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在學校說起梁禦豪,那真是無人不知曉,因為他的大名始終長據在公告欄上。

舉凡運動比賽、全國演講、書法比賽,大至全國賽事,小至校內各項競賽,他無一不囊括。

得獎對他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理所當然的事情。他不僅是個天之驕子,從小在家甚至可說是個小霸王,仗著自己是粱家第三代的唯一男丁,他是予取予求,要風得風,梁家在北部是赫赫有名的名門望族,不少親戚都在政府裏頭位居要職,其家產更是這一切將來都由梁禦豪所繼承,他是梁家長輩所冀望的男丁,無怪乎從他一出生就被寵上天。爺爺奶奶、叔叔伯伯等長輩全當他是寶,隻要他嘴一拉下,露出不高興的樣子,這些在商場上的掌權者,無不降貴紆尊的彎腰哄著他。

而自小到大,他未曾離開過粱家。之所以到這中部鄉鎮的中學念書,全是因為疼他的外婆生了病,為了在此陪外婆,他才會轉學到這裏。

這事當初在家裏曾引起不小的爭議,最後還是愛孫心切的梁老太太拗不過他的要求,隻好放手讓他陪外婆養病。

不過條件是天天打電話,每個禮拜要回台北老家一趟。他母親的娘家雖然也是地方上的名門,但是跟梁家的雄厚背景一較之下,硬是被比下去。

因此,當他轉學來念二年級的時候,地方上的有力人士常來拜訪學校,為的不外是藉機看看梁家的唯一男孫。

這樣的身世背景,自然引起老師們的側目。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千萬別動到這尊活佛,以免招惹得一身腥是小,影響教職才是大。

雖是被寵,但豪門的家教也甚嚴。隻是梁禦豪的個性不免有些狂妄,他臉上線條棱角分明,陽剛味十足,加以濃眉劍目,整個人就是散發一股霸氣。

每每他帶領著籃球校隊到縣立體育場比賽,那奮戰不懈又英勇的表現,總會擄獲不少懷春少女在一旁呐喊助陣。

與生俱來的領導氣質,和後天栽培養成的傲慢盛氣,梁禦豪知道自己是強者,也時時刻刻表現出他的力量。

天資聰穎的他在課業上毫不費力,輕鬆就能得到第一名。在他周圍除了簇擁討好他的人之外,還有一些對他嫉妒的好事者。

不過他爽朗的個性,令雙方大抵能相安無事,因此他在學校裏過得還挺愉快的。

今天,他又領著一些同學、隊員在操場上練球。

血氣方剛的男孩子活動量大,精力無窮,幾趟練習下來,絲毫下見疲憊。他們頂著太陽在學校的大操場上,盡情的揮灑青春活力。

隨著梁禦豪準確無比的一個空心投籃,場邊響起不小的歡呼聲,其中又以愛慕他的女同學居多。

“學長好棒!好厲害!”

“耶!”他自己也頗為滿意的雙手高舉,充分表現出英雄式的氣概。

本想阻擋他,卻反被撞倒在地的副隊長高金浩,憤怒不服的往一邊啐了一口。“哈哈!我就說你贏不了我的。”梁禦豪叉開雙腳,得意地俯視著跌坐在地上的副隊長,一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情。

高金浩臉上的怒火隨即消失,他突然笑出來,“算你厲害。”

“起來吧。”梁禦豪伸手一把拉起他。

結束練習時已是午後一,兩點,太陽正烈。十幾位高頭大馬的隊員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的躲到樹蔭下稍做休息。

梁禦豪剛坐到草地上,不用開口,校長之女王心妮和幾位愛慕他的女學生,馬上端出自製的冰涼消暑飲料過來。

“學長,請喝。”這群老圍在他身邊打轉,獻殷勤的女學生以王心妮馬首是瞻,總是搶先討好他。

梁禦豪不客氣的伸出大手接過來,仰頭一口灌下,等解了渴,才遞還給王心妮。“謝謝。”他如施舍般地言謝,眼光仍舊放在炎炎夏日下的操場,沒有其它的表示。饒是如此,女孩子們還是笑得花枝亂顫,喜孜孜的更加傾心。他滿不在乎地任由汗水滴下額頭,滑過他健美結實的胸膛。對他來說,明天是很遙遠的事情,他隻關心輸贏、勝敗。

而因他的緣故,其它球員也享受得到女孩子們送的食物,大夥大口大口的啖著三明治、棒冰,嘴裏還不忘恭維他們的隊長。

“隊長,這次模擬考,你一定考得不錯吧。”

另一個人也搭腔,“別說了,鐵定又滿分。你這家夥太囂張了,存心讓老師難看嘛!才轉學不到一年,你就收買不少老師的心,還擄獲眾多學妹的崇拜,幾次考試都是全校第一名,還近乎滿分。你過不過分啊?”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笑意,絲毫沒有反感。

在旁邊跪坐的王心妮,馬上發出不平之鳴,“陳學長,那是因為梁學長他厲害啊,說不定人家在家裏很用功。對不對?梁學長。”未了,她還爭取梁禦豪的讚同。

梁禦豪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輕匆,微微一哂,“那可不,我回家不看什幺書,倒是記憶不錯,看過的東西很難忘。”

“嘩!那就是過目不忘羅。”一幹女子在他身後發出讚歎聲,對他抱以更加崇拜的眼神。

“天生聰敏,加上過目不忘,長得又夠性格,隊長,你真惹人眼紅。”

“對啊,你搶了高金浩的位置。你沒轉學之前,受校長器重、老師喜愛、學弟妹擁戴的學校之光,應該是他的,你一來就霸著人家的位置羅。”

同學間開開玩笑,原本是無傷大雅的事情。但是聽在某些人耳裏,就顯然很不是滋味,尤其是被說的當事者高金浩。

平心而論,他長得也不差,功課也好,堪稱學校裏的模範生。如果不是粱禦豪,他可能是學校風頭最健的學生。

可惜梁禦豪比他更加顯眼,縱使個性狂妄、態度強勢,也絲毫不影響他的人氣。

這令事事計較、事事在乎的高金浩難以心服,頗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情結。表麵上雖然不說,兩人打成一片,但是他偶爾還是會流露出敵意,把梁禦豪當成假想敵。

他嘴角微微一扯,算是極佳的反應了。

眾人又扯至別的地方,“昨天跟訓導王任杠上,到底是怎幺回事?”

粱禦豪輕輕一笑,“其實也什幺,三班有女生送情書給我,剛好給他攔截到,當場在班上念出來,害得女孩子受羞辱的哭出來。我知道後,一下課就去訓導處跟他要回情書。”

“真這樣,聽說你把訓導主任氣得說不出話來。”

“喔,可能看我比他受歡迎,調侃了我幾句,我當然也不爽的回他幾句。一“你說什幺?”

他伸伸長腿交迭著,“你也知道那個禿頭又色的死胖子,四十好幾也沒個女朋友。我反問他是不是沒收過情書,所以才死扣著不放。”

大家噗哧一聲爆笑開來,對訓導主任深表同情。

“你好毒喔。難道不怕他挾怨報複,借故刁難?”他嗤之以鼻,“誰敢動我,就等著看他的下場吧。”他的語氣狂傲又自大。眾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把梁禦豪的思緒拉得又高又遠。末近六月,溫度就高得嚇人,仿佛非把人曬幹不可。太陽照射,汗水無止盡的流,把理智都蒸發了。

他眯著眼,雙手墊頭,背枕靠在樹幹上,隨意的掃視周圍。

不期然的,他雙眼對上遠方一個白上衣,黑裙子,短襪子的女同學,對那抹弱小身影感到納悶。

天氣這幺熱,她怎幺還站在太陽底下?這幺一想,他才發現這抹身影好象常在操場上出現。

不過這關他什幺事,他才沒閑工夫去管那幺多。

眼一閉,把無聊的事拋諸天外,伴著同伴嘈雜的交談聲,他準備假寐一下。藍天依舊浮著白雲。

“楚楚啊!好啦、好啦。今天是星期六,早點放學回家去,別陪我這老頭在這裏做苦工。”工友王伯伯吃力的撐起腰杆站起來,脫掉鬥笠下停的揮著搗風。

“沒關係啊,反正我回家也沒事,不如幫幫你,打發時間。”蹲在地上賣力割除雜草的楚恩憐仰起小腦袋瓜,露出紅通通的笑容。

她左手抓住一把草根,拿起鐮刀奮力的割斷。

他提醒著她,“千萬別忘了複習功課。”

“我已經複習完畢了。”

王伯伯拍拍自己的腦勺,“差點就忘了,你功課很好,次次都上台領獎。”

聽了,她露出潔白的牙齒傻笑,一派純真。

見此,他又說教了,“你啊,就算如此,放假也要跟同學,朋友多出去玩,不要老跑到學校來陪我這糟老頭。外麵的世界多彩多姿,年輕人應該去逛逛,老在校園裏打轉不太好。”

“我知道,可是我覺得跟小黃、小白、胖胖在一起比較有趣。”她指的是趴在一旁休憩的三隻校狗。

三隻野狗似乎聽到她在提它們的名字,全機警的抬起上半身,“嘿嘿嘿”的吐舌頭,等她召喚。

“陪狗玩有什幺好的?同儕問的相處對你將來的人際關係比較有幫助。”

“可是要費很多心思。”況且她不擅長此道。

班上同學都覺得她怪異,陰沉沉地不好相處。

她們比較有興趣是誰去了大城市、哪個偶像藝人最帥、電視又出現哪些新產品、青春痘又冒出幾顆、誰又交了男朋友……這些瑣碎的小事情。

為此,她在班上老是孤零零,獨來獨往,沒有太過熟稔的同學,對老師也不跟前跟後地挖空心思討好,永遠躲在教室的角落,希望沒人發現她存在最好。

她不發問、不表示意見、也不張揚表現自己。

久而久之,班上原本對她還有些期望的人,全放棄找別人去,她落得真正的輕鬆。

她知道自己孤僻、畏生,但是她沒辦法讓自己暴露在大眾眼光下,她寧願當個透明人還好過些。

見自己改變不了她的心意,王伯伯莫可奈何的搖頭。“你這孩子……”

其實他也挺愛有人陪他聊天的。自從楚楚一年前入學以來,她已經陪他度過不少日子。

剛開始他還覺得怎幺會有這幺愛護小草、小花、小動物的女學生,老是自動自發的替他為花圃的花苗澆水,照顧他的小狗。甚至把一些女學生不愛做的掃除工作,全攬過來慢慢的做完。

常常是等到天色昏暗時,她才依依不舍的騎著腳踏車回家。

楚楚長得很秀氣,小小白淨的瓜子臉,兩條麻花辮子垂在肩上,深潭水瞳似的大眼溜溜的轉著。個頭嬌小的她一點也看不出是即將升國二的十四歲女生。乖巧又安靜的她有著一頭稍長的烏黑秀發,這在發禁還不是很寬鬆的學校裏是很難以允許的。

聽說訓導處為了剪她的發,還把她的父母親找到學校來,結果引起不小的風波。幾位在場的老師說,不管她父親怎幺威逼利誘,她還是不為所動,甚至被打了一巴掌,她仍是不低頭地含淚護發。

為免事情鬧大,校方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索性放寬發禁:允許學生留長發,但前提是要整齊的綁好辮子。這舉措倒是造福不少女學生,不過在校園內,最顯目的依然是紮著兩條長辮子的楚楚。

真難以想象溫順又柔弱的楚楚會據以力爭,保護她的頭發。王伯伯心想。

日頭烈焰,兩人在太陽底下繼續的與雜草搏鬥。

許久,楚恩憐站起來,“這邊都處理好了。”

她甩甩手,左右交替的槌打肩膀。拔草對她來說是有點負擔,不過隻要能留在學校,她一點也不覺得累。

“那我們休息一下好了,到宿舍陰涼的地方喝冰茶。”

“好啊。”

此時,籃球場上又展開一場對抗賽,下時傳來吆暍歡笑的聲音。

兩人同時回過頭看,不過沒對他們下任何評語。

她率先開口道:“我們到休息間去吧。”她又喚著幾隻小狗跟上來,一起離開燥熱的太陽底下。

自從母親死後,楚恩憐就不喜歡回到她稱為家的地方。

父親再娶的阿姨,原本是工廠的會計小姐。在未入門之前,常在爸爸麵前對她表現親昵,可是一結婚後,對她老是冷言諷刺,愛理不理,尤其生了小弟弟之後,情況更加嚴重。

後母常趁父親外出洽商時,對她口出惡言,之後又愛對父親告狀,編派她的不是。

老來得子的父親早被後母迷得七葷八素,分不出真偽地就罵她。為求一家和樂,她常常將委屈往肚裏吞,不回嘴,也不為自己說情。

她隻是在外頭待到父親回到家的時候,或者在父親剛踏入家門之前進門,這樣她會少掉很多挨罵。

看看手表,七點鍾了,爸爸應該回到家了。

她躡手躡腳的把腳踏車停放在自家的洋房外,探頭探腦的推門進去。

“大小姐,你回來了。”

聽到這句嘲諷的尖銳聲,楚恩憐心中咚了一下。父親還未回到家。

她之所以如此確定,是因為隻要父親在場,後母又恢複成賢妻良母,輕聲細語的在父親麵前扮演善良的妻子。

楚恩憐低垂著頭,抓緊書包隻想往房裏躲,偏偏她的後母謝淑娟還不放過她,抱著小孩擋在她麵前,不給她過。

“一回來就想往房裏跑,怎幺?我是會吃你還是咬你?”她明知故問,找事情刁難楚恩鄰。

楚恩憐抿著嘴,臉色蒼白,一句話也沒回。

謝淑娟看到她這小媳婦的樣子就有氣,“我警告你,可別在我麵前耍花樣,不許到你爸爸麵前搬弄是非。告訴你,你爸現在比較聽我的,勸你還是乖乖的吃你的飯,這個家現在可是我說了算。”

楚恩憐不發一語的盯著她,不明白她為什要在她麵前耀武揚威。她明明已經掌握家中經濟大權,穩坐女主人的寶座了。

兩歲大的弟弟睡得十分安穩酣甜,並沒有受到她們之間的波及。她失神的盯著她懷中的幼兒,有絲羨慕。

謝淑娟疑神疑鬼的看了她老半天,才不太高興的道:“冰箱有菜,自己熱著吃。”

“我吃不下。謝謝,我要回房……”她話還沒說完,大門口就響起聲音。

謝淑娟往大門一瞟,知道是丈夫回來,換上另一副嘴臉迎上前去,“文德,你回來。”

她把孩子放置搖籃裏,回過頭來接過丈夫的公文包,又拿替換拖鞋,把丈夫伺候得像個老太爺,莫怪乎楚文德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頭發有些許斑白的楚文德踏進大門,他一見自己女兒,臉色立刻下沉,“怎幺還穿著製服,是不是又混到哪裏去了?”

“沒有,我一直在學校。”楚恩憐欲言又止的講著,明知道父親不相信,她還是忍不住為自己的清白辯護。

謝淑娟迅速的端出飯菜,招呼丈夫,“別生氣了,快來吃飯,你工作一整天一定很累,身體要顧好。”

“我能不氣嗎?一個女孩子家,成天隻會亂跑,什幺家事都不幫你做,也不會幫忙照顧小弟弟,心胸狹隘。”他踱至搖籃旁,逗逗睡著的兒子,然後又不高興的坐至飯桌。

“哎呀,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應付得來的。”謝淑娟嫻熟的勸著丈夫,在丈夫麵前裝成善良、寬宏大量的女人,為他添飯菜。

楚文德仍不停的叨念著,“你要照顧小偉,又要忙工廠的事,我怕你太累。這丫頭放學也不會回到家幫忙,一點也不懂事。”

“唉,可能是我做得不夠好,你也別責怪她了,或許問題出在我身上呢。”她愁眉苦臉,很是委屈的樣子。

疼妻子的楚文德好言安慰她,“別胡思亂想,明明就是楚楚不懂事,你又何必想歪。”說完他又嚴厲的對著沉默佇立,像罰站聽訓的女兒講,“聽到沒?要跟你娟姨學學。唉!她媽媽不是這樣子,怎幺她會變得如此野。”

“別氣了。”謝淑娟順著丈夫的胸膛,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對楚恩憐示威性的微笑,再陰狠的瞪她一眼。

她難過的道:“我回房做功課了。”

“去、去、去,別煩我。”

看到父親不耐煩的表情,亟欲和妻子相處,她不禁悲從中來,深深覺得自己被摒除在外,融不進這個家。

她落寞的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裏,關鎖上門,喪氣的撲到**去,把頭埋在枕頭裏,許久都沒抬起來。

父親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他十分疼愛她,她每天回家也都會急著把學校發生的大事一字不漏的告訴他。

準備飯菜的媽媽會站在廚房,一臉溫馨的望著他們父女,眼裏充滿幸福。

這種奢望夢想,恐怕再也沒機會實現了。

媽媽,我好想你喔。楚恩憐在心中呐喊。

如果媽媽沒有生病去世,今天應該也是和樂融融的光景吧。待在暑期輔導完後,空蕩蕩的教室裏。

炎炎夏日午後,空寂無人的教室裏,未擦幹淨的黑板上還遺留著字跡。她趴在自己的桌上,失神的望著蔚藍天空飄過浮雲片片,緩慢的消磨著時間,她卻不覺得無聊。

她聆聽著窗外隱約傳來的聲音,洗手台上永遠關不緊的水滴聲、緩慢走過走廊的腳步聲、操場旁的秋千搖動聲,拍打籃球的聲音、涼風吹拂揚起操場上灰塵的沙沙聲……無不顯示出炎熱的夏日。

最令她喜愛的莫過於蟬鳴聲,蟬兒“知了、知了”的鳴叫著,停停又起起,細細又重重,仿佛永無止盡似的。

她不急著回家,這裏比家更令她安心自在,在靜默的教室裏她擁有自己的小空間。

驀地,狗兒的哀號聲驚悚的傳到她耳裏,她大吃一驚,迅速的跑至狗兒慣常休息之處,果然見著幾位高大的學生圍著三隻狗兒踢弄,還用火驚嚇王伯伯剛收養的一隻受傷的母貓,他們臉上全掛著惡劣的笑容。

“住手!”她邁開小小的步伐,擋在它們麵前。

為惡的高金浩不悅的問:“你是誰啊?我們做什幺關你什幺事,給我滾開!”說著又用力的去踹關著貓的籠子。

母貓驚嚇的弓起背脊,張牙舞爪著。她連忙安撫它和一群狗兒。

麵對幾位比她高大魁梧的學長,她鼓起勇氣,握緊拳頭,囁嚅的製止,“請你們不要這樣子。”

“怎幺樣啊?”幾位同行的籃球隊員嘻笑的在一旁逗她。

楚恩憐跨出步伐,小小的肩膀不住發抖。盡管如此,她還是漲紅薄麵皮,聲如蚊蚋的道:“不要欺負它們。你一個大男生,應該知道什幺該不該做,至少不能欺負弱小動物”

高金浩在同輩麵前也算是有分量的人物,怎堪被一個小學妹教訓,他惱羞成怒的又踹了小狗一腳。“假如我就是要欺負它,你能奈我何?”離他最近的小黃狗被他踢中腹部,哀號的鳴叫起來。

楚恩憐急憤交加的蹲在狗兒身邊,緊緊的抱住它,“乖、乖。”她眼眶悲憤的含著淚水,“你怎幺可以踢狗兒?你好過分,隻會欺負比你弱小的人。你是不是男人?”

“嘿!金浩,小學妹問你是不是男人,隻會欺負弱的小。說,你是不是男人?還是你真的是女人?”幾位男同學又在旁邊鼓噪起來。

被戲譫的高金浩顏麵盡失,他羞憤的想再補一腳。

楚恩憐眼明手快的隻身撲擋在下一隻受害的狗兒身上,那力道強勁的一腳就踢中她的背上。她抱著狗匍匐的跌向前,整個人坐在水泥地上,白色的製服上印著他的球鞋腳印令人觸目驚心。

“喂!你太過分了吧。”幾位學長覺得玩笑開大了,紛紛開口勸告。

本來他們要上籃球場練球的,結果經過停車場時,高金浩又發飆起來,踢小動物出氣。其實他們也心知肚明,高金浩這次考試又輸隊長,才會拿狗兒出氣。

他們原本也隻是觀望,都是由高金浩動手,後來他越來越殘忍,他們也想規勸,誰知這位學妹突然出現。

“別管我。”高金浩撥開一隻從身後竄出要製止他的手,卻反被擒拿住。

“夠了,你發什幺瘋。”

這人正是找他們不著的梁禦豪,他遠遠的就見前方有著爭執,定睛一看,赫然發現高金浩竟然重重踢中一位坐在地上的女生。那女生背對著他,抖擻不停的抱著懷中驚慌的狗兒,不肯鬆手,弱不禁風的背影惹人憐憫。

高金浩見是世仇,又被撞見自己的狼狽狀,怨忿的甩脫他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隊長,都是他,可不關我們的事。』幾位同學紛紛為自己澄清。

粱禦豪責備的瞪了他們一眼,莫可奈何的在楚恩憐的背後蹲了下來,那黑色腳印在她近乎透明的白製服上清晰可見。“學妹,有沒有事啊?要不要上保健室?”

楚恩憐額頭出汗,隻覺得背部疼痛,鬱悶欲嘔,再聽到身後一道陌生的男聲,她更倔強的搖頭。那是屬於尚在變聲的粗糙男中音。

幾聲呼喚,也不見女孩回頭,隻是維持相同的姿勢,背著他坐在水泥地上,緊緊的護著懷中的狗兒。

梁禦豪覺得有些無趣,“真的不用嗎?看起來很痛耶,金浩那家夥力量不小喔。”他注意到她的脖頸真雪白,兩條長辮子垂掛在身後。“真的不理你喔。”他手癢的把玩她的長辮於,輕輕的扯動。

楚恩憐像個啞巴一樣,抵死下回頭,心想,都是一些沒愛心的男生,她才不想理他們呢。還有,別拉她的頭發。

梁禦豪沒耐心的起身,回頭對著同學喊道:“怪女生。算了,我們走吧,去練球。”

楚恩憐僵直著身體,一直到聽不見身後有任何動靜,才怯生生的轉過頭。

“啊!”這一動競拉扯到背上的肌肉,她這才感到剛剛被傷害的程度大於她所想象的。她痛得低聲呻吟,整個五髒六腑仿佛被震得移位般。

幾隻狗兒仿佛了解她的痛楚,伸出大舌頭舔著她皺起眉頭的臉。

“嘿嘿,別玩了,我很痛耶。”她勉強的笑開,躲開它們英雄式的口水洗禮。

“楚楚,你怎幺坐在地上?衣服還有個髒腳印?”辦事回來的王伯伯,提著袋子走過來。“沒什幺啦,我自己跌倒。”她忍痛爬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佯裝無事。王伯伯盯著她,意料她絕對不會說出實情,隻好道:“好吧,我們回去吧。”“嗯。”她乖巧的點頭,提著貓籠子,帶著狗兒回到他的宿舍。

背部實在疼痛不堪,楚恩憐捱不到傍晚就提早回到家。

她忍著痛停好腳踏車,在門口就聽見小弟哇哇叫的啼哭聲。

“奇怪,姨不在嗎?”

她放好書包,抱起在搖籃裏哭得漲紅臉的弟弟,輕輕的搖晃。

“乖、乖,別哭,姊姊在這裏。是不是肚子餓啊?姨!”她朝屋內大喊,又繞到廚房看,仍舊沒人影。

她抱著弟弟走至父親的房間,發現房門緊鎖,她試探的敲敲門,“娟姨,你在不在?娟姨?”

門內發出不小的聲響,兩分鍾後,緊閉的房門才打開。謝淑娟頭發紊亂,麵孔潮紅,神色慌亂不安的瞪著她,“叫什幺叫?沒看到我在睡午覺啊?”

這時候睡午覺?已經傍晚五點了耶。雖然心中懷疑,不過楚恩憐也沒問,僅說:“弟弟哭得好厲害。”

她不高興的道:“我知道啦!真煩。”

房間猛然傳來窸嗦的聲音,楚恩憐反射性的朝房內望。

謝淑娟馬上緊張的關上,擋在門前對她怒斥,“你看什幺看?”

“爸爸回來了嗎?我聽到有聲音。”

“我看電視不行啊?”她一把搶過孩子,亟欲趕她離開。

“你到底想幹什幺?別杵在我麵前礙眼好不好?”

感覺她強大的敵意,楚恩憐沉默的走回客廳取書包,很快的跑上樓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她洗了個澡,在穿上衣服前對著鏡中照,發現自己的背上有著一片烏青。

“好痛喔。”牽一發痛全身。她困難的敷上藥膏,沒食欲的躺上床休息,不知不覺的進入夢鄉。

對於謝淑娟的行為她沒多加揣測,隻想好好的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