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機場,在歸途上我問白素:“你趕著去見典希微,問了她一些甚麽?”

白素先不回答我的問題,卻反問我:“你覺得典希微遇見的鬼和遊救國見到的鬼有甚麽相類之處?”

她這樣問,顯見得她一直以為兩者之間有關係,所以竭力想要求證。關於這一點,我不是很明白,因為我認為兩者之間不會有關連,而且更重要的是,就算兩者有關,對於解決問題,還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所以我用不經心的回答來表示我的想法,我笑著道:“我看兩者之間的唯一關連是;他們都是鬼!”

白素瞪了我一眼,卻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她道:“兩個見鬼的人,都形容那鬼的臉上沒有鼻子!”

她說得很認真,好象那是一大發現。我揚了揚眉:“是又如何?”

白素微笑:“是,就離我的設想近了一步。”

我不知道白素的設想是甚麽,所以也就沒有反應。

白素這才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她道:“我向典希微詳細問了那個矮鬼的情形。”

我還是不明白,所以道:“有這個必要嗎?”

白素道:“在他們的敘述中,提到那個矮鬼一直在五官扭曲地扮鬼臉──你想想,哪有鬼扮了鬼臉來嚇人的事?”

我一想,果然如此,就問:“你想說明甚麽?”

白素給了很肯定的回答:“那矮鬼不是鬼,是人!由於矮鬼不是鬼,所以也可以推論那高鬼也不是鬼!”

白素的推論很有理,完全可以成立,可是也不是沒有疑點。

白素早就想到了我會提出甚麽疑點來,不等我開口,她就道:“那男子說矮鬼會忽然變高,有兩個可能,一個是當時他已經嚇昏了,根本失去了判斷力;另一個是矮鬼向上跳躍,看起來就像忽然變高了一樣。”

我想了一想,白素的兩個解釋,其實可以合而為一,向上跳躍,和忽然變高,在他人眼中看來,必然有明顯的不同,除非當時那男子確然失去了判斷力,才會有這樣的錯覺。

這種解釋實在相當勉強,因為人跳了起來,立刻會落下,而“變高”則是至少有一段時間維持高度,其間很有不同。

我還是沒有說甚麽,隻不過神情充滿疑惑。白素微笑:“別把問題想得太玄妙、太深奧,一副可以伸縮的拐杖,就可以達到變高的效果。”

我不禁伸手在自己頭上打了一下──的確用這樣簡單的方法,就可以達到如此目的,而我竟然會沒有想到,真是莫名其妙!

而給白素說出了這一點之後,我忽然聯想到有一類人最擅於玩這種把戲,可是一時之間卻又無法確切的說得出來。

白素顯然知道我在想甚麽,她笑了笑,卻放開了這個問題,道:“那個高鬼,頭部竟然可以作一百八十度的轉動,就比較難以解釋。我想如果他在前進、後退的時候,根本就是側行,那就容易解釋了。”

我在那一-間,不是很明白白素的意思──人用正常方式前進後退,和打側行走,很容易分辨出來,典希微不至於連這點都看不出。

白素笑道:“凡是迷惑他人判斷力的行動,多少都有一些道具幫助,或者是久經訓練的動作,使人產生錯覺。我推測那個高鬼經過側行的訓練,而他穿衣服的方法與眾不同,把應該向前麵的部份轉向側麵,你想想那會起甚麽樣的效果?”

我不必想,就可以知道,這樣一來,如果他在側行的時候,再把頭轉向九十度的一側,就可以造成和正常的前進、後退一樣的效果。

也就是說當他突然來到典希微麵前,典希微伸手抵住了他的時候,典希微以為是抵住了他的背部,而實際上卻是抵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頭部確然是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動,隻不過不是從向前轉到向後,而是從一側轉到另一側而已!

這確然巧妙無比,在視覺上絕對可以做到使人感到“那是鬼”的目的!

而且事實上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如果訓練有素,更是可以有絕對的好效果。

我又立即想到:甚麽樣的人會接受這樣的訓練?

不會有人因為要扮鬼而這樣做。魔術師或者有此需要,然而應該更有一類人,專門用各種方法形成他人的錯覺、幻覺,他們最善於利用別人心理上和視覺、感覺上的盲點,來達到他們的行動不被人發覺和使人完全朝相反的方向去想,從而使他們的行動神出鬼沒、神秘莫測、不可捉摸,使他們容易達到目的。

這一類人……

我想到這裏,腦中靈光一閃,大叫一聲。這時候車子已經駛到家門口,我由於突然想到了答案,興奮莫名,竟然忘了減低車速,若不是白素在一旁,及時替我踩下了-車,車子隻怕會直撞進屋子去了!

而這時車子停下,車頭燈還是免不了撞在門上,發出了碎裂聲,隨著這碎裂聲的是我的大叫聲:“忍術!東瀛忍術!”

白素籲了一口氣,很少有的諷刺我:“你想到這一點的代價,還真不少!”

我不理會白素的譏嘲,因為我的思緒立刻將“忍術”和“矮鬼”聯係了起來。

我哈哈大笑,叫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廉正風!”

白素笑了笑:“應該正是此看。”

我把“忍術”和“矮鬼”一結合,就想到的廉正風,當然就是在(移魂怪物)這個故事中出現過的那個忍術高手。他曾經運用忍術中的招數,貼身跟蹤一個進入了地球人身體的外星人,而這個智能超群,連我也被他利用得團團轉的外星人居然沒有發現,由此可知他的忍術段數是如何之高,也由此可知,忍術確然有它的奇妙、獨特之處。

這時候,連為甚麽“矮鬼”一直要扭曲五官來扮鬼臉,也真相大白了──他知道在蓄水湖旁有人見鬼的事情,警方一定會知道,而且也遲早會交到我的手上。

如果他以真麵目示人,見鬼的人隻要一形容,繪圖專家畫出來,我一看就可以知道是他了。

從這一點發現聯想開去,又可以知道廉正風在蓄水湖旁出現,絕非隻是為了扮鬼嚇人,而應該是他有重大的圖謀,這圖謀必然需要秘密進行,所以有人看到了他們,他們就扮鬼把人嚇走。

分析推論到了這裏,自然而然的結果是:廉正風和蓄水湖發生的神秘事件有關!

我越想越是高興,也忘了下車,一把抱住了白素,表示我心中對她的傾佩,因為不是她的提示,我恐怕沒有可能想到這些。

而白素顯然是早就有了一定的概念,在聽小郭講遊救國見鬼的時候,她就已經可能想到忍術高手了!

然則蓄水湖旁的那個高鬼,就是遊救國所見的那張鬼臉了?

那個高鬼當然也是忍術高手,兩大忍術高手究竟在蓄水湖中搞了甚麽鬼?和遊救國又有甚麽關係?

原有的問題可能有了答案,新的問題又產生。不過新問題容易解決,隻要把廉正風揪出來,就可以水落石出。

在《移魂怪物》這個故事中,我早就懷疑廉正風有若幹助手在幫他辦事,現在更可以肯定,因為把好幾噸化學品放進蓄水湖去,隻怕也不是高矮兩隻鬼可以做得成功的事。

廉正風上次離去的方法很特別,他是突然上了樓,跳窗而走的。當時我想叫“隨時聯絡”,還沒有叫出口,他就不見了,一直到現在都音訊全無,也不知道如何可以找到他。

不過由於想到了事件和廉正風有關,我倒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因為我知道廉正風的為人,倒不是為了他取名字叫“正風”,而是我和他共過事,知道他絕不會做甚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甚至於連小壞事也不會做。

我把車子後退,同時向白素提出了這一點。

白素好象不同意,她眉心打結,等到下了車,進了屋子,她才道:“對廉正風本人,我的看法和你一樣。可是廉正周是忍者,忍者都有組織,而且對組織的服從是絕對的……”

她話還沒有說完,我就“啊”地一聲,明白了白素的憂慮所在。廉正風所屬的組織如果有一個胡作非為的領袖,那麽廉正風也就隻好聽命令行事,不能由他自己作主!

我道:“那個沒有鼻子的高鬼,難道就是領袖?”

白素搖頭:“無法斷定──不過照情形來看,他應該是整件事的主謀,廉正風隻不過是幫他辦事而已。”

白素的分析當然合理,因為廉正風一直在,並沒有甚麽古怪的事情發生,這高鬼一出現,就使得幾百萬人有斷水之苦,隻怕真的惡鬼為禍都沒有如此之甚!

進了屋子,我和白素討論了片刻,一起到書房,已經有了行動方針。由我設法找廉正風,而白素去和溫寶裕、紅綾、小郭會合,一起去對付那隻高鬼──白素認為那隻高鬼在忍街上的造詣還在廉正風之上,紅綾等三人一心想去捉鬼,隻怕反而會給鬼捉弄,所以她要去助陣。

白素離開之後,我想了很多找廉正風的方法,想來想去,還是從最古老的方法開始──用傳播媒介來傳遞我的信息。

在不到半小時之後,全城的電視、電台都有如下的緊急尋人廣告:“獨立調查員廉先生請注意,你的作為,我已知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請立刻來見我!衛斯理啟。”

這段廣告在相當一段日子裏引起談論,提起的人都在問:“衛斯理不知道又在搞甚麽鬼了!”

當晚,我這裏就有事情發生。

白素在到了遊救國那裏不久之後,和我聯絡過,她說大家都接受我們的推測,認為遊救國看到的“那張鬼臉”是忍術高手在作怪的可能性極高。

而且白素也和遊救國交談過,遊救國說他看到那張恐怖之極的臉,視線都無法離開,所以並沒有注意是不是有身體。

關於這一點,我立刻想到那更可以說明是忍術高手,我和白素都相信即使遊救國留意,他也極有可能看不到鬼臉有身體──使人的視線產生錯覺是忍術最基本的課程。事實上很多魔術師也擅長這種把戲,不足為奇。

白素還告訴我,他們想到那兒可能根本就躲藏在遊救國的屋子裏,所以才能隨時出現。所以他們決定不被動地等鬼出現,而要采取行動,主動地把鬼找出來。

可以想象有紅綾和溫寶裕在,他們那裏是如何熱鬧。我提醒白素:“忍術的另一門專長是用毒,手法之多匪夷所思,防不勝防,千萬小心。”

其實白素當然早已想到這一點,她還是很認真地答應。

然後我就在書房等廉正風的消息,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接收到我發出的信息。

果然在午夜時分,聽到樓下有聲響,我立刻下去,同時大聲喝:“你幹的好事!”

一麵叫,一麵我已經看到一個人站在客廳正中,背對著我,身子很矮,不是廉正風是誰!

我在樓梯的中間一躍而下,同時伸手抓向他,一把就抓個正著。本來他既然來了,我就不必怕他逃走,可是他這種忍者,行為和常人不同,還是先把他抓住了比較安全。

我本來沒有料到一出手就能把他抓住,所以在出手的同時還準備了兩下厲害的招數,預料他一定會反抗或者躲避,我立刻使出來,使他防不勝防。

如今一出手就抓住了他,後著卻收不住勢子,一腳掃向他的下盤,又踢個正著。

兩下都得手,我應該高興才是,可是-那之間我心中懊悔之極,因為在一手一腳的感覺上,立刻就可以知道那不是一個人,而隻是一件不知道甚麽物體套上了衣服、數了帽子而已。

我在一躍而下之際,已經迅速地想過廉正風不知道是如何進屋子來的,我竟然沒有覺察。

這時候我一覺出那並不是人,雙手用力一扯,把衣服扯開,看到裏麵是一隻和廉正風差不多高下的透明塑膠水囊,盛滿著水,在水囊上寫有兩行字:“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囊中水半小時前汲自大蓄水湖,且放心飲用。”

我又是吃驚,又是生氣,大喝三聲:“廉正風,你這矮鬼,替我滾出來!”

本來我就算罵人,也不作興做人身攻擊。可是這時候一來實在太生氣──城市供水已經到了緊急關頭,這罪魁禍首還耍這種花樣,不肯老老實實站出來把事情說清楚,真是太可恨了。二來廉正風最忌諱人家說他矮,我才會故意這樣罵他,好把他激怒,使他現身。

可是我連喝了七八聲,枉作了小人,沒有任何反應。

我知道忍術高手最善於隱藏,所以開始滿屋子搜尋,甚至於連椅墊都拿起來拍打,以防那是廉正風的偽裝。我這樣的行動確然太誇張,可是我知道曾經有一個忍術高手偽裝成一盞座地燈,在一家人家的客廳中耽了一個月之久,而沒有給人發覺。

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我不敢肯定廉正周是不是在屋子裏,隻好說我沒有任何發現。

回到客廳,盯著那水囊看了一會,心中苦笑。

單是廉正風人進來,我竟然沒有覺察,已經令人佩服。而他居然還帶了那麽大的一樣東西進來,那水襄盛滿了水,少說也有一百公斤,真是難以想象他如何可以做到這一點──這矮鬼雖然可惡,但是本領之大,卻也匪夷所思。

廉正風這樣做,目的很容易明白,他是在告訴我,蓄水湖中的水沒有問題,可以食用,也就是說,有關方麵可恢複供水。

我可以相信廉正風的話,可是問題是在於沒有弄清楚被放進去的化學品究竟是甚麽東西之前,必然有人反對恢複供水,廉正風可惡在不肯做一個簡單的解釋!

我越想越生氣,提了水囊,到了門外,同水囊拳打腳踢,直到把水囊踢得滾下了山坡才算是略出了一口氣。

我這才想到,在我這裏發生的事情,必須告訴白素他們。

我回到屋子裏,和白素取得了聯絡,等我把事情說完,白素的意思和我一樣:廉正風說沒有問題,那就是沒有問題。

至於放進蓄水湖的化學品究竟是甚麽東西,白素的意見是:“他不肯說,就讓他去故作神秘好了──相信勒曼醫院方麵,很快就會有結果。”

我們商量的結果是等張泰豐回來再說,由他去通知應變小組,蓄水湖中的水,雖然被溶入了大量化學品,可是沒有問題。至於應變小組如何決定,那就不關我們的事情了。

白素又道:“那張鬼臉沒有出現,我們準備繼續等。遊救國一直在向我們講述他和妻子如何恩愛的種種情形,很是感人。世界上奇妙的姻緣很多,可是再也沒有一樁比他們更奇妙的了!”

白素在這種情形下,還有心思去感歎人家姻緣的奇妙,真是好整以暇至於極點!

白素他們等那張鬼臉出現,一等就是三天,也沒有結果。

在這三天之中發生的事情,需要約略說一下。張泰豐第二天就回來,從機場直接來見我,說是一下飛機,立刻有人接頭,取走了他帶去的化驗樣本,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立刻搭機回來。

他沒有提到典希微,我也沒有問,隻是把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張泰豐立刻去參加應變小組的會議。

不出我的所料,廉正風的保證,有人接受,更多的人卻不接受,小組決定是不是恢複供水,等勒曼醫院方麵有了結果再作決定。

勒曼醫院方麵的結果,來得出乎意料之外的遲──三天之後我才有了亮聲的電話。

亮聲第一句話就問:“那四個蓄水湖管理員的話,確定可靠嗎?”

我怔了一怔,心中頓時涼了半截。大蓄水湖停止供水已經五十天,工業生產瀕臨停頓,民怨沸騰,隨時可以引起暴動,希望就在勒曼醫院化驗的結果上,可是亮聲卻這樣問我!

他這樣問,表示他的化驗沒有結果!

我一時之間噎住了說不出話來,亮聲把這個問題又問了一遍,我心火上升,回答道:“你這樣問是甚麽意思?化驗不出結果,可以直接說!”

亮聲聽出了我語氣不善,連忙道:“化驗的結果是,沒有發現任何對地球人身體有害的物質。”

我不由自主搖頭──單是有這樣的結論並不足夠,廉正風早就這樣說過,需要的是知道溶進了蓄水湖中的究竟是甚麽!

我立刻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卻不料亮聲歎了一口氣,這樣回答我:“衛君,你科學一點好不好?”

我氣往上衝,一句粗話幾乎就要衝口而出,不過亮聲立刻有了解釋:“理論上來說,隻要有物質溶進了水中,就一定驗得出來,可是在這件事件上,問題是不知道溶進了水中的物質是甚麽……”

他竟然還在說這種廢話,我打斷了他的話頭:“就是不知道是甚麽,才要勞煩你們找出來!”

亮聲又歎了一口氣,看來他是因為我說不通而感到煩惱,不過他還是很耐心地道:“實際上是找不出來的!”

我冷笑:“這說得過去嗎?”

亮聲道:“需要知道,水中含有的物質超過一千種,有的含量極微,當然含量再微,也可以化驗出來。可是就算把一千多種物質全都找出來,也沒有意義,因為還是無法知道那次行動中溶進了水中的是甚麽,它可以是含量最多的鹽,也可以是含量最少的爐!”

我吸了一口氣,這才知道亮聲所謂科學是怎麽一回事。確如他所說,就算把水中所有的物質都找出來,也還是不能知道那次行動,溶進了水中的究竟是甚麽。

亮聲又道:“所以最重要的是肯定現在的水是不是還能食、用,我們的結論是完全可以。”

我為剛才的壞態度感到慚愧,因為勒曼醫院實在已經做得很好,而且有了結論。至於應變小組中的官僚是不是接受這個結論,當然和勒曼醫院無關。

我先向亮聲道歉,然後再向他道謝。

在通話之後,我知道要真正弄清楚溶進了蓄水湖中的是甚麽,還是要在那兩隻鬼身上找答案。

可是上哪裏去找那兩隻鬼去,我感到要找兩隻真鬼可能還容易得多。

我立刻把勒曼醫院的結論通知張泰豐,不出我的所料,張泰豐在小組會議上和一些成員發生了激烈的辯論,結果那些官僚對張泰豐說:“恢複供水如果發生任何問題,你敢負全責嗎?”

說來說去,那些官僚還是為了不肯負責,而不負責,遇事就推卸責任,正是官僚的本性──或者說,正因為有這樣的本性,所以才會在一定條件下成為官僚。

張泰豐本來也可以不負責任,他隻要說一句“關我甚麽事”,就可以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可是他卻拍胸口答應了下來:“我負責──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來負責。”

當張泰豐來向我報告事情經過的時候,說到這裏,他的神情仍然很激動。我也很感動,他對典希微有點神魂顛倒,本來我頗不以為然,實在料不到他竟然是這樣有擔當的好漢!

我望著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張泰豐吸了一口氣:“我對你有信心,對勒曼醫院有信心,對那位廉正風先生有信心!”

張泰豐話才出口,就聽到樓上傳來了一下響雷也似的喝采聲:“好!”

我整個人直跳了起來,疾聲道:“廉正風!你再藏頭露尾,以後別想見我!”

廉正風這個人行事作風處處出人意料之外,這一次,我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他從樓上,也不知道他突然之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搖搖擺擺走下樓梯,道:“好稀罕能見到你嗎?我是想好好的看一看這位好漢!”

廉正風這時候稱張泰豐為好漢,當然有向我示威的意味在。不過張泰豐確然可以當此稱號,他甚至於並不標榜自己,到後來我才知道,應變小組在他作了保證之後,還在猶豫,張泰豐把他們帶到蓄水湖,跳進湖中,當著眾人把湖水喝了一個飽。

饒是如此,應變小組還是觀察了他三天,貝他依然健康活潑,並沒有任何不妥,這才恢複了供水,這是後話,表過不提。

當時廉正風在樓梯上走到一半,就一個筋鬥翻了下來,恰好落在張泰豐麵前,同張泰豐一揖到地,大聲道:“多謝閣下信任,在下這廂有禮了!”

張泰豐顯然不是很習慣這種場麵,有點手足無措,隻好連連鞠躬,算是回禮。

我冷冷地道:“戲做完了嗎?該說實話了吧!”

廉正風翻著白多黑少的一雙怪眼,像是不明白我在說甚麽。

我大聲道:“你們放進蓄水湖中的是甚麽東西?”

廉正風冷笑一聲:“為甚麽要告訴你?告訴你你懂嗎?你不是一有事情就找你的外星鬼朋友幫你嗎?為甚麽還要來問我?”

廉正風一口氣說下來,不但說的話難聽,而且腔調惡劣,態度囂張,簡直超過所能忍受的極限,看得在一旁的張泰豐目瞪口呆,我幾次想要發作,結果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這時候我想到,廉正風用這樣惡劣的態度對我,當然是由於我前後為了他不少次“矮鬼”,所以他懷恨在心。正由於想到了這一點,我心中無法不吃驚,因為這證明廉正風一直在我屋子之中,所以才聽到我對他不敬的稱呼。

而我在看到了水囊之後,知道他有可能躲藏在屋裏,曾上上下下仔細找過,結果還是給他瞞了過去,可見其人偽裝、隱藏的能力之高,實在無法想象,值得令人佩服。

而且是我罵他在先,不能怪他現在態度惡劣。這樣一想,立刻心平氣和,同他拱了拱手:“佩服!佩服!”

廉正風自然知道我是佩服他甚麽,想來他自己也感到十分得意,所以立刻就有不可一世的表情,抬頭挺胸,還在裝成一副不理我的樣子。我欲知道他是在等我發問,問他究竟是用甚麽方法在屋子中而不讓我發覺。

等我問了,他必然還要造作一番,不肯回答,要我再三追問,他方可以大大發揮,表現他非凡的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