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很寬,聽見她聲音的隻有別紅塢的丫頭和小廝,都衝過去,一個個全部張出翅膀,飛去池塘中間。可是紫衣人落水後居然一直沒有動靜。水青鳳尾的水性並不好,眾人議論紛紛。還是歐溪崖有辦法,控製紅稠鑽入水中,將紫衣人拉出來,帶到岸邊。定睛一看,紫衣人竟然是孟其雨,一動不動的,氣息全無。歐溪溪崖大駭,匆匆急救,發現孟其雨是被人點中穴道,又在水裏泡了太長時間。封住穴道的穴道有十幾個,全是胸腹要穴,且是一種寒勁,看起來很像是修羅青蓮的寒氣。

飛翼宮裏能施展出這樣寒氣的人隻有孟綠蘿!歐溪崖到吸一口涼氣,知道這些穴道不能胡亂解,將孟其雨救活便再不敢動手。看看越來越多的家人,沉吟道:“都回去,今夜的事情誰也不準說出去!”說完才想起她剛才追出來的時候,**還躺著一個人的。既然不是孟其雨,那多半是凶手。吩咐家人照看,急忙忙又跑回自己的房間,哪還有人?就是放在枕頭邊上的《仁心仁術》也不見了!

歐溪崖大驚,就她所知,飛翼宮裏功夫如此好的人掰著指頭都數得出來,孟綠蘿就是其中一人,可孟綠蘿要《仁心仁術》做什麽?忽然想起曾聽雪笠提過,莫天悚也會青蓮寒勁,今夜來的人會不會是他?但她傍晚才得到《仁心仁術》,沒告訴過任何一個人,莫天悚一直被嚴密監視,怎麽可能將時間拿捏得如此好?再說莫天悚身中大衍散之毒,有青蓮寒勁也施展不出來。

歐溪崖想不明白,隻好再一次囑咐家人,在沒弄清楚之前不可將今夜的事情隨便說出去。換了一個房間,將孟其雨安頓在**。穴道的確很不好解,好在她精通醫術,忙活到黎明,總算是將穴道全部解開,第一句話自然是問孟其雨看見了什麽。

孟其雨困惑地回憶道:“一個蓬頭垢麵的人,臉上花裏胡哨的,看不清楚長相,不過身手好得很,絕對不在一千的曹元督之下。是他將我扔出去的!溪崖,不能就這樣算了,你一定要幫我找出這個賊人來!我們有那人留下的衣服嗎?查查這是誰的衣服一定能找到賊人!”

曹蒙從前可是眾人公認的飛翼宮第一高手。歐溪崖越發鬧不清楚凶手的身份,吩咐家人不可出去胡說,但是她家裏的房子破了一個大洞,又拿著一件紫色的衣服四處打聽,事情還是沒有瞞住人,很快在整個聽命穀傳得沸沸揚揚的。不過莫天悚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手足捆著繩索,依然平靜度日,上午去含涼齋欣賞玉片,下午就給孟綠蘿和曹蒙看病。

這一天,莫天悚剛剛從飛翼宮回到琲瓃小築,沒看見林冰雁隻看見娜孜拉在院子裏等他,心知今夜的時光不好挨,笑著招呼道:“姑娘來了,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自從莫天悚第一次在薺苨坪見過娜孜拉以後,梅翩然不再禁止娜孜拉來琲瓃小築,娜孜拉每個月都會過來看看莫天悚,偶爾會留下和莫天悚一起吃晚飯。然而今天娜孜拉的神色明顯很不自然,拉著莫天悚進了房間,緊緊關上房門,壓低聲音問:“你為何會去把歐溪崖家的房頂弄一個大洞出來!”

紫色衣服隻有娜孜拉認識,她住的薺苨坪比較偏僻,過了好幾天才看見衣服,急忙跑來詢問。這件衣服原本是孟道元的,可是孟道元不喜歡,一直收在衣箱中。莫天悚很早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得秘密行動,而他的衣服全部是飛翼宮給準備的,很容易被人看破。因此托娜孜拉幫他找幾件衣服。

娜孜拉到聽命穀後,除和梅翩然熟悉以外,就隻有孟道元因為彼此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也很是照顧她。莫天悚原本是叫娜孜拉方便的時候去偷幾套平民的衣服,娜孜拉卻不願意做賊,找到孟道元。孟道元聽說是莫天悚想要衣服,撿沒穿過的包了好大一包給娜孜拉。娜孜拉一次一件,去了好多次琲瓃小築,才把衣服偷偷運給莫天悚。莫天悚因為孟道元認識這些衣服,還不甚滿意。好在不久孟道元就離開聽命穀,也就沒有人知道衣服的來曆。孟綠蘿在表麵上還是很照顧他的,他的房間除翡羽外,其他丫頭是不能隨意進出的。而翡羽對他還算是忠心,恪守本分,並不亂動他的東西。這些衣服被他嚴密收在箱子的最底下,連翡羽也不知道。

莫天悚笑笑:“我隻是去幫林姑娘將她的書拿回來而已。”

娜孜拉還是很不相信地問:“你怎麽知道曹橫將《仁心仁術》給歐溪崖看了?”

莫天悚輕聲歎息道:“就像龍王了解我,我也了解龍王。這幾天龍王一直沒找我,但我敢向你保證,今晚龍王一定會來找我!你別離開我,希望龍王能看在你的麵子上,做事別太過分。”

娜孜拉一愣。門外傳來敲門聲:“三爺,元宰大人來看你。”莫天悚笑笑,一副我沒說錯的表情,起身去開門。娜孜拉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曹橫進門先是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老夫來得不巧了!早知道娜孜拉姑娘正好在,該換個時間來!”

莫天悚心裏暗罵,你明明就是知道娜孜拉來了才阻止林冰雁過來,自己跑過來,倒是會裝蒜!笑著淡淡道:“娜孜拉姑娘是擔心我受到歐溪崖家裏盜案的牽連,特意來看我的。龍王請坐!翡羽,上茶!”

曹橫坐下將一個碧綠的竹筒放在桌子上,大聲道:“翡羽,再多拿一杯白水過來!”然後又笑笑,“天悚,既然你有客人,我也不多耽誤你的時間,辦完事就離開。”

莫天悚也笑笑,高高舉起雙手:“如意絛還在!”

曹橫淡淡道:“我知道還在,那兩根繩子你現在隨時都可以解開再結上。今後我不會再來看這個。大衍散也吩咐她們停了!你的功力我也不查了,查也查不出個名堂!”

莫天悚眯著眼睛打量一下曹橫,笑笑未接話。娜孜拉非常意外,也知道曹橫不是這麽好相與的,心慌得厲害,忍不住道:“大人,翩然剛剛才走,你怎麽也得看在翩然的麵子上!”

曹橫微笑道:“今天天悚能不能保住命,就要看姑娘你了!”

娜孜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怒道:“你若是胡來,我就去找孟宮主!”娜孜拉隱居薺苨坪不參與飛翼宮的任何事情。孟道元走的時候,特意囑咐孟綠蘿照顧。孟綠蘿看在方子華的麵子上,一直還算是照顧娜孜拉。曹橫盡管知道能幫助莫天悚的隻有娜孜拉等有限的幾個人,也不敢對她來硬的。

翡羽端茶和一小杯水進來,也很擔心,放下杯子後並不離開。

曹橫端起水杯看看,潑去大半杯,又放在桌子中間。從懷裏拿出一個藥包打開,將裏麵的藥粉全部到進杯子中,端起杯子晃一晃再放下,淡淡道:“這是解蛇毒的解藥!別說我不關照你!”

娜孜拉厲聲道:“你想幹什麽?”

莫天悚用不著曹橫多說,很識相地拿起桌子上的碧綠竹筒打開塞子,倒出一條墨綠色小蛇。三角形的頭上一邊一個翠色的圓點,像兩個酒渦,很是漂亮,正是青靨棘蛇。蛇頭昂著,紅色信子一吐一吞,沒有腳依然爬得很快。

盡管不怕毒,但女孩子天生怕蛇。娜孜拉和翡羽尖聲大叫,一起逃離桌子。莫天悚倒轉竹筒閃電般壓住小蛇頸部,然後捏著蛇頭上的兩個“酒渦”將小蛇提起來看一看。蛇嘴張得大大的,lou出兩顆彎鉤一樣的鋒利毒牙,身子用力扭動,也掙紮不開。

莫天悚淡淡道:“娜孜拉從來不知道我任何事情,你問她沒有用。我若死了,孟綠蘿和曹蒙隻怕都不滿意你!”左手小指伸進蛇口中,右手鬆開。青靨棘蛇狠命一口咬住。

故意等了片刻時間,莫天悚又用右手抓住蛇尾將蛇拉下來,在桌子邊緣用力一磕,小蛇頓時嗚呼哀哉!莫天悚隨手丟下小蛇,連桌子上的竹筒一起刨到地上:“多謝龍王的關照!娜孜拉,你可以坐回來了!翡羽,把地上掃一掃!”

娜孜拉立刻去搶桌子上的解藥。曹橫搶先伸手將解藥拿到自己身前捂住,讚道:“好,手腳還是這樣利索!善騎者墮,善泳者溺!你最善毒,一定知道半個時辰裏得不到解藥會怎樣。解藥我已經替你準備好,隻要你們說出那件紫色的衣服是如何到你手裏的,我就讓你喝下解藥!”

翡羽看得驚心動魄,哪裏肯出去?抓起莫天悚的左手,小指上隻有兩個細細的牙印,不見血。忙用力擠出毒血:“三爺,你要緊不要緊!”

娜孜拉正想出聲,莫天悚搶著道:“龍王,你這是說的什麽?憑什麽先就認定衣服是我的!我被你拖得光溜溜的,連指甲頭發都剔幹淨才進的聽命穀,什麽東西不是你們準備的?哪裏來的這件衣服?”娜孜拉也知道承認這個的後果十分嚴重,看莫天悚一眼,頓時就不出聲了。

曹橫淡淡笑道:“你們暫時不說也沒有關係。我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可以等。”

翡羽氣道:“大人,歐溪崖早拿著那件衣服過來問過了!三爺的衣服都是我整理的,哪裏有那件紫色的?”

莫天悚抽回自己的手,低聲道:“行了,再擠也沒有用處!這裏沒有你的事情,出去吧!”青靨棘蛇毒得很,傷口火燒火燎地疼,且頭暈惡心,他說完無法堅持,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翡羽還是不肯出去。曹橫搖頭道:“天悚,你是越來越沒出息了,跑進聽命穀投kao一個女人,乖乖聽命不說,連一個丫頭也不聽你的了!唉!我替你難過啊!得,我來幫你打掃地上的東西!”說完真的起身走出去。解藥當然是帶走了。

娜孜拉和翡羽立刻圍上莫天悚。娜孜拉焦急地問:“怎麽辦啊?”莫天悚凝視娜孜拉,吃力地道:“這一點也不關你們的事情!”翡羽遲疑道:“要不我們扶你去**躺一會兒。”莫天悚還是搖頭:“這一點也不關你們的事情!”娜孜拉和翡羽麵麵相覷,隻好一邊一個坐下來,擔憂地看著莫天悚。莫天悚越來越覺得頭暈想吐,腹中脹痛,沒精神得很,連眼睛也合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曹橫一直沒有再出現。莫天悚一動不動,像死了一般,娜孜拉實在忍耐不住,正想起身去找曹橫,忽然覺得腳被人碰一下,就見莫天悚勉強睜開眼睛,微微搖搖頭,分明還是叫她不要動作。娜孜拉隻好擔憂地又坐下來。

等待中時間變得特別漫長,莫天悚越來越無法堅持,就隻是很不放心娜孜拉。紫色衣服的來曆的確很重要,但也不不值得冒死守護,曹橫故意逼問這樣一個小問題乃是想撕開一個缺口,再問其他問題就容易多了。莫天悚一直睜眼瞪著娜孜拉,人卻已經昏了。

娜孜拉和翡羽都還沒有發現,你眼看我眼,愁眉對愁眉。又過片刻,翡羽也忍耐不住,試探著小聲問:“三爺,要不我去請林姑娘過來看看?”不見莫天悚有反應,又慌了,伸手一碰,莫天悚直摔下去。娜孜拉一把將他抱住,見莫天悚還睜著眼,小指發紅腫脹,比大拇指還粗了,頓時慌了神,一下子大哭起來:“三爺,你醒一醒!”

翡羽知道的事情少,還算是鎮靜,道:“你扶三爺去**躺著,我去請林姑娘過來!”

曹橫在外麵偷聽半天也沒有聽見有用的話,聽見娜孜拉的哭聲覺得時機成熟,終於推門回來,笑眯眯地舉起手裏的杯子道:“娜孜拉,你該知道現在不比從前!隻要你說出紫色的衣服是如何到天悚手裏的,我就把解藥給他喝下去。再耽擱一會兒,他可就沒救了!”

娜孜拉勃然大怒,將莫天悚塞在翡羽手裏,抹一把眼淚,一拳打過來:“你是翩然的爹,為何這樣害三爺!我看翩然回來你怎麽見她!”翡羽則是抱著莫天悚跪下來,哭著哀求道:“大人,三爺已經昏了,你就算有話想問他,也得先把他救活!”

曹橫三拳兩腳製服娜孜拉,過來一眼看見莫天悚的小指,伸手先探鼻息,再按住頸部摸摸脈搏,終於變色:“才一刻時間都不到而已,他怎會昏?”慌忙撬開莫天悚的牙關,先將藥全部灌下去,然後才抱著莫天悚到裏麵的**躺下,心裏沒底得很,急道:“翡羽,快去叫林姑娘過來!她在歐溪崖那裏!告訴她是青靨棘蛇的毒,帶點藥過來!”

娜孜拉又衝過來,尖叫道:“你杯子裏的不是解藥?我這就去找孟宮主!”曹橫杯子中的確是解藥,可是莫天悚的情況大出他的預料,他變得一點把握也沒有。

翡羽拉住娜孜拉:“你守著三爺,千萬別讓元宰再做什麽,我去找林姑娘和孟宮主。”娜孜拉知道翡羽僅僅是一個婢女,不過略會一點粗淺的武功,而琲瓃小築的其他丫頭都是孟綠蘿派來監視莫天悚的,自己走了,就等於是將莫天悚送在敵人手裏,點頭道:“你快去快回!”守著莫天悚的床頭一步也不敢離開。

翡羽用最快速度請來林冰雁,連歐溪崖也一起來到琲瓃小築。

第二天早上,得到消息的孟綠蘿、雪笠和崔池嵐也跑過來。琲瓃小築還從來沒有這樣熱鬧過。可惜莫天悚中毒一直沒有醒過來,被青靨棘蛇咬過的小指完全壞死。林冰雁無奈,隻好截去一截手指,不停換藥敷藥。

曹橫知道等莫天悚救回來,娜孜拉重新鎮定下來,他就永遠也問不出答案了,一直都在追問娜孜拉。娜孜拉怒不可遏,斬釘截鐵說不知道。孟綠蘿進來看見非常不高興,當著所有人的麵就道:“曹元宰,你說天悚內力還在,可以在一個時辰裏抗住蛇毒,現在如何?那件衣服真要是天悚的,那也是梅左翼給他拿來的。歐溪崖說,梅左翼把聽命湖了撈出來的所有東西都還給天悚了!”

曹橫甚惱,他提出的一個時辰實際是非常保守的數字,莫天悚從小擺弄毒藥,身體的抗力遠比一般人好,即便失去功力也可以抵抗不少時間,這下人人都相信大衍散對他還有作用。不免又想起莫天悚小時候吃瀉藥的往事,恨得牙癢癢的,然見莫天悚就是敢用命來搏,也是佩服,終於不再逼問娜孜拉,離開了琲瓃小築。

直到第三天中午,莫天悚才終於醒過來,人還是感覺昏沉沉的。孟綠蘿等人接到消息又都來看他,囑咐他好好休息,身體調理好之前不用再去飛翼宮。莫天悚心裏很不痛快,孟綠蘿知道他已經學會如意絛,又中毒,還是不肯解開他手足上的如意絛,心腸夠硬夠狠夠毒!敷衍著答應一句,又閉眼裝睡。孟綠蘿一幹人都沒意思得很,陸續告辭。房間裏隻剩下林冰雁和莫天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