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扔下話,隨手提起猗蔚,在眾人注目下,走出了獸靈居。

片刻之前,他對獸靈居還頗為懷疑,覺得秘店之名名不副實。他之所以進去,無非就是想讓自己死心。

但出來之後,故作陰沉的麵色卻是一瞬間舒展開來。迎著烈日驕陽,他的嘴角不自禁翹起了一抹弧度。

“去悅風客棧,速度快一點!”

韓楓隨手招來一輛馬車,一把將猗蔚扔進去,旋即自己也鑽入其中。

獸靈居前的街道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馬車很快淹沒在車流之中。

車廂內,猗蔚滿身是傷,衣服破爛不堪,盡是血跡。不過他的氣色比起在獸靈居來,卻是好了很多。

此刻,他一臉陰沉地盯著韓楓,冷冷問道:“平白無故,你為什麽要幫我?”

這話若是蠻闞等在場人聽來,恐怕會莫名其妙。不過聽在韓楓耳裏,卻是分外正常。

“孺子可教,你這家夥看來還有藥可救!”

韓楓笑了笑,看起來似乎也沒有解答的意思,靠向車窗,略微掀開窗簾,透過空隙瞥視著沿街景色。

“我猗蔚剛才的確有些魯莽,要不是你出手,恐怕真被蠻闞那廝的走狗給當場格殺了,這回要謝謝你。不過……”

猗蔚抱了抱拳,如此時刻,他顯然已經想通了韓楓諸般舉動,有些感激。但同時,他也抱有一絲警惕。

“不過什麽?地方到了,以後再說!”

韓楓終於轉首,略微笑了笑,神色間隱隱有些古怪。

“這就到了?最多不過一刻鍾,去那悅風客棧,怎麽也得大半個時辰,這還得看街道上擁不擁擠!”

猗蔚麵色一怔,顯然他對狐靈國都第一客棧,並不陌生。

“嘿嘿!”韓楓又笑了笑,隨手從袖袍間抖落出數塊低階靈石,扔在座椅上,“先出去再說!”

他話音一落,單手一揮,先是一道綿柔勁力轟入猗蔚身體,封住他穴竅,旋即一把擒住猗蔚的衣領,另一手卻是微微微微一托,將猗蔚提溜起來,旋即扔出了車窗。

而他自己,也不聲不響跳了出去。

“噗”

一道沉悶響聲,在馬車交叉而過的一輛平板車上響起。在這喧鬧的街市之中,根本無人察覺。

車夫繼續趕著馬車,但車廂內,卻是已經空空蕩蕩,隻有數枚低階靈石,略微泛著靈光,等待著到了目的地,被車夫收取。

一炷香功夫後,平板車在一處魚市停了下來。

漁夫正準備卸貨售魚,卻見車上不知何時橫躺著一位乞丐。周身破破爛爛,嘴裏罵罵咧咧,滿身腥臭。

“師傅,這車魚我全要了!”

漁夫還未反應過來,韓楓喬裝的大漢卻是不知從何處做了出來,隨手拋出一個皮袋,扔到了漁夫懷中。

漁夫有些詫異,但還是下意識地打開皮袋。

想象中的金銀銅錢沒見到,卻是看到十數枚晶瑩剔透的靈石。

啊!

漁夫雖然不懂修行,但也知道靈石的珍貴。一顆低階靈石,價值十金。這麽十來顆,便是百金之數。

他就是辛苦一輩子,也不可能從魚市當中賺到這麽多錢。

“大人,這些是給我的?”

漁夫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盡管話裏實在征求意見,但手裏已然緊緊握著皮袋,生怕被別人搶走。

“噓!”

韓楓笑了笑,伸了伸手指,“千萬別被人看見,我要是你,此刻就不聲不響返回家中,帶著家人妻兒,銷聲匿跡。東城去西城,南城去北城,換個營生,好好過日子!”

十來個低階靈石對修行者而言,什麽都不算。但對平民而言,卻是一筆巨款。

就想前世普通人中了五百萬大獎一般,辭職搬家,改善生活條件,同時防備一些可能的不測!

漁夫自然不傻,手裏多了上百金,他自然也明白財不露白的道理。

幾乎在韓楓話音落下後,他便重重地點了點頭,旋即攥著皮袋,飛快跑入街巷之中,消失不見。

“倒也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多說廢話!”

韓楓看著漁夫背影,笑著點了點頭。旋即走到平板車旁,皺著眉頭,捏著鼻子,隔空點了一點,解開了猗蔚身上禁製。

“別裝死了!趕快走吧!若是遲了被人發現,我可救不了你!”

猗蔚從魚堆中爬起,滿嘴都是魚鱗,一臉怒不可遏。

他先是被韓楓狠揍一頓,事出有因,他也隻能白挨,他自己明白。但剛才一點招呼不打,卻是被韓楓禁錮穴道,和一堆臭魚“廝混”半天,誰能忍受得了?

“你故意的?”

他從魚車上翻了下來,捏著拳頭,對著韓楓質問。

“無論有意無意,都是為你好!等到蠻闞發現悅風客棧裏沒有你我,立馬就會醒悟,派人追殺。你若是不想死,趕快跟我走!”

韓楓一臉笑意。他有意無意,隻有他自己清楚。至於要不要給猗蔚交待,他是不在乎的。

“你……”

猗蔚氣得要發瘋了,但考慮到自己境遇,根本不敢和韓楓鬧僵。隻能耷拉著腦袋,跟著韓楓離開魚市。

於無人巷落,猗蔚換了身衣服,但還是腥臭難當。

韓楓捏著鼻子,一臉嫌棄,隔著八丈遠,最後終於將猗蔚帶到了自己落腳的客棧。

這裏自然不是悅風客棧。距離悅風客棧,也相距甚遠。

因為四周河流水塘密布的緣故,這裏人煙稀少,客棧之外,卻都是偏僻地域,根本沒什麽行人。

“趕快隨我進來,你這個樣子,可別被人趕出去!”

韓楓出去小半天,立時帶了個人回來。甲魁等人以為韓楓是為大夏使團奔走,都有些高興。但當他們聞到猗蔚身上的腥臭,看著對方落魄的模樣,神色卻是古怪起來。

“這位是猗蔚,乃是我的貴客。你幾人好生招待,沒我的吩咐,別讓他離開這裏半步,外人更不能接觸!”

猗蔚也有些好奇韓楓的身份,當他四處窺望之時,陡然聽到這般話語,立時麵色一變。

韓楓話裏的貴客,分明便是“階下囚”。隻是他此刻才明白,已經為時晚矣。

甲魁等人雖然奇怪,但對於韓楓的命令,卻

是行動迅速。十來人瞬間凝成一道軍陣。

這本是戰場上兩軍交戰之際,專門用來擒拿敵方重要人物的圍困陣法,此刻用來對付猗蔚,真是合適。

猗蔚全無準備,倉促反抗之後,不敵落敗。最後被甲魁施下禁製,徹底失去了自由。

韓楓卻是直接上了二樓,閉門調息起來。

……

入夜,遠隔大半個城池的獸靈居秘室內,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氣急敗壞,來回踱著步子,不停得訓斥蠻闞。

“你這蠢貨,妄自對那猗蔚出手也就算了,居然還失敗了?被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子誆騙算計,大半夜才醒悟過來?我怎麽生出你這麽個廢物!”

老者乃是蠻闞的父親,獸靈居新任掌櫃蠻童。

麵對著父親的訓斥,蠻闞隻能低著頭。想起半天的事情,越想越氣,胸口憋悶,最後忍無可忍,抬頭對著蠻童道:

“父親氣我的,無非就是猗蔚那小子跑了……你放心,那小子最後消失的地方,我已經打探清楚了,應該在一處魚市之中。我這就派人在四周搜捕,哪怕挖地三尺,也要將猗蔚這小子找出來就地格殺,免除後患!”

蠻闞倒也是個殺伐果斷的人物,如此關頭,並未徹底慌亂,還是頗有想法主見的。

但這話聽在蠻童耳裏,卻是氣得胡須顫抖。

他指著蠻闞腦袋道:“你怎麽這麽蠢!那人帶走猗蔚,虛虛實實,環環相扣。那魚市不過就是個幌子,豈是最後落腳地?”

“國都這麽大,你將猗蔚從獸靈居內放走。他要是不主動現身,你別想找到他!”

蠻闞聽了這話,一時無言以對。實際上,他是片刻之前,才意識到韓楓和猗蔚消失不見是金蟬脫殼之計的。

如此後知後覺,再想尋兩個一心躲藏的人物,自然是不可能了。

“父親,那現在該怎麽辦?”

到底還是年輕人,蠻闞無計可施,隻能征求蠻童的意見和指點。

“這件事到此為止。猗蔚畢竟是前任掌櫃的獨子,哪怕我現在掌控住了獸靈居,也還有數位供奉掣肘於我。你大張旗鼓,做得太絕,那幾個老家夥不好交代!”

蠻童盡管生氣,但還是極為清醒的。

隻是就此放棄,讓厭惡猗蔚的蠻闞,根本接受不了。

他當即又出言道:“放了猗蔚,恐怕這小子會背後搗鬼。若是猗天老鬼的死因被他知道,恐怕父親也坐不穩獸靈居的位置。那幾個老家夥沒膽子和父親作對,但國都內幾大老部族,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猗天老鬼的死因,已經徹底被埋葬在那條礦脈之中,無人能夠發覺,這一點你不要自亂陣腳!”

蠻童看了蠻闞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對於自己孩子的狠辣,他還是頗為讚賞的。不過處事方式上,還要曆練打磨。

“最近國都內風起雲湧,新老部族蠢蠢欲動,各方外來勢力雲集。你給我小心一點,不要惹了岔子!”

“還有,獸靈居內的生意照舊。各個勢力,無論內外,都要結交。要不偏不倚,不要讓旁人說閑話,找到空子對付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