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他邊擦頭發邊好奇地四處打量,宿舍條件當然比不上家裏,但他卻對幹淨的宿舍產生了愛屋及烏的好感,這可是池舟輕住的地方。

池舟輕翻出一套校服問道:“哎,你要不先去洗個澡?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回去,這一套我才洗過,幹淨的。”

夏逾白打了個寒顫,搖搖頭道:“沒事,我說完這幾句話馬上就走。再說外麵雨那麽大,一出去又要淋濕了。”

“好吧,”池舟輕當他鬧小孩子脾氣,由著他,“那夏同學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呢?”

夏逾白說:“y=e︿x的求導。”

“什麽?”池舟輕一頭霧水。

“我說,”夏逾白深吸了一口氣,“世界上永遠不會變的東西——求導後的y=e︿x。”

y=e︿x是一個特殊的函數,無論它被求導過多少次,得到的結果還是它本身。

他說的不像是這個基礎的指數函數,而在訴說他的心意。

池舟輕:……

他張開嘴想說幾句話,又怕隨意的言語會輕慢到夏逾白過分真摯的情意。

每一份真誠的感情都該得到認真的對待,他不能總用含糊的態度去敷衍夏逾白。

他歎了口氣,還是決定說出他拒絕夏逾白的真正理由。

不過他怕給夏逾白這個純土著太大的刺激,瞞去了這個世界是本書的事實,說道:“我們的年齡差距太大了,這是我覺得我們不合適的理由。”

夏逾白呆了:“出生差個幾個月也叫年齡差距大嗎?那父母不是同一個縣,生下的小孩豈不是能叫‘混血’?”

池舟輕被他不合時宜的笑話逗樂了,他掩飾地輕咳一聲:“不是,其實我們的年齡差距有整整一個你那麽多——我們差了16歲。”

夏逾白顯然不相信:“今天可不是愚人節。”

“我知道這事聽起來很匪夷所思,但它真實地發生在了我的身上,”池舟輕說,“我原來是一名年紀三十二歲的上班族,加班猝死後來到了這裏,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池舟輕’。”

夏逾白被他這信息量巨大的幾句話砸暈,愣了一會兒,古怪地看著他:“原來你是個老男人。”

三十二歲勉強還跟“風華正茂”搭得上邊,從原世界的青壯年到高中生堆裏的“中年人”再到夏逾白口中的“老男人”,雖然和16歲的年紀比起來,這稱呼也沒毛病,可“老年人”池舟輕的內心還是受到了傷害。

夏逾白立馬改口:“咳咳,男人至死是少年,不打緊。”

池舟輕:謝謝,但你的笑話並沒有安慰到我。

夏逾白又說:“男人三十而立,三十歲的男人是一道風景……”

池舟輕無力吐槽,忍不住打斷他:“你這些話哪學來的?”

夏逾白:“我哥。”

池舟輕無語:沒想到你大哥看起來精英氣十足,私底下卻說這種可以發到x信中老年人最愛轉的公眾號文章的話……

夏逾白的反應和池舟輕想象中不太一樣。大部分聽到他的話多是難以接受,他倒沒什麽其他的反應。他臉上有過驚訝,可也隻維持了一小會兒。

池舟輕難得有些緊張。這是他穿書後深埋心底的最大秘密,如今他把這秘密的一半分享給了夏逾白。他問道:“你沒有其他的話想說嗎?”

夏逾白沉吟道:“你知道‘極限’嗎?”

池舟輕被他跳躍性的說話方式弄懵了,他們之前不是在討論年齡嗎,怎麽話題突然跳到了跨頻的數學概念?

夏逾白自顧自地說下去:“今年我16歲,你的實際年齡是32歲,你的年齡是我的兩倍。明年我17歲,你的實際年齡33歲,你的年齡是我的1.94倍。再過十年,二十年,這個倍數又變小到了1.62、1.44……”

池舟輕說:“話雖如此……”

夏逾白把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說話:“你看,我們的年齡差距始終有16歲,可倍數卻在逐漸縮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當時間這個變量x無限增大,倍數亦將無限趨近於1,甚至可以說我們是‘同齡人’。”

他說話的聲音不輕不重,眼神卻很堅定:“你看,隻要我們在一起渡過的時間足夠長,我們的年齡差距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起碼它不能做為你不拒絕我的理由,”夏逾白又笑,他今天在池舟輕麵前笑的次數異常地多,十幾分鍾笑足了他一周的量,“我還是一開始那句話,除非你說你討厭我,不然我不離開。”

池舟輕胸腔內沉寂已久的心髒因為他的話而隱隱發燙,他回視夏逾白的眼睛,他心知肚明,他輸給了一個小孩子。

他還沒有一個少年敢愛敢恨呢。

夏逾白察覺到他內心防線的動搖,再接再厲道:“如果愛是一道方程,你可不可以讓我試試——我會是你的解嗎?”

池舟輕:“不行,真不行,不早戀。”

相同的回答,可這次夏逾白並沒有心灰意冷,他想了一會兒便明白池舟輕的堅持。

夏逾白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吧,都聽你的。”

池舟輕才發現夏逾白一旦話多起來,他根本說不過人家,講道理講不過,胡攪蠻纏他又不會。

但這是他必須遵守的原則,他訕訕道:“你知道,在相處過程中,年紀大的更容易占主導地位。如果真談戀愛,我希望雙方是平等的,而不是極有可能會出現的我控製你這種我占盡優勢的局麵;而且你可能因為我與你的同齡男同學們不同,而有了好感,你也沒法保證這不是你一時的熱度……總之,我們都要冷靜一下。”

“嗯,我知道了。”夏逾白認真地聽完他的話,又打了好幾個噴嚏,他瞟了一眼掃到池舟輕攤開的教輔,“再見,我走了,你好好學習吧。”

說完,他便告辭離去了。

這人來也像一陣風,去也像一陣風,池舟輕搖頭笑了。

他本來還想讓夏逾白洗個熱水澡再走,這人卻急急忙忙地跑掉了,看來有人的感冒在所難免了。

夏逾白來時在走廊上看到了停在宿舍樓下自家的車,看來是大哥二姐不放心他,派張叔跟著他來到了學校。

雨勢依舊不減,他撐起傘一鼓作氣地衝到了車子前,打開車門鑽進車裏。

張叔打開車內的暖氣,車載音響放著他們這個年紀的中年人最愛的懷舊金曲,車裏的氣氛暖呼呼讓人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