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池舟輕已經好多年沒有貧窮到這種境界了。

六月中旬開始放暑假,他可以在暑假裏找點臨時的工作,賺取下學期所需的生活費,還是他考慮到他成績好到可以免除學費的情況下。

他要用這剩下的一千多元挨過三個多月,由奢入儉難,這對於花錢沒有概念、大手大腳慣的池舟輕來說,真是個艱巨的任務。

原來他有錢,可以肆意揮霍,可如今……

好漢不提當年勇,池舟輕抹去一把辛酸淚。又想起他剛穿來時,原主傻乎乎地跳進冰水裏撈手鏈,高燒在醫院打了好幾天吊針,藥費、打針費加起來有近三百。

唉,一下子就花去為數不多存款的五分之一。

他登時對原主生出一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失望:你看看,你忙活來忙活去,人家領情嗎!你在醫院裏打吊針那幾天,主角受根本想都沒想幫你墊付點醫藥費,別人根本看都不來看你。

甚至,原主年輕的生命都賠在那場高燒中,讓他一個孤魂野鬼白占了便宜。

主角受當時應該在和主角攻玩“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遊戲吧?

算了,想到這茬亂七八糟的事,他就腦殼痛心髒痛。

二、最好有點特別。

一千來塊,也許是夏逾白隨便在外麵吃飯的一般消費。他要用這點錢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吃點不一樣的,怎麽想都無異於天方夜譚。

哎,好想請夏逾白吃食堂。可惜現在時間太晚,食堂早關門了。

池舟輕又想到他飯卡上1開頭的兩位數餘額,頓時不吱聲了。

我總不能請人家去食堂喝粥吧,夏逾白又幫我挑教輔,又說要給我講知識點。同學盡心盡力,我倒請他一碗兩塊錢的白粥,哪怕我再窮,也請不出手啊!

池舟輕愁得邁不開步,直到他看到路邊一家簡單的小麵館。

原主所讀的初中在當地是矮個裏拔將軍,成績拿出鎮上就沒有絲毫亮眼的地方。那年破天荒地出了他和林書竹兩個考上寧市一中的學生,校長揚眉吐氣地像是捧出兩個狀元,美滋滋地把他們倆的照片和名字張貼在公告欄裏,又想到他們兩都是孤兒,家庭條件不好,自掏腰包獎了他們一人三千元。

三千元,在如今窮的每天喝粥的池舟輕看來,可真是一筆巨款。那時“小有財富”的原主還在這麵館裏斥巨資吃了一碗十二塊的大排麵。

然後,原主這傻子竟然把這三千塊和他打了一暑假工賺來的大部分辛苦錢全給了林書竹。起因是林書竹哭哭啼啼地來找他,說別人都有手機,就他沒有,他怕被班上其他同學瞧不起。

池舟輕無語地直牙疼。原主這深陷愛河的小傻瓜,愛的奉獻也不是他這樣玩的啊?他買手機向你討錢,你就給啊?智能機便宜的多了去了,非得買個價格五六千往上的?

池舟輕揉揉腮幫,不再多想原主的舔狗曆史。他指向那家小麵館,對夏逾白說:“你餓了吧?我請你吃麵?”

夏逾白看向角落裏的麵店,心裏一百個不願意。

麵館擠在逼仄的小巷中,來來往往是行路匆匆的行人和橫衝直撞的電瓶車。麵館上方掛著“張媽麵館”的紅色粗體雕刻字,其中“張”字的“弓”不知道掉哪裏去了,隻在原地留下它曾經存在過的黑色痕跡。麵館名字下方是一排略小幾號的字,“大排麵牛肉麵蛋炒飯炒年糕”,應該是麵館的招牌菜。鮮紅色的伸縮雨棚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白字的小廣告,“英才教育全國名師中小學全科在線輔導1對1定製教育”,後麵的聯係方式被油煙熏黑。

店裏位置坐滿了人,店外擺了幾張可以收起的木桌也坐滿了人。一摞塑料凳和一筐啤酒、一筐玻璃瓶飲料擺放在一起。

他本來餓得前胸貼後背,看到這一幕頓時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嗯!我還可以走,一直走到我家的酒店去吃夜宵!

“不用了,”他試圖委婉拒絕,“我請你吃飯。我知道一家酒店晚飯還算不錯。”

說完,夏逾白拿出手機打開導航,選中酒店的地址,把手機屏幕轉向池舟輕給他看:“你看,不遠的,我們走十二分鍾就能到了。你要不想走,我們還可以打車……”

池舟輕:“哪能勞煩你破費呢?”

夏逾白:“不不,不破費,我錢夠。”

池舟輕看著渾身散發著“人傻錢多”氣息的夏逾白,心裏滿是無奈。

池舟輕:“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請你吃晚飯。我在學習上承蒙你照顧良多,你也要給我個還你人情的機會。”

夏逾白:“不用,同學之間互幫互助……”

他還想掙紮一下:“你看店裏都是人,我們沒地方坐……”

話音未落,幾個中年男人勾肩搭背地從麵館裏走出來。

什麽鬼運氣!

池舟輕:“我們運氣真好。”

然後,他被池舟輕拖進麵館。

夏逾白崩潰:啊!我好討厭不講道理、直接動手的野蠻人!

池舟輕使出絕招:“班長不肯吃我的飯,是不是瞧不起我?”

夏逾白:你不要上綱上線啊!

他隻能被迫坐在麵館裏的桌子邊上。

夏逾白又委屈又難受。

他自問對池舟輕態度不差,池舟輕竟然把他拉到這種蠅頭小館裏來吃飯。

好氣哦!為什麽每次麵對他的放肆,妥協的總是我!

麵館雖小,有心的老板娘把環境打理得一幹二淨,桌子光滑得沒有黏糊糊的油漬,地麵幹淨得倒映出人影,地上並沒有他想象中有一堆用過的餐巾紙團和煙頭。附近桌位的人雖然說話吵鬧,但沒有抽煙。

人多但好在幹淨,他勉勉強強能夠接受。

夏逾白直歎氣,抽出幾張粗糙的廉價餐巾紙。哪怕他麵前的桌子已經被他反複擦過好幾遍,他還是不想把他的手放上去。

池舟輕坐在他對麵,偏頭看對麵牆上的菜單:“逾白想吃什麽?”

夏逾白有氣無力道:“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