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笙手搭柳媽媽的臂膀上, 就著她的力道上了馬車,隻是掀開車簾時薑笙回身看了她一眼, 柳媽媽忙垂下眼皮, 避開了薑笙的視線。

雖已夜半子時,街上卻仍舊行人三三兩兩背著行囊路過,許是方才的征亂惹得百姓心慌,膽子大些的忙去別家避禍去了。

玉歲坐在車頭, 起初還覺得正常, 隻是車夫忽調轉車頭駛進了一條偏窄些的小道裏, 蔽塞又陰暗, 隻容得下一輛馬車路過。

“柳媽媽, 這路怎不對呀?”玉歲皺著眉頭問道。

柳媽媽看了她一眼,眼眸滴溜溜的直轉道:“這路近些,能早些道國公府!”

“是嗎?”玉歲狐疑的看了眼柳媽媽, 總覺得柳媽媽今夜的態度不大對,若說是五年前初來堯京, 柳媽媽若是有這說辭她許是會信,可這五六年間,玉歲再不是初來乍到的小丫頭了, 堯京裏的小道她雖不至於摸得個門清,但什麽路能到國公府, 玉歲還是知道的。

玉歲有些不放心的從馬車上探出大半個身子往回看去, 卻也未見武陌的身影,心不禁更是慌了。

她看了眼柳媽媽,才一把掀開車簾鑽進了車廂內。

薑笙此刻正靠在車壁上假寐, 見玉歲進來, 睜開了眸子看她。

“姑娘, 好像不大對,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柳媽媽今夜很奇怪。”她貼近薑笙耳畔小聲說道,收著聲生怕被一簾之隔的柳媽媽聽見。

薑笙聞聲隻挑了挑眉頭,麵上瞧不見驚訝,玉歲這丫頭何時竟這樣聰慧了。

“姑娘,你不是早發現了?那你還怎麽敢冒險!”玉歲緊緊拉著薑笙的手,生怕突然出現什麽意外似的。

薑笙搖了搖頭道:“隻是上馬車的時候發現有些奇怪,本以為是我想多了,但你既也瞧出來,那應當不是我的錯覺。”

“那怎麽辦啊,姑娘!”玉歲又不禁胡亂猜測道:“柳媽媽莫不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怕不是臨走了都還要害你?”

“啪啪”兩聲,薑笙有些無奈的敲了敲玉歲的額頭:“莫胡思亂想,不是祖母。”

老夫人雖不喜歡她,但慣來都是明著來,這麽些年,但凡老夫人生了惡毒心思想私底下了結她,她早便會死上八百回了,憑著老夫人的秉性,她定不會如此。

她顫了顫眸子道:“應當是二哥。”

“二公子?怎麽會?”玉歲一聲驚呼,眨了眨眸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在她的印象裏,賀昱與薑笙關係慣來融洽和睦,自小是連一絲嫌隙都無,雖成婚後兩人好似疏離了許多,但總不至於會半夜擄人吧。

便說是孔姑娘玉歲都有些信,說是賀昱?這怎麽可能?

話應剛落下,車夫募的勒停了馬車,主仆二人毫無防備身子猛地往前一傾,要不是玉歲撫的及,薑笙許是要撞到堅硬的車壁上。

玉歲剛想掀簾看看是怎麽回事,車簾竟被人從外一把撩開。

天雖暈暗,但奴仆手中零星幾熹微燈籠卻足以照亮來人的麵孔,一張如玉溫潤的臉便坦露在主仆二人麵前,來人正是賀昱。

玉歲反應過來忙起身擋在了薑笙麵前,咬牙警惕的看向來人,皺著眉頭問他:“二公子,怎麽會是你?”

她悄默聲的穿過賀昱阻擋的身軀,往外頭看去,不是國公府,可這地方玉歲竟覺得有些熟悉。

賀昱神色冷淡,看都未看玉歲一眼,而後穿過她眸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身後的薑笙,薄唇輕啟冰冷的話卻是對著玉歲說的:“滾出去。”

玉歲瞪大了眸子,好似不認識來人,她印象裏的二公子是個謙遜有禮的溫潤公子,莫說像此刻這般冷漠寒涼了,就是疾言厲色也為從有過。

見玉歲不肯出來,賀昱眯了眯眼睛,眸中的耐心頃刻間便消散幹淨,朝後喊了一聲:“青書!”

青書聞聲便要上來將玉歲拖拽出去,薑笙一把將玉歲擋在身後,眸光清冷的看向賀昱,喊了一聲:“二哥。”

賀昱聞聲定定的看向薑笙,靜默一瞬才開口道:“這個不好,還喚我表哥。”

薑笙聞聲抿唇未置可否,未在稱謂上糾結,隻是看向他問道:“祖母沒事,是不是?”

賀昱聞聲眼波未動甚是涼薄道:“一時半會死不了的。”

果然。

薑笙心下雖早有猜測,可賀昱旁若無人的承認下來,她的心境又生了幾分變化。

“玉歲,你先下去吧。”薑笙看了玉歲一眼小聲說道。

玉歲搖頭,死死地護住薑笙道:“姑娘你莫怕,奴婢今日就是死,也不能叫他動你分毫!”

玉歲這丫頭慣來就是個死腦筋,思想尤為簡單,除卻吃喝,便是自家姑娘,自然,自家姑娘永遠是拍在前頭的,便是自己死也甘願護的。

賀昱看向玉歲的眸光裏多了幾分殺意,薑笙幾乎是一瞬便察覺到了,身軀往玉歲身前擋了擋,眸光直直的看向他。

若不是薑笙看重玉歲,賀昱萬不會輕易妥協,他抿了抿唇便放棄在進馬車的心思,放下車簾又退了出去,站在馬車下甕聲道:“下來!”

見他出去了,玉歲與薑笙對視一眼,皆紛紛鬆了口氣,可這氣還未喘勻,又叫他這一聲哢的半上不下。

玉歲都要哭了,掌心裏都是方才驚嚇的冷汗:“姑娘,這麽怎麽辦呀!”

薑笙安撫的看了她一眼,衝著她點了點頭道:“放心,他應當不會傷我的。”

“走,下去吧。”薑笙話說完,便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待下了馬車,薑笙才驚覺這是哪,她環顧四周,難怪方才她與玉歲有些許熟悉感,她看向賀昱,有些詫異問道:“你將我帶到清苑作甚?”

賀昱正是將她們帶到了清苑門前的街道上,隻是從這處看,車馬未停在清苑門口,而是停在了相鄰的府邸前。

經過這不少趟了,薑笙也是才發覺,臨近的這座府邸不知何時竟修建好了。

賀昱抿唇不語,卻是忽然伸手想去拉薑笙的手,薑笙第一反應便是要避開,卻被他強行捉住,他用了不少力氣,力道之大直掐的她手腕疼。

見她不掙紮了,賀昱才微微送了力,拉著薑笙往清苑對麵走去,正是臨近的那座府邸。

“我知你喜歡清苑的幽僻,清苑有的,這裏也有。”直到進了這府邸,薑笙才驚覺,這府邸除卻門頭不一樣,內裏的構造竟與一牆之隔的清苑如出一轍,甚至連花草都毫不相差,長廊下的那顆掛花樹竟都是一般無二的。

薑笙越看著,心下的寒意更是壓不住,看著賀昱牽著自己的手,隻覺得灼人,他知道賀昱偏執,但從未想過竟會偏執如此。

薑笙停下了腳步,清澈的眸子裏是瞧不透的沉靜,看向賀昱問他:“你到底要做什麽?上回我已與你說的很明白了,我已嫁人為妻......”

“阿笙,我不在乎。”賀昱忽然打斷了她的話,看了眼身後跟著的青書,青書會意,捂著玉歲的嘴便將她拖拽離開,隻留下薑笙與他兩人再此。

薑笙警惕的朝後退了一步,麵上皆是拒絕之色,隻覺得麵前的賀昱讓她厭惡,此時的他與前世嫁給周齊楊後赴老夫人宴會那回幾乎是毫無區別的虛偽,她道:“你隻是不服輸罷了。”

她嘴角勾起的冷笑幾乎刺骨,卻又一針見血的直插入賀昱的心肺之中:“你什麽都比不過他,是不是感覺很挫敗?才想著從我這處找些快意。”

“阿笙!”賀昱瞪大了眼睛,麵上顏色極難堪,眼裏帶著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卻又實在舍不得對她發火,深呼一口氣,他上前一步,忽的湊近她,想伸手撫向她的臉頰,卻被薑笙側臉避開,賀昱的手在半空滯了半晌,才不在意的伸手替她攏了攏大氅:“無論了你信不信,我卻是心悅你,待城中事忙完,我便帶你離開,你不是想回錦州嗎?三天後,我便帶你走,如何?”

薑笙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隻覺得麵前的賀昱應當是瘋了,她覺得棘手,一個瘋子,她要如何與她爭辯?

皇宮

皇帝頹敗的坐在龍椅上,不過一夜之間就好似老了許多,有些無力的摸了摸鼻梁,看向賀嶼安問道:“太子就這麽跑了?”

賀嶼安受傷的左臂,鮮血一直未停,順著臂膀流過指尖,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是片片赤紅梅花。

賀嶼安還未答話,一旁的老公公忙道:“說是突然竄出一波精衛!才......”

"啪"的一聲,那老太監話還未說完,皇帝將手前的硯台重重的砸了過去,不偏不倚恰砸到他的額頭,老太監悶哼一聲便倒在地上,額頭上鮮血正汩汩直冒,而後白眼一翻竟暈厥過去。

皇帝卻好似沒瞧見,卻是仍舊陰鷙又偏執的看向賀嶼安問道:“我問你,太子呢!”

賀嶼安皺眉看了眼倒地的老太監,握緊拳頭看向皇帝答道:“逃了。”賀嶼安頓了一下又道:“是嶼安失責,請聖上責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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