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永承聞聲未應, 隻低頭看著手上的答卷,眯了眯眼將左手上的一份往案牘上一扔道:“去查查這人!”

孔及令微微側身, 見薑幟二字躍然紙上, 有些疑慮道:“殿下不覺得此人太過鋼直了嗎?行卷答題疑難處直言不罷不休,不會轉彎,往後為官未必是個好事。”

許永承抬眉看向孔及令道:“朝堂之上,總不能都是如你這般的圓滑之人, 尚需要這樣的剛正君子扳正局勢維以穩妥, 孔大人, 你說可是?”

孔及令冷不防被點了一下, 有些誠惶誠恐的不知該如何答話。

許永承一雙眸子裏是捉摸不透的笑意看著孔及令道:“孔大人不必緊張, 孤在誇讚你圓滑的恰到好處,這話沒聽出來?”

孔及令琢磨不透太子心性,聞聲後背冷汗直冒, 卻隻得憨笑著腆著一張臉道:“多謝殿下誇讚,多謝殿下誇讚。”

許永承挑了挑眉頭, 失了興致,身體微微往後一傾看向他道:“五洲的暗兵,先將幹州的兵往堯京調吧。”

孔及令聞聲一怔, 神色一緊道:“殿下確定了?”

“倒也沒有,不急, 看我那好皇弟的意思了, 他若有心要爭,孤自也要陪著他玩一玩的。”

孔及令點了點頭道:“幹州的兵可要告知陸賀兩位大人,若要進京, 必要過京郊軍營, 微臣一人統籌, 未必能瞞得過,需得小賀大人裏應拖過國公爺的在外勘察的耳目。”

說起陸然與賀嶼安,太子神色募的一沉,他重重摩挲著手中扳指道:“先不必,屆時在說,至於私養暗兵一事,你給孤瞞仔細了,若無孤的令,任誰都不能泄露。”

孔及令垂下腦袋應是,眼眸精利的直轉,他太清楚太子此舉的意思了,到底是對那兩位留著提防的心思,可見即便是從小一起長大,都未必能夠交心,這在孔及令看來,是再好不過的了,那兩位不得殿下親信,那於他而言便是極大的好事,殿下眼下信得過的唯有他一人,這便是極大的好事。

孔及令歸府時,府內的燭火還亮著,剛進前廳的門,便見孔靈喬守坐在木椅上等著。

一見他來,孔靈喬眼眸一亮,忙起身去迎:“父親你終於回來了。”

孔及令沒看她一眼,邊轉身離去邊道:“莫在癡心妄想了,我孔及令的女兒,便是不嫁,也不會不要臉的舔著臉皮登門求著人娶。”

“父親!你非要如此說女兒嗎?”孔靈喬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吼道。

孔及令聞聲腳步一頓,估摸也是一時道自己方才的口氣太衝,說話言語太過重傷,再說話時語氣不禁柔和許多:“喬兒,且不說賀嶼安心裏沒你,一次次的折辱作踐你,即便這些你都覺得無甚要緊,可他確實已經娶妻了,薑氏女即便再卑賤那也是皇帝親賞的婚事,光這門親事壓著,賀家就絕非良配!”

孔及令說的話,猶如壓垮孔靈喬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不禁歇斯底裏道:“絕非良配?父親,當初你為了攀附賀家,將稚童的我送到老夫人跟前時可不是這麽說的,可記得那時我是被你綁著扔進賀家的,讓我使勁手段務必要拴住嶼安表哥,討好老夫人,諂媚長公主,這些話哪句不是你親口說的?現在一句絕非良配,就將女兒這近十幾年的委曲求全抹去不作數了?作踐我的到底是賀家,還是父親你?”

這麽直戳人心肺的指責,聽起來最是刺耳,孔及令強忍著揚起巴掌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道:“給我滾回房間去!”

“都是死人嗎?還不來人將姑娘扶會房裏去!”

話音一落,神色的老媽子丫鬟們身軀一顫,忙上前去拉孔靈喬,邊拉還邊勸道:“姑娘,咱回院吧!”

“滾開!都給我滾開!”孔靈喬甩開老媽子們的手,而後“噗通”一聲,竟是跪倒在地:“父親,喬兒求您了,求您成全喬兒吧!”

孔及令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道:“你是我孔及令的千金,一品大員的嫡女,要什麽樣的男子都沒有?唯獨賀家那個不成,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你不要臉麵,為父還要,若是再讓我知曉你又登了賀家的門,便別怪我心狠敲斷你的腿!”

他說著便甩開了孔靈喬拽著自己衣袖的手,煩躁的轉身離去,他似忽的想到了什麽,眸光一閃又轉回身來,對著孔靈喬道:“你年歲也不小了,也是時候該張羅成親的事了,為父看中一人,是個可堪大任的賢才,太子殿下也極為看中,待殿試後為父便將他帶來你親眼瞧瞧,他樣貌才氣皆不輸於賀三,你就是呆在山上呆傻了,以為這世間就這一個男兒?為父告訴你,比他好的大有人在,你且安心等著吧!”

“我不!父親......”孔靈喬還要在說,孔及令卻未再給她機會,對著身側的老媽子道:“王婆子,扶姑娘下去!好生看管!”

孔靈喬雖百般不願,卻被一眾丫鬟婢子們強行攙著離去。

孔及令看著她離去吵鬧的背影直搖頭,而後歎了口氣,才轉身朝著書房走去。

翌日

賀嶼安剛起,隻挪了挪身,動靜小的很,便驚動了薑笙,她睜開眼眸條件反射的便要下地去服侍賀嶼安。

賀嶼安皺眉按住了她:“你作甚?”

薑笙愣了愣,才反映過來,許是夢中在周府的事太過深刻,有些習慣竟悄無聲息的影響著她,好比眼下這要伺候人的習慣。

她深吸了一口氣裝作無事道:“睡不著,想起身了。”

賀嶼安將她攬在懷裏道:“時候還早,你再躲會懶,快將前些日傷的元氣補回來才成!”

薑笙抿了抿唇,隻乖巧的點了點頭。

賀嶼安下了地,忽的想起來什麽,轉身看向她道:“我今早不陪你用膳了。”

薑笙問:“怎麽了?”

賀嶼安未打算瞞她道:“母親與父親好似鬧得有些僵,今早我過去陪著一起用膳調和看看。”

薑笙斂眸,有些詫異問道:“還沒和好嗎?”

賀嶼安抿唇,歎了口氣忽然道:“母親有意和離。”

薑笙險些從床榻上蹦起來,有些被嚇到了,眨了眨眼眸道:“和離?母親提的嗎?那老夫人知道嗎?”

賀嶼安搖了搖頭道:“母親房中都是從宮裏出來的,嘴都緊的很,事還未成,便瞞著沒讓往外頭傳,若是祖母知曉了,國公府還能如現在這般安靜?”

也是,薑笙神色不禁憂忡,有些憂心的看向賀嶼安。

賀嶼安一眼便知道她的意思,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無事,他們一貫都不大和氣,母親能忍到這個時候,已經超出我的預期了。”

“可是好端端的,怎麽會......”

賀嶼安沒再搭話,哪裏是好端端的,從沒好端端的過,隻不過是有人委曲求全罷了,現如今是想開了,看淡了,不願意再忍著罷了,至於這引子什麽時候埋下的,他是有些印象的,就是不久前母親在宮中暈倒那回。

畢竟事關長公主,薑笙沒好再問,隻是眸子閃了閃忽的想到了一人,她眉宇一凝,幾番糾結後才道:“夫君,二哥他.......”

賀嶼安穿衣的手一頓,聞聲轉頭看向薑笙,麵上雖笑著,可那笑意卻不見底:“二哥怎麽了?”

薑笙未察覺出來,陷入自己的心思了,咬牙道:“你平日裏多注意些吧,往後若是二哥找你,你且都仔細些。”

這是讓他提防二哥?賀嶼安眉頭一挑,忽覺有趣,薑笙這突如其來的轉變,確實讓賀嶼安沒想到,不禁癡癡笑了一聲。

薑笙懸著心怕賀嶼安以為她在挑撥他們兄弟關係,見他忽然笑起來,不禁有些詫異,這是作甚?

賀嶼安見她這幅傻傻的模樣實在可愛,伸手輕輕刮了下她鼻頭道:“哪裏是我該仔細,是你仔細些才對,莫要等人賣了你,還幫人數錢才好。”他收回了手又道:“你既自己看清了,那最好不過了,省的我總擔心你被他拐騙了。”

薑笙心咯噔一下,眨了眨眼睫看她,篤定道:“你早就知道了?”

賀嶼安勾唇笑:“遠比你想的,要知道的多的多,隻是......”

他故意頓住了不說。

“隻是什麽?”薑笙安耐不住好奇,追問道。

賀嶼安已穿戴洗漱好了,聞聲嗬嗬一笑,指了指半開被外頭天色染得透亮的明窗道:“隻是這時候不早了,待我晚上回來,再說與你聽。”

擺明了要賣關子,薑笙被他將好奇心吊起,奈何說書人卻不願意繼續了,怨懟埋怨的目光緊盯著他瞧。

賀嶼安卻是不以為意,笑意盈盈的在在薑笙的注目下出了院子,心情頗好。

他穿過兩家臨近的牆垣,剛走到長廊下,忽聽到身側武陌喊了一聲:“世子,二公子。”

賀嶼安聞聲一抬頭,果不其然,不遠處的長廊下,他的好二哥衝著他正款款走來,兩人目光對視間,他已走到了賀嶼安身前。

作者有話說:

101章了,我也是沒想到這麽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