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拖下沾滿鮮血的外衣,怎麽洗也洗不幹淨身上的血汙,身體已經被他自己搓得發紅,泡得發白,皮膚都要揭下來一層,他還是洗不幹淨身上的血汙。

雖然是在夏天,溶洞中的地下水依然非常寒冷,凍得莫桃渾身直哆嗦,迅速消耗掉莫桃肚子中的食物,他又覺得很餓了。但是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再去碰一碰蝙蝠。於是他從河裏出來,仔仔細細地把整個溶洞又尋找一遍。

比起大多數溶洞來說,這個溶洞的構造非常簡單,隻有上下兩層,簡單到莫桃沒用多少時間就死心了。他拿著無聲刀又來到洞口,用刀想去割開洞口那種粘糊糊的物質。最後無聲刀上沾滿了那種物質,莫桃也沒有能打開出口。

莫桃不甘心,又下到底層利用河水和外衣,費九牛二虎之力弄幹淨無聲刀,再次來到出口處,忍不住慘叫一聲。堵塞洞口的物質明顯要比他剛才離開的時候多了一些,已經朝裏凸出一個圓弧,明顯有人在外麵守著,但他也不能什麽也不作任人宰割。

莫桃這次不再和堵塞洞口的這種物質糾纏,而是想利用無聲刀切割洞口旁邊的岩石。他學聰明了,既然洞口在這裏,無聲刀又如此鋒利,他完全可以自己再開一個出口。

無聲刀不負厚望,莫桃的開山工作異常順利,他很快繞過原來的洞口,又開出一個能容一個人爬出去的小洞來。莫桃興奮起來,全身都鑽進洞中,加快速度朝山外挖去。終於,他覺得前頭一鬆,無聲刀刺在空處。

隨著莫桃用力一攪,岩石撲簌簌地落下來,刺眼的陽光從洞口射進來,讓已經習慣黑暗的莫桃睜目如盲,什麽也看不見。莫桃急忙閉上眼見,卻不肯放棄手上的動作,加勁繼續朝前挖去。這時候他聽見一聲女人的驚呼:“你們是怎麽辦事的?莫莊主要從這邊出來了!”

莫桃大吃一驚,睜開眼睛加速朝外麵爬過去,隻要出了山洞,他就不怕任何人。可是卻有一片刺烘烘的茸毛飛射過來。莫桃本能地朝一邊閃避,可惜他正處在一個山洞中,而這個山洞僅僅比他的身體大一點點,完全沒有一點騰挪的空間。於是那些刺烘烘的茸毛全部射在莫桃握刀的手上,還有不少粘在他的臉上,掉進他的眼睛中。

立刻,他便覺得沾著茸毛的部位又疼又癢,眼淚也直流出來,但他還是不肯退縮,半眯著眼睛,繼續咬牙朝外爬去。終於,他的頭已經鑽出了山洞,但是他卻是渾身發軟,再沒有一點力氣。原來那些茸毛不僅僅是使人又疼又癢,還能使人失去行動能力,接著手上一空,無聲刀也被人搶去。

莫桃清楚自己肯定是出不去了,甚是不甘心,透過模糊的淚眼想看清楚到底是誰在和他作對。外麵的天色其實並不算很亮,很可能是傍晚時分。莫桃首先看見的是幾個毛茸茸的巨大蜘蛛。雖然他從前沒有見過,但他卻聽莫素秋提起過,料想這就是莫天悚曾經殺死過的絨花姑娘。心中一冷,這才知道他原來是落在疊絲峒的人手裏,也明白了堵塞住溶洞口的粘糊糊的物質其實就是蜘蛛絲。不過絨花姑娘顯然是一種不結網的蜘蛛,吐出來的絲和一般的蜘蛛一點也不一樣。

“無聲刀太鋒利,不能再給莫莊主用了!快去換一把大刀過來。”剛才的那個女人的聲音大聲吩咐道。

莫桃忍不住大吼道:“老妖精,你到底想把爺爺怎麽樣?要殺要剮都痛快一點!”大約是知道他沒力氣動彈,並沒有人來理會他。莫桃循聲望去,他沒有看見抓他的“老妖精”,卻看見一個嫵媚的漢族“小妖精”。

“小妖精”側身站在洞口旁邊,身穿綠色的紗裙,手上拿著無聲刀,膚色欺霜賽雪。麵上蒙著一層綠色的麵紗,正在吩咐幾個苗族人。似乎察覺到莫桃的注視,“小妖精”轉過身來,摘下麵紗,對著莫桃嫣然一笑,福一福道:“莫莊主,你看奴家的樣子還過得去嗎?以後讓奴家來服侍你好不好?你要是答應奴家不使壞,奴家就幫你擦掉你臉上的茸毛。”

莫桃注意到她長得非常美麗,臉頰紅紅的,眉毛細細的,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笑起來很是迷人,但莫桃卻非常生氣,悶聲不答話。

“小妖精”並不介意莫桃的態度,走過來拿著一條紗巾輕柔地擦去莫桃臉上的茸毛,親熱地抿嘴笑道:“莫莊主,你可真是沒出息,我們又不是不放你出來了,眼淚怎麽流成這個樣子?”

莫桃大怒,他一點也不想流淚,可是茸毛刺進眼睛中,他卻無法控製眼淚不斷地流出來,用力偏頭想躲開“小妖精”。可惜他全身都擠在他自己挖的小洞中,隻有頭lou在洞外,身上又沒有力氣,怎麽躲也躲不開“小妖精”。

“小妖精”顯然是覺得很有趣,抖抖絲巾又來給他擦眼淚,一邊擦一邊還“咯咯”地笑道:“乖一點,別哭了,等你把洞裏的蝙蝠都消滅掉,我們就放你出來。這個山洞中最多不過一萬隻蝙蝠,你努力一些,不會用很長時間的。”

莫桃氣得要吐血,忍不住吼道:“為什麽?告訴我,為什麽!”

“小妖精”笑著道:“你想知道很簡單啊!等你消滅掉洞中的蝙蝠,我就告訴你。”一邊說一邊又幫莫桃擦去他手上的茸毛。

莫桃更氣,閉上眼睛不願意再看見“小妖精”騷首弄姿的惡心樣子,沉聲道:“你要我殺蝙蝠也可以,但總要給我一些吃的東西。沒力氣我怎麽殺蝙蝠?”

“小妖精”笑嘻嘻地聲音道:“蝙蝠血不好吃嗎?蝠福同音,蝠血也就是福血,你多喝一些,日後的日子福氣一定很好!”

莫桃氣得再說不出話來。又過一會兒,他覺得手中被塞進一把大刀,忍不住又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小妖精”又蒙上麵紗,正在吩咐一個苗族青年:“你把莫莊主送回蝠洞。小心一些,別傷著他。”

那青年恭敬地答應一聲,來到洞口,大刀闊斧地用力推著莫桃朝蝠洞中爬去,一點也沒有小心。莫桃的肌膚被粗糙的岩石摩擦得很疼,他卻無力反抗,不用看也知道身上一定被磨出很多的傷口,又疼又氣,忍不住破口大罵。

那苗族青年卻沒有“小妖精”的脾氣好,立刻不客氣地給莫桃一個耳光,低聲道:“不準罵,再罵再給你一個耳光!”

這真是奇恥大辱!莫桃立刻不出聲了,卻在心中把整個苗族的祖宗都罵個遍,發誓日後出去一定要報此仇。苗族青年將他推進洞中,又留下一些傷藥以後就原路返回了。然後莫桃忍饑挨餓辛苦挖出的小洞又被蜘蛛的黏液填滿。

雖然沒有吃一點解藥,茸毛的毒性也漸漸過去。莫桃恢複行動能力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傷藥通通倒掉,然後拿著大刀就開始挖掘岩石。這把刀比起無聲刀來差遠了,莫桃沒挖兩下子,刀就在岩石上折斷了。氣得莫桃丟下大刀,自己生悶氣。

蝠洞中的蝙蝠大概也是找不著吃的東西餓得發慌,比開始顯得要混亂,無數的蝙蝠在洞中到處亂飛,使莫桃連生氣都不清淨。

莫桃看見蝙蝠就覺得恐怖,連大刀也沒有拿,掙紮著回到下層洞穴,打定注意再也不上去了。他知道自己沒有大刀的幫助,是沒辦法從下層躍上上層的,可他已經決定,即便是餓死,也絕對不會再去殺一隻蝙蝠,更別說去吸允蝙蝠血。能不能出去他無法做主,但殺不殺蝙蝠他總可以自己做主吧?

孔子不飲盜泉之水。這是從前蕭瑟教導他的話,莫桃想自己沒有那麽偉大,但總是可以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他要自己不僅僅是不會去碰那些蝙蝠,也不要去碰那些腥臭的怪魚,因為他沒辦法把魚弄熟。可他已經下定決心,即便是餓死也絕對不去當一個茹毛飲血的野人,更別說是去做一個吸食鮮血的惡魔。

穀正中不好推開紅葉,可也絕對不願意讓紅葉伏在自己身上傷心地哭泣,頭疼得厲害,忍不住在心中大罵狄遠山。正在為難的時候,原本睡得很香的南無突然從**坐起來,道:“穀大俠,你可以放開紅葉了,狄遠山過來了。”

紅葉一聽,不等穀正中放開他,已經自己離開跑出去迎接狄遠山了。

穀正中鬆一口氣,在板凳上坐下,討好地看著正準備起床的南無,媚笑道:“兄弟,你不是睡著了嗎?怎麽能聽見狄遠山的腳步聲,我都沒有聽見。”

南無搖頭道:“別叫我兄弟,暗礁中的人沒有兄弟,我聽著覺得瘮得慌。狄遠山沒怎麽練過武,又受傷了,腳步響得和打鼓似的,我能聽見有什麽希奇?你的注意力都在紅葉身上才沒聽見的。”

穀正中嚷道:“可是你在睡覺啊!告訴我秘訣,省得我下次又被少爺發現。”原來他好幾次想趁著莫天悚睡著的時候去偷看烈煌劍,都因被莫天悚發現而沒有得手。莫天悚晚上睡眠時間原本就少,穀正中要等他睡著甚是辛苦,很不甘心每次都被發現。現在見南無也有同樣的本事,自然想要問個清楚。

南無失笑道:“你可真是賊性不改,少爺的東西也敢惦記著。死心吧,除非你用藥物把他迷暈了,或者趁他發病的時候動手,否則你絕對不可能偷到他的東西。不過我要提醒你,少爺本身也擅長用藥,一般的藥對他可是沒有效果的。要是把他惹惱了,可是沒你的好果子吃。”

穀正中撇嘴道:“真不夠朋友,說了一大堆,也沒有一句話是說到點子上的。”

狄遠山一瘸一拐地走進來,坐下冷哼道:“他怎麽沒有說?他就是在告訴你少爺發病的時候就是防備薄弱的時候!南無,你還想不想少爺幫你忙?這樣在背後泄他的底!”

南無不以為意地笑笑道:“穀大俠可是在聽過你的話才明白的,怎麽算是我泄底?晚飯好了沒有,我要去吃飯了!”

狄遠山道:“你不用出去,我已經讓紅葉告訴老板,今天的晚飯就送到這裏來。”

南無無可無不可地也坐下道:“遠山,我以前還真沒有看出來,少爺不在的時候,你也挺能使喚人的。”

狄遠山沒有再理他,掉頭對穀正中道:“真真會一種找人的秘術,隻要是人在方圓百裏之內就能找著。你去求求她,讓她幫我們看看少爺目前在什麽地方。”

穀正中恍然,剛才狄遠山下跪肯定就是在求上官真真此事,但不知道上官真真又為什麽會掉眼淚。他也的確是很關心莫天悚,又知道狄遠山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雖然覺得自己不合適,但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一聲出去找上官真真了。

上官真真還躲在牆腳無聲的抽搐。穀正中的頭又開始疼起來,幹咳一聲走過去,正要開口,上官真真已經自己擦幹眼淚,低聲道:“古大俠,你什麽也不用說,我這就回房去準備。等你們吃完飯,就有少爺的消息了。”

穀正中傻笑一下,道:“狄夫人,這個兩口子打架是常事,床頭打架床尾和,過去就算了,別往心裏去。”

上官真真苦笑道:“看來遠山什麽也沒有對你說過。我和他之間要是能打架,我也不哭了。”

穀正中一愣,不知道該找些什麽話來勸慰,隻好又傻笑一下,正覺得尷尬的時候,紅葉大聲招呼他們道:“吃飯了!”穀正中連忙道:“吃飯了,狄夫人。先吃飯,等吃過飯再找少爺不遲。”

上官真真搖頭道:“我不吃了。不想吃。你別叫我狄夫人,遠山聽見會不高興的。”說著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穀正中不禁又有些尷尬,跟在上官真真的身邊,訥訥地道:“那我叫你上官姑娘吧。”

上官真真淒涼地笑笑,道:“別擔心我,我早習慣這樣了。對了,我剛才忘記告訴遠山,你幫我問他一聲,莊主也在雲南境內,要不要我也幫你們找找。”

穀正中又是一愣,愕然問:“你是說莫桃?他怎麽會來?你又怎麽知道他來了?”

上官真真道:“我原本就是為此事去九龍鎮找遠山的,見著遠山後反把正事忘掉了。麻煩你告訴遠山,是他母親和疊絲峒的人聯手把莫桃引來雲南的。”

穀正中更是迷惑,正想多問幾句,門口忽然傳來拍門聲,接著是莫天悚的聲音傳進來:“這裏是客棧嗎?”

穀正中大喜,丟下上官真真衝到門口,就聽老板在後麵哭道:“這是怎麽了?平時盼望客人上門,總也沒個客人上門,今天關著門,客人卻不停地上門。”穀正中也沒管老板的感慨,早打開院子門,便看見莫天悚笑嘻嘻地牽著馬,雖然身上的衣服是濕的,但一副容光煥發的樣子,身邊還站著美麗的梅翩然,昭示出莫天悚好心情的原因。原來他們離開山洞以後,大雨並沒有完全停止,時不時還要下幾滴,使得他們的衣服又濕了。

穀正中失聲叫道:“少爺,我們為你急得什麽似的,原來你去追女人了!”

莫天悚沒好氣地瞪穀正中一眼,冷哼道:“不正不中,我們之間的賬還沒算呢,待會兒我再和你說!幫我把馬牽到馬廄中,多加點好草料。這馬今天跑了足足有八百裏,累壞了!”不客氣地將馬韁繩和梅翩然的包袱都塞給穀正中,轉過頭就變得眉開眼笑的,殷勤地道:“翩然,你餓不餓?我讓紅葉給你好好做兩個小菜吃。”

穀正中對莫天悚還真有些發怵,拍一下自己的額頭,忍不住叫道:“天啊!這是什麽世道!”

梅翩然搖頭,又拿過自己的包裹,嗔道:“少爺,你別欺負人啊!好像飯已經做好了,你先去換下濕衣服,我們將就吃一點就可以。”

聽見動靜的狄遠山和南無、紅葉也跑出來。紅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下看一眼南無,喃喃道:“天啊!少爺才不過出去一天,從什麽地方找來一個這麽漂亮的姑娘?”

狄遠山一瘸一拐地跑過來,高興地道:“少爺,你回來就好。”

莫天悚也看見南無,心中甚是奇怪,點點頭算是招呼,沉下臉皺眉問:“遠山,你的腿怎麽了?”沒等狄遠山回到,他轉過照壁便看見呆立在房門口的上官真真,冷冷地又問:“遠山,你說老實話,你的腿是不是真娘弄的?”

梅翩然很不高興地道:“少爺,你怎麽回事?剛才說穀大哥,現在又說真娘,真娘怎麽可能傷害遠山嘛!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丟下莫天悚和狄遠山,加快腳步,走到上官真真的身邊,親親熱熱地把她拉進房間中。

穀正中甚是吃驚,扭頭看莫天悚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也不反唇相譏,就更是吃驚,聽梅翩然對他的稱呼甚是親熱,興奮地喃喃道:“這下我可是有救了!”牽著馬快步去馬廄了。

狄遠山愕然,想的卻和穀正中完全不同,要是梅翩然和上官真真成為好友,他可能就無法擺拖上官真真了,壓低聲音問:“少爺,你從什麽地方找回來這麽一個又漂亮又厲害的女人?她認識真真?”

莫天悚甚是得意,笑道:“她是挺厲害的,會念咒語。不管她以前是不是認識你老婆,反正現在是認識了。你以後可要對你老婆好一點,不然得罪了翩然,我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