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軍要出發去潘仙石頭城的時候,曹橫的心腹家將忽然找到師兄弟,私下給兩人一封信。曹橫在信中列數孟氏對曹氏的壓迫,提議逼宮。兩人原本沒有此意,但正在氣頭上,偷偷去獄中見了曹橫一麵。

曹橫回來就是想奪取孟綠蘿地位的,一直隱忍不過是因為支持者太少,一直很務實,kao大力發展生產來提高自己的威望,梅翩然離開以後,他更是一心討好雪笠和曹蒙,和曹氏其他人的關係大大改善。知道曹蒙和雪笠都不在了,隻要贏得眼前師兄弟的支持就等於是贏得整個曹氏的支持,早用心準備下一套完美的說辭,終於說得師兄弟動心。

曹橫曾經創建暗礁,最擅長的無疑是暗殺一類的事情,也製定出一個完美的方案。於是兩兄弟回去以後,帶領族人,按照曹橫的方案於黎明時分發起突襲,禁衛和侍衛又被莫天悚殺得差不多了,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還在睡夢中的孟綠蘿軟禁起來。

飛翼宮易主,但曹橫也深諳權謀之術,並未廢掉孟綠蘿,而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迅速處理了宋洋崮和孟澤嵩,僅留下力單勢孤的歐溪崖。宋洋崮司掌刑罰,平時得罪的人本來就多,孟澤嵩趾高氣揚,貪得無厭,也沒有人喜歡。在水青鳳尾的歡呼聲中,孟綠蘿再難翻身。

莫天悚同樣是曹橫心中的大敵,飛翼宮初定,他就親自掛帥,統領剛剛征召的三萬水青鳳尾出征潘仙石頭城。他在人類社會中生活過很長時間,習慣偷偷摸摸,攻擊是在夜裏寅時人們睡覺最香的時候發動的。

三萬水青鳳尾突然出現在夜空中,黑壓壓的真像蝗蟲一般。耽誤好幾天以後,阿依古麗已經知道消息,率領部下和拜克日一起來到潘仙石頭城。所有人都知道在外麵比在聽命穀裏麵容易應付水青鳳尾,因此他們沒有主動出擊,僅僅是派人一天十二個時辰注意聽命穀的動靜。水青鳳尾剛剛離開棱格勒不久,薛牧野就領著人迎上去。

雙方的力量懸殊太大了!懸靈洞天等於是去送死,甫一接觸,就陷入血戰中。薛牧野也是知道此戰無勝理,才會帶人迎出去,在空中交戰,不過是想盡量少連累阿依古麗和莫天悚一些而已。

阿依古麗和拜克日速度慢,沒有跟上來,但是莫天悚的挾翼速度非常快,隻比薛牧野慢了一線就抵達戰場。交戰雙方都在天空中,隻有他一個人是在地上的。但是他不過是雙手舉起空空如也的血紅色劍鞘,嘰裏咕嚕地念誦了一段聽來毫無意義的言語,天地間驟然陰風大作,鬼影彌漫。水青鳳尾如同下雨一樣,撲簌簌從空中落下。

曹橫大駭,丟下其軍隊掉頭就跑。戰鬥就這樣出人意料地輕鬆結束了。地上鋪上一層淡綠色的漂亮月蛾,如同淡綠色的雪。

薛牧野從天空下來,降落在莫天悚身邊的時候,竟然無法明白發生了什麽,瞪眼看著莫天悚提不出問題。

莫天悚深覺悲哀,他來飛翼宮真不想殺太多的人,這一下竟然消滅掉梅翩然所有的青壯族人,日後有臉再去見她嗎?垂下手臂,虛拖在馬背上,看著薛牧野也說不出話來。事先他也沒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順利。冥冥之中一切仿佛注定一般,若孟綠蘿在接到雪笠信號後立發動總功,阿依古麗不可能帶領族人來幫助薛牧野,莫天悚一是沒時間好好練習咒語,沒辦法如此純熟地控製陰兵;二也不會由於恐懼一下子就將陰兵的力量用盡,都不會造成眼前的結局。

徐晶睫還是那樣鎮靜,也落在莫天悚身邊,皺眉問:“三爺,你是怎麽辦到的?曹橫跑了,你看見沒有?他比孟綠蘿還可怕,無論如何我們不能放過他!”

莫天悚呼出一口長氣,收了陰兵,下決心日後盡可能再不用它們。回頭道:“阿曼,一起去追好不好?”

薛牧野點點頭,從後麵抱著莫天悚朝聽命穀飛去。徐晶睫也想追過去,但是看了看狼籍的戰場,又決定留下來。

拜克日和阿依古麗縱馬飛馳過來,看見滿地的屍體也懵了。拜克日氣急敗壞地道:“剛才那些陰兵是誰弄的?”

徐晶睫道:“是三爺莫天悚。他不知道從哪裏學會了役鬼,且一次就能出幾萬惡鬼。怪不得孟綠蘿會如此怕他,而阿布拉江可汗又如此倚重他。這下好了,我們再也不用怕飛翼宮。阿依古麗,等我們一回到聽命穀,我就幫你勸說三爺去哈實哈兒。”卻見拜克日麵如死灰一般,詫異地問,“你不願意?”

拜克日苦笑搖頭道:“完了,完了!我媽的預言實現了!阿喀的努力全白費了!莫天悚毀了,哈實哈兒也無救了!”

徐晶睫又驚又疑道:“可是我看見三爺好好的啊!”

拜克日精神一振,急道:“徐姑娘,你趕快安排兩個人送我去聽命穀。我必須盡快見到三爺!”

徐晶睫意識到可能出大問題了,急忙招手叫來兩個得力的手下和阿依古麗一起清理戰場,自己陪拜克日匆忙趕去聽命穀。

剛剛抵達聽命湖就見無數水青鳳尾從穀裏倉皇逃出。黑壓壓亂糟糟堵塞了整個楓林渡。兩邊本來就是仇敵,他們要進去,水青鳳尾要出來,少不得又是一場廝殺。徐晶睫隻帶兩個手下,而拜克日不過一人,水青鳳尾卻成百上千,本是無法抵抗的。然水青鳳尾所有的精壯都在外麵喪失殆盡,這時候出來的不過是老弱病殘,拜克日又急紅眼一樣,五緯擊每次出手都要倒下一片。不過裏麵湧出帶來的人太多,他們還是一直殺到紅日高升,精疲力竭,才終於殺進楓林渡。聽命湖上又多一層淡綠色的裝飾。

外麵已經下雪,聽命穀裏卻僅僅是深秋景致。藍藍的天空,淡淡的白雲,紅紅的楓葉,青青的翠竹,宛如人間仙境,世外桃源。可惜這是一個非常安靜的世外桃源。到處都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隻有無數的攤開翅膀的水青鳳尾可憐兮兮地躺在地上,遠處濃煙滾滾,是飛翼宮的大火還在燃燒。

素來冷靜的徐晶睫也看傻眼,覺得實在太過分了!一路飛奔一路高聲尖叫:“阿曼、三爺,你們在哪裏?”

拜克日也喃喃道:“預言真的實現了!這太可怕了!”

朝前搜索一陣,他們可算是找到一個隻有幾歲的小男孩。小男孩被懸靈洞天的人抓住,明顯非常害怕,不停哭泣。徐晶睫和拜克日費了半天時間才問明白,所有的人都是莫天悚殺的,他自己卻刀槍不入,不可戰勝。曹橫開始的確是回來過,但放出孟綠蘿後,轉眼就不見了。孟綠蘿打不過莫天悚,和歐溪崖朝薺苨坪的方向逃去。莫天悚和薛牧野一起追了過去。

徐晶睫知道莫天悚多半穿著嬰梟背心,是真的刀槍不入,但很擔心薛牧野。雖然都是老弱,但架不住人多,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也是人人掛彩。莫天悚和薛牧野隻有兩個人,還是危險得很。急急忙忙和拜克日一起也朝薺苨坪趕。

到達薺苨坪已經差不多是中午。剛剛才進入海子邊的竹林,就見薛牧野昏迷不醒倒在地上,而莫天悚kao坐在旁邊的竹子上,手裏握著尚在滴血的靈犀劍,也很虛弱。周圍卻一個水青鳳尾也看不見。

徐晶睫和拜克日飛奔過去。莫天悚鬆一口氣,終於放下靈犀劍,吃力地道:“是五色蚨。”說完就直喘氣。徐晶睫解開薛牧野的發髻,果然看見一個銅錢大小的絢麗彩斑。急道:“拜克日,你先照顧一下他們兩個,我去找解藥。”說完就朝山上跑。

莫天悚大叫道:“徐姑娘,等等,孟綠蘿在那邊的洞裏。記住,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水星與日月會聚。日為陽,月為陰;獨陽不生孤陰不長。天一生水,地二生火。水火者一切變之動力。天地者道之體,水火者道之用……”還沒有說完就直喘氣。

徐晶睫完全聽糊塗了,又倒回來蹲在莫天悚身邊,遲疑道:“你在說什麽?”

莫天悚道:“天一功的破解之法。水與火是一對陰陽,性相反而相求,陰陽分即無……”竟然無比虛弱,說一半又停下來。

好在徐晶睫對水青鳳尾無比熟悉,最近也聽薛牧野提過無數次文沛清當初有布置,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乃無極太極混沌一氣。一為奇為陽,六為偶為陰。其中已經混沌陰陽,有虛有實。從前的天一功練的是‘水’而非是‘實’,後來玉麵修羅特意教會歐溪崖另一種性相反的天一功,其實練的乃是‘火’而非是‘虛’,將這完全不同的天一功‘虛實結合’,乃是令陰陽崩離。”

莫天悚點頭道:“單練‘實’或者但練‘虛’都能包含陰陽,合練必崩!”莫天悚對玉麵修羅的布置一直念念不忘,直到今天殺進聽命穀,終於接觸到隻練習過原始天一功的水青鳳尾,才弄明白其中關鍵,不由得好生佩服。

原始天一功就像是青城派功夫,盡管是陰陽互根,但用摸不著看不見不真氣來表現實物,還是很不好把握。文沛清的方法借鑒九九功分練陰陽,簡單易學,極好把握,且又教會曹橫和孟青蘿幾個施用內力的小竅門,更能提高實用價值。這就是薛牧野感覺曹橫和孟青蘿變得最多的原因。其實這僅僅表麵現象,就像莫天悚學會使用青蓮寒勁,攻擊的威力大不少,但功力並沒有得到提升一樣,水青鳳尾的真實功力也沒有得到提升,還埋下禍根。曹橫始終覺得玉麵修羅傳授的天一功有問題,卻和開始的莫天悚一樣,怎麽想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隻教會莫桃一種練功方法,打的主意乃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認定玉麵修羅的功夫有問題,不管莫桃怎麽練,他都可以控製莫桃,且莫桃也必然受到這種功夫的傷害,卻不知道正是這一念之私,反而造就了莫桃純正的功夫。

九九功是分而後合,因此開始即便是陰陽失調,練到最後也沒有關係。天一功人為的製造分離,卻是致命的。且就像莫天悚當初不知道方法胡亂混合很危險一樣,即便水青鳳尾是發現問題,不知道方法再更正也很不容易。分開後的天一功合是能合,但不知道要摸索多久才能成功!

因此盡管梅翩然知道這樣練功有大隱患,也是無可奈何。且由於這樣練習簡單,效果顯著,她和莫天悚又有特殊關係,即便是她明白地告訴眾人,也不會有人相信她。梅翩然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不要讓莫天悚想明白其中的關鍵。

徐晶睫知道莫天悚和薛牧野中毒都很深,不趕快弄到五色蚨的球根做解藥,兩人都危險得很。根本不及細問情況,帶著兩個手下找去生長五色蚨的山洞。那裏隻剩下早已就被修羅青蓮折磨得非常虛弱的孟綠蘿和身受重傷的歐溪崖困守洞中。然這兩人都是頂尖之輩,盡管比平時弱,依然紮手。徐晶睫初聞破解之道,運用還很不熟練。費了許多力氣才終於擊斃孟綠蘿,活擒歐溪崖,飛奔進洞裏。

這是水青鳳尾的要害所在,門口裝有堅實的大門。徐晶睫雖然早知道,卻是第一次進來,極為詫異地發現裏麵和周圍的岩石一點也不一樣,全部是蓬鬆的黃土,彌漫著一股腥臭味。十幾棵光禿禿的植物長在洞裏,旁邊盤著一條蟒蛇。腥臭味就是從蟒蛇身上傳出來的。

蟒蛇多半是琴娘養的,剛才說不定和孟綠蘿和歐溪崖鬥過一場,此刻已是奄奄一息,對徐晶睫不理不睬。徐晶睫顧不上細看。匆匆挖出五色蚨的球根拿在手裏跑出去,已經快黃昏了。

留下手下在洞裏看著歐溪崖,徐晶睫獨自飛奔回竹林,老遠就叫道:“三爺,解藥拿到了,怎麽用?”卻見莫天悚也已經昏迷了,抱著頭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拜克日目瞪口呆地坐在旁邊的地上,像一座木偶。

徐晶睫急忙放下球根,過來想替莫天悚換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不悅地道:“拜克日,你怎麽了,也不說幫幫三爺!”掰一下沒有掰開,才知道莫天悚抱得非常緊,用蠻力又怕傷著莫天悚,而懂醫的拜克日也不說來幫忙,越發不悅,皺眉大叫道:“拜克日!”

拜克日似乎才回味過來,爬過來,忙在莫天悚身上的幾個穴位上點幾指,莫天悚鬆弛下來。

徐晶睫才能讓莫天悚平躺在地上,拿過球莖遞給拜克日:“你懂不懂解毒?快看看該怎麽用。”

拜克日道:“三爺昏迷前說過,青二、赤一、黃四、白二、黑三。”五色蚨每株有鴿卵大小塊莖五個,做五色,但顏色區分其實很輕微。拜克日拿著分辨良久,才將各色塊莖按照比例混合搗碎,先給薛牧野喂了一點下去,正要給莫天悚喂。又停下來,遲疑片刻,將外衣拖下,緊緊縛住莫天悚是手足,才給他喂下解藥。

徐晶睫看傻了,喃喃道:“你在幹什麽?”

拜克日苦笑道:“三爺被惡鬼附體,大概今後每日隻有正午陽氣最盛的時候能清醒一個時辰。剛才若不是五色蚨之毒發作,我說不定已經被他殺了。他的武功實在太高,不事先捆住,一會兒醒過來,我們沒人是他的對手。”

徐晶睫是知道幽煌劍傳說的,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這麽說聽命穀裏的人真是他殺的?不,應該說都是誇父殺的!那現在我們怎麽辦?怎樣才能救三爺?為何前幾天他一直都好好的?”

拜克日拿過烈煌劍鮮紅的劍鞘,指著上麵那顆最大的紅色寶石,很不確定地道:“我猜測你說的那個誇父前幾天應該在這裏麵。昨夜三爺將他放出來殺敵,終於被他找到機會惡鬼上身。我母親在幾年前就預感三爺有這樣一個劫難,特意傳授三爺騰格力耶爾神功以自保。後來見他練得不太好,我大哥還打破多年不出撒裏庫兒慣例,跋涉千裏來警告三爺,將騰格力耶爾神功全部告訴三爺,沒想到三爺還是避不開這一劫。你說的誇父是什麽鬼?”

原來瑪依萊特剛見莫天悚就是隱約看出莫天悚將有此一劫,才破例傳授他騰格力耶爾神功。後來莫天悚出使歸來路過哈實哈兒,瑪依萊特還惦記著上次輸給莫桃,創出五緯擊新招,非要和莫桃再比試比試。其時莫桃病重,隻好由莫天悚和瑪依萊特拆招。瑪依萊特又察覺莫天悚的騰格力耶爾神功不地道。

但是騰格力耶爾神功是她家族的最高神功,預感畢竟不是很清楚的事情,並不能肯定莫天悚真會有劫難,當時卻沒有說破,不然莫天悚說不定能早做預防,就算是他不做預防,和嗤海雅一起出使的那麽長時間裏,嗤海雅也會指點他騰格力耶爾神功。可惜的是,當時莫桃占據了莫天悚和嗤海雅太多的精力,莫天悚幾乎沒用心練習過騰格力耶爾神功,白白又錯過一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