如何安排,便甩了甩衣袖離去。

青書小跑著進府,氣喘籲籲的靠在廊柱下休息,四處尋賀昱的身影,本以為當在南院,怎想剛進長廊便聽聞宮內來人賜婚一事,怔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驚呼了聲不好!便忙往攬文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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