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笙點了點頭道:“是要去的。”她頓了一下,從懷間取出一墨色瓔珞,上麵是青竹紋繡,一針一線皆是精細,一看便是下了苦功夫的。

“我沒什麽能送表哥的,隻刺繡功夫尚可,一來是為表救命之恩,二來,便願表哥春闈名列,位次再前。”

賀昱看著那枚瓔珞募自怔住,神色也不大好看,尤其一雙眼睛複雜深沉的很。

薑笙以為他不喜歡,心下不禁有些局促,抓著瓔珞的手微微泛紅,輕聲道:“若是表哥不喜歡,那我再換別的。”

說著便要將那瓔珞收回。

賀昱似這才回神,伸手便接過瓔珞道:“喜歡的,有勞你辛苦。”

他雖嘴角帶溫和笑意,也不知怎的,薑笙竟忽覺得多了幾分疏離感。

她正不解,就聽門外傳來敲門聲,很快青書便進屋道:“姑娘,是玉歲來了,她已在門口等著了。”

賀昱捏著那瓔珞道:“去吧,四妹妹是個急性子,在等該著急了,今日好好玩玩。”

薑笙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斂下滿腹複雜,弓腰行禮後才緩緩離去。

青書將人送到門口才緩步回來,一進屋便見自己公子手捏著一枚墨色瓔珞沉思,邊關門邊道:“表姑娘真是有心了,這麽冷的天還記掛著公子,日日來探病。”

賀昱抬起頭,眉頭微皺忽然道:“以後她若再來,便說我不在。”

青書一愣:“公子?”

賀昱卻沒應他,又道:“去將書房裏錦金沉香木盒拿來。”

青書見賀昱神色不大對,也不敢多問,忙轉身去庫房將那盒子翻找出來,便馬不停蹄的送到他跟前。

賀昱打開盒子,裏麵隻放了幾張寫滿且有些褶皺的紙張,賀昱小心的將那枚瓔珞擺在紙張旁,轉而便讓青書出去。

待房門被青書關上,他才將裏頭的紙張小心拿出,他一張張翻閱,最上麵一章中段赫然記錄的是:端成十年四月春闈落榜。

今時今日,卻是端成十年二月。

他神色並未被上落榜二字牽動,一一落目,隻是當翻閱到最後一張時,瞳孔中是難以忽視的痛色。

端成十五年秋,薑笙逝。

他的手不禁細細摩挲“薑笙”二字,屋子裏燈火微暗,他人沒在黑暗中顯出幾分孤寂,四周似縈繞著訴說不盡的愁緒。

薑笙剛到府門前,賀秋濃便拉著她上了馬車:“快些,可別讓她趕上了。”

這個她,指的自是孔靈喬,隻是車夫剛揚鞭還未落下,遠遠的就見孔靈喬小跑著奔來。

賀秋濃翻了個白眼:“得,甩不掉了。”說著便拉著薑笙坐在了馬車一端。

孔靈喬上了馬車,看了眼兩人穿戴,見薑笙仍舊是一狐狸大氅披身,衣裙連換都未換,眼裏不禁閃過幾分嫌惡,小地方來的總有幾分窮酸氣。

薑笙衝著她點頭微笑,她隻是勾了勾嘴角。

看了眼薑笙慢慢往賀秋濃身側靠去:“四妹妹先去哪?不知可同路?”

賀秋濃搖頭道:“不同路的,我們先去樊樓,盛枝定了個包間。”

孔靈喬卻是笑道:“那實在是巧了,還真是同路。”

“你也去樊樓?”賀秋濃詫異問道。

“嗯,盛可定的地兒,我以為你知道呢。”

知道?她怎麽知道,她一貫跟盛可不大對付,盛可雖是盛枝的姐姐,但脾氣秉性卻大相徑庭,驕縱又端的很,她實在不喜她的虛偽,再者與孔靈喬又玩的來,是故她向來顯少與知來往,便是見了,也就是點頭笑笑便罷,走的是便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交情。

今日街上人頭攢動,四下皆來往逛廟會的,原本不過一刻鍾便能走盡的路,馬車緩緩竟是生生走了半個時辰,才堪堪到樊樓門前。

馬車剛一停下,賀秋濃便率先拉著薑笙下了馬車,而後對著孔靈喬道:“我們先上去了,包間不同便不等你了。”

孔靈喬咬了咬唇,看著前頭相攜離去的背影,不禁有些覺得氣悶,賀秋濃的避忌她怎會感覺不到,目光落在那嬌小的身影上時,生出幾分厭惡來,她想不出,她到底有何好,能叫賀秋濃那個小丫頭另眼相待。

為著賀嶼安,她自也存了與很多秋濃交好的心思,隻是以往她全心係在了賀嶼安身上,待她也隻是包容下的泛泛好意,可如今賀嶼安待她明顯冷視,想要破冰,還需得用上賀秋濃,是故她才巴巴的跟她上了一輛馬車,同行來此。

可這一路,每每她搭話,賀秋濃都不理會,隻是一臉興味的與那個病秧子搭腔,她在一旁猶如無物,是故她眼下見薑笙,頭一回生出幾分礙事的厭惡來。

賀秋濃拉著薑笙便進了包間,剛一進門,便指著盛枝道:“你怎回事,非要與盛可都定在這裏。”

盛枝聞聲也不覺得委屈,麵上也無半分驚訝,隻是賠笑道:“我不是想著樊樓的醉鄉紅嘛,你就不饞?堯京數得上的酒樓就那麽幾家,遇到不是很正常嘛,莫氣莫氣。”

“薑笙,快來嚐嚐,這可是錦州嚐不到佳品,唯有樊樓這一家有的滋味。”說著便上前拉住薑笙坐在了桌前。

賀秋濃卻是氣性未消道:“你姐姐什麽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遇到便處處都是麻煩。”

盛枝聞言卻是笑嘻嘻的倒了一杯醉鄉紅道:“知道,知道,那咱們便早喝早撤嘛。”

說著還指了指半開窗的憑欄處道:“再過一刻鍾,河上便要放蓮花燈了,還能看到煙火,這麽極佳的地兒,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定到的,錯過不是可惜了?”

賀秋濃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走去,手上還不忘端著那杯醉鄉紅,待看到了憑欄處的景,一肚子的氣才盡數消了一半:“那便盡快吧,我可不想粘上那麽個麻煩。”

“好好好,對了,何家的姑娘出事了你可知道?”

薑笙自始至終都是乖巧的坐在桌前,由著盛枝不停的給自己夾菜投喂,賀秋濃端著杯子的手募自一頓,詫異問道:“皇後前些日子不才宣她進過宮?有意定為太子妃,這就出事了?”

盛枝點了點頭,夾了個蘇梓包邊吃邊道:“你猜猜是什麽事兒?”

“賣什麽關子,有話快說!”

盛枝癟了癟嘴道:“她與府中家丁生了私情,恰被太子爺撞破了。”

此話一落,兩人皆是一驚,薑笙雖有些驚訝,倒也不至於太過驚異,賀秋濃卻是張大了嘴巴,一個拳頭都塞不下。

“咳咳....你再說一遍?”賀秋濃被尚來不及咽下的酒給嗆得直咳嗽,就這般還不停的問道。

薑笙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盛枝卻是一臉淡然道:“是真的,你沒聽聽錯。”

薑笙對京中事情雖不了解,但這樣的事情,倒也不分在哪,都是不容人的事兒,她不禁道:“那位何姐姐,會不會....”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