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蔚出於本能,覺得這等時刻,還是別給他的兄弟添亂。

這話盡管出於私心,但老實說來,的確很有道理。

靈嬌三人聽了之後,愕然一怔,不由得不同意這般建議。

但靈嬌這姑娘極為刁蠻,不知是故意和猗蔚鬥氣,還是看不慣對方,冷哼一聲,不客氣道:

“好!就先如你所言。不過若是銀河商會那裏沒消息,你說什麽也得將風偉那賊子交出來,否則我和你沒完!”

她話音一落,嘟囔著嘴巴,氣鼓鼓地轉身就走,一個招呼都不打。羽鱗和猴星隻能歉意一笑,衝著猗青微微躬身,旋即也隨之離開。

猗蔚一人被撇在當場,皺著眉頭,滿臉苦笑。

對於靈嬌這刁蠻性子,他顯然是習慣了,無處招架,隻能忍耐。

“傻小子,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快跟過去看看!”

猗青收起笑容,看著猗蔚傻愣愣的樣子,不由得板起臉,顯然非常不滿意,還伸手推了推猗蔚。

猗蔚這時候才驚醒。不論是靈嬌,還是好兄弟“風偉”,這件事他都必須得陪同一趟的。若是真發生什麽不可調和的誤會,他還能出手擋上一擋,緩解事端。

想到這裏,猗蔚立時快步走出,伸手叫喝著衝著靈嬌三人追去。

這般插曲,似乎在銀河居內結束。但猗青看著屋外,眉頭凝著一絲疑惑。

“算了,千頭萬緒,我有十個腦袋也盤算不過來。若當真最後和風偉那小子有牽連,我再出手也不遲,有蔚兒前去,應該沒什麽問題的。”

……

數百萬亡靈大軍的陰霾,壓在狐靈國都千千萬萬人心頭,已然三日。四道城門防禦加強了十倍,四隻出去狩獵的隊伍,亦是傳來各種好消息。

城內補給搜集,輔助隊伍招募,有條不紊,不少人都安下心來。又因為城外誘引圍殺亡靈屍潮,勝利之後得到了大量的屍丹鬼魄,各種陰魂屬性的材料,價值不菲,可算是一大機緣。

城內留守勢力,自然因此而興奮,不少人甚至躍躍欲試,想要盡早出去,攫取日後修行的資糧。

這般氣氛,是狐靈國都的主流。也是狐靈國各大部族,中州幽州,乃至於外域不遠數萬裏遠道而來的各種勢力,急切關心的事情。

其他事務,盡皆被置之度外。

但對於銀河商會而言,這三日過得卻是死寂一般的陰沉。

咚咚咚!

銀河居外,一陣大力敲門聲響起,隔著幾座院落,內裏的人都聽得清楚。

但過了好半會兒功夫,一位小廝才打開大門,伸出頭,看著屋外四人,問道:“你們是誰?改日再來吧,我家少爺閉門不見客。”

話音未落,小廝便將頭縮了回去,下意識就要關門。

就在這時,一道狂風舞起。

靈嬌明明空著手,身旁亦是沒有其他東西。隻不過甩了甩腰身,馬尾辮便不知從何處抽出盾劍巨闕,橫亙著,直接塞入門中。

小廝被嚇了一大跳,根本反應不過來,巨闕利刃便到了身前,寒光閃閃,氣勢凜然。

“你、你、你……你想幹嘛?銀河商會重地,你若是敢亂來,我們少爺不會

放過你的!”

小廝剛開口有些驚慌,結巴了兩句,話便順暢起來。

雖然嚇得麵無顏色,但還是挺起胸膛,似乎一聲膽魄。但他一手死死扒著門栓,可以看出他內心裏的緊張。

“哼!”

靈嬌悶哼一聲,一腳踢開大門,盾劍巨闕,就這麽架在小廝脖頸之上,一點也沒有取下的意思。

“我不找你家少爺,我來找你家九爺方信。他才是負責人吧?你告訴他,狐靈國君有密詔要宣,讓他給我老實出來!”

小廝一聽這話,臉色一下子拉得好長,支支吾吾半天,一甩衣袖,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道:

“方信意圖背叛銀河商會,已經被我家少爺拿下。你們想見他,過些日子去中州天星城銀河商會總部吧!也許還能有機會。”

這話一落,靈嬌四人都是愕然一怔,顯然沒料到銀河商會已然“易主”。

“怪不得這兩日銀河商會全無動靜,原來不聲不響,出了內亂。”

猗蔚微微點頭,一副恍然的樣子。

靈嬌也是沒料到,不過聽說方信被拿下,直接撤下巨闕,對著小廝吩咐道:

“走!帶我們去找你家少爺,我們是他朋友!”

說是“帶”,但靈嬌卻沒有半分做客的意思。話音一落,不等小廝反應,自顧自就走了進去。

刁蠻少女,全然沒有禮數。

猴星羽鱗,顯然是見怪不怪,一同跟上。隻有猗蔚歎了口氣,不知是可憐小廝,還是在為自己叫苦。

“走吧!傻愣著幹什麽!”

他拍了拍小廝肩膀,也隨之跟上。

靈嬌四人是第一次來銀河居,但宅院內一片破敗,狼藉打鬥的痕跡,還是非常明顯的。

從小廝嘴裏知道銀河商會這裏“換了”主人,他們自然也不奇怪。畢竟方信那老兒不是省油的燈,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將權利交給方十九,一場爭鬥是避免不了的。

不一會兒,靈嬌四人便到了銀河居主宅院落前。

這裏最為完整,但三日前那場打鬥痕跡,還是非常明顯。

他們不知道具體狀況,自然也不奇怪。但看到方十九一身素衣,如釘子一般,紮在院前,卻是不由得露出古怪神情。

“這是怎麽回事?”

猗蔚微微一愣,衝著小廝低聲問道。小廝卻是立馬低下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難道緝拿方信的時候出了事故?莫不是你家少爺那位師姐……”

羽鱗洞察力敏銳,一下子猜到了上官楚楚身上。

她這話一落,靈嬌卻是驚得跳了起來,“壞了!若是上官楚楚出了事情,想要順利引出韓楓來,恐怕再無可能。說不得還會生出其他變故,讓他與我們敵對!”

靈嬌話才說一般,便急匆匆地奔了過去,從方十九身旁跑過,根本不管他,便衝進了院中。

原本典雅奢華的小院,一地狼藉。院前大堂,幾乎完全毀壞,一個破敗的大洞,直接就能看到後廂。

小院之中,一道柔弱的身影,跪坐在地,壞了抱著一具冰冷的師弟,整個人木訥如僵屍。

靈嬌微微一怔,目光凝在那僵硬女子身上,正

是上官楚楚。

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但看到上官楚楚滿頭白發,披散下來,原本纖薄櫻唇,幹裂如樹皮,一臉青灰之色,就如女鬼一般。

呆滯的目光,僵硬的身體,邋遢頹唐毫無血色的麵容。若是被人看到,恐怕一位亡靈屍潮攻入了國都。衝動之人,說不得就要跳出去和上官楚楚拚命了。

猗蔚三人也走了進來,看到小院中一幕,皆是一驚,心裏沒來由的浮起哀傷。

“這是怎麽回事?”

猗蔚滿臉震驚,正要找人詢問,卻驀然發現上官楚楚懷中人,一隻破破爛爛的衣袖空蕩蕩,卻是獨臂之人。

“不可能!”

他聲音陡然高亢起來,狠狠地搖著頭。

那人衣衫他無比熟悉,分明是他感激而又仰慕的“風偉”!

這般反應落在靈嬌三人眼裏,都是有些疑惑。看向猗蔚正想詢問,卻見猗蔚走上前去,身子有些顫抖,僵硬著頭顱,似乎不敢看。

他終於看到了上官楚楚懷中人的麵龐,整個人身子不由得一陣輕鬆,嘴裏喃喃道:

“不是他!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他重複兩句,試圖安慰自己,麵龐上的確不是風偉,但他看到斷了的左臂,熟悉的衣衫,陌生的麵龐,卻又模糊起來,化為熟悉的模樣。

“他是誰?”

他顫抖著嗓音,整個身子似乎撐不住,一點一點,蹲了下來,單膝跪地,對著上官楚楚詢問。

麵容枯槁的上官楚楚,華發滿頭,整個人有如雕像。

她已經枯坐在此三日來,就是現在,她還接受不了韓楓身上發生的事情。

但現實就是現實,她心裏早就有聲音告訴她,要接受一切。

她僵硬的抬頭,看了猗蔚一眼。數日前的午夜見過,她有印象:“你是我師弟的朋友吧!你幫幫他,求你幫幫他!”

沙啞的嗓音,聽起來根本不是妙齡女子的聲音,更像是七旬老嫗。

“他是你師弟?”

看著上官楚楚猩紅的眼睛,猗蔚整個人心裏悲涼到了極致。

他猜出了答案,卻還是不敢相信,想要從上官楚楚嘴裏聽到確切的答案。

上官楚楚木然地點點頭,旋即從韓楓腰間摸了摸,那麵青銅麵具,直接取了出來,顫顫巍巍地遞向猗蔚。

猗蔚整個人完全被這幅青銅麵具給吸引住了,輕輕搖著頭,不定地否定著心裏的答案。

隻是麵具就在手中,他仔細摩挲,其上的凹凸感,他是再熟悉不過了。和往日看到的一樣,此番摸起來,就像他親自打磨祭煉過一般熟悉。

“是他!怎麽會是他!”

他滿臉悲涼,原本撐著的一股力量,直接被莫名抽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明明三日前還好好地,意氣風發,揮斥方遒。離別之時的笑語,似乎就在耳畔。哪怕韓楓屍骸,化為亡靈,出現在城外屍潮之中,也不會比眼下事情,更讓猗蔚驚訝了。

這一幕落在靈嬌三人眼裏,個個呆若木雞,久久回不過神來。

“原來風偉就是韓楓,我們一直都被蒙在穀裏。隻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