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野搖搖頭道:“你讓我弄你出去我還能想點辦法,林姑娘不行。你學會騰格力耶爾神功,難道就沒有看出林姑娘有些不妥當?”

莫天悚不甚在意地道:“你是說曹橫下的那道符對不對?我早看出來了。是怕曹橫警覺才一直沒動的。等我們計劃好了,我替林姑娘解開也就是了!”學會騰格力耶爾神功之後,莫天悚畫符的能力沒有提高,但搞破壞的能力提高不少,自我防範能力更是大大加強。來飛翼宮之後,曹橫兩次想偷偷給他下符都沒有成功,才死了下符的心思。

薛牧野點頭道:“那就沒有問題了!不過此事你不能操之過急。三爺,你也要幫我拿到雪笠和程榮武的頭才行!然後你還得幫我拿到羅天的頭!”

莫天悚遲疑道:“雪笠沒問題,但是程榮武……要不這樣吧,我們聯手把飛翼宮毀了,用孟綠蘿、曹蒙和曹橫的頭來祭奠懸靈洞天,你看行不行?”

薛牧野沉聲道:“要不是羅天和程榮武,懸靈洞天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三爺,你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什麽時候聽我說過想毀滅飛翼宮?然懸靈洞天變成這樣,我不報仇算什麽男人?你不幫我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一定要程榮武的頭!”

莫天悚甚感頭疼,笑笑道:“我怎麽可能不幫你?先別說這個。我得想辦法先改進我的處境,然後才能談得上其他。說說你的情況吧。你最近在哪裏落腳?手下還剩下多少人?”

薛牧野黯然道:“我們還有一百多人。聽命穀全是水青鳳尾,我沒法待,隻能出去想辦法,但是外麵的世界不是我們的世界!我現在聽命穀西南的狼牙山勉強找了一個山洞。那裏的水是苦鹹水,可我也沒有其他地方能去。”

莫天悚遲疑道:“嗤海雅達達應該不會再為難你了吧?若羌不能住嗎?”

薛牧野苦笑歎息道:“他隻是不為難我一個人而已,再說其他的巴赫西不一定就聽他的。我也不能一直仰人鼻息,今天嗤海雅或許可以照顧我,但是他死了以後呢?我總要給我們的人找一個能世世代代安居樂業的所在。”

莫天悚沉吟道:“你還是想回到聽命穀裏來?”

薛牧野點頭,輕聲道:“如果你在這裏受到禮遇優待,真和梅姑娘雙宿雙飛,我是不敢來打擾你的。但既然你也不想留下飛翼宮,我們不妨合作。”

莫天悚下意識地回頭看看,壓低聲音問:“娜孜拉知道你的想法嗎?”

薛牧野搖搖頭,歎息道:“我怎麽敢告訴她!她是看我可憐才幫我的。飛翼宮真的毀了,她該沒有地方去了!唉!我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認識你們以後,我一直都在想辦法爭取和飛翼宮和平共處,和梅姑娘說過好多次,梅姑娘始終不肯答應。”

莫天悚幽幽長歎,苦笑道:“沒用的話不說了!我被盯得很緊,以後怎麽聯絡?”

薛牧野將手裏的一種細葉子長蔓小草遞給莫天悚,小聲道:“這種草叫做蘢絲子,隻有這片海子周圍的竹林裏能生長。用其汁液寫字,需火烤字跡才會顯現。我這次偷偷回來來就專門來采集蘢絲子的。日後你可以寫信讓娜孜拉帶給我。”

莫天悚很疑惑,薛牧野回來是很冒險的,專門來找這個似乎不值得,看看手上不起眼的小草,沉吟道:“這東西還有其他用處沒有?”

薛牧野正要回答,娜孜拉的笛子曲響起來。莫天悚隻得急急忙忙鑽出裂隙。剛剛來得及將腳上的水擦幹,還沒有穿好靴子,梅翩然就抱著白癡緩緩走過來。

莫天悚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凝視梅翩然,默然無語。梅翩然走過來,也在一塊石頭上坐下,輕聲道:“娜孜拉,孟公子好像有話想和你說。”

娜孜拉會意,從梅翩然懷裏接過白癡抱著,站起來剛走兩步,又不很放心地回頭道:“有什麽話好好說,你們可別吵架啊!”莫天悚和梅翩然都沒有出聲。娜孜拉猶豫片刻,還是走了。

莫天悚慢吞吞穿靴子,緩緩道:“惆悵憂懷怕憶情。記得我第一次和你重逢的時候,你正好在小溪邊戲水烹茶,看見我之後才穿的鞋子。”

梅翩然扭過頭看著遠方,幽幽地道:“戀念恩怨總忐忑。你讓娜孜拉給你放哨,是去見誰了?”

莫天悚高高舉起雙手,氣道:“洶湧江湖淚滂沱。我被你們盯得死死的,手足都捆著,能去見誰?”

梅翩然深深一歎,輕聲道:“俊俏佳人伴伶仃。剛才我過來的時候,用‘洞幽察微’找不著你的影子,一定是你用上封閉氣場的結果。天悚,你在這裏洗腳我看不出來有需要瞞著我的必要!我知道你是去見阿曼。我早知道娜孜拉和阿曼有聯絡,就是怕雪笠知道,才安排娜孜拉來的薺苨坪,約束娜孜拉不去見你。天悚,要不我幫你把《天書》偷出去,你也別再理會阿曼,回中原去找央宗、荷lou和倪可吧!”

莫天悚一震,曹蒙到此刻他還沒有見過,但從他沒有阻止雪笠用曹泓岩看來,此人並不足懼。孟綠蘿和曹橫都念念不忘《天書》,還需要他,也不足懼。在飛翼宮能和他作對手的隻有眼前的俏佳人,然他們怎麽會成為對手敵人呢?他們不應該是夫妻嗎?他不要她孤苦伶仃,他要和她雙宿雙棲!忍不住伸手握住梅翩然的纖手,柔聲道:“纏綿紅線織繾綣。退避迷途返逍遙。隻要你肯陪我回去,《天書》我可以不看!阿曼我也可以不管!泰峰和暗礁我也可以不要!我們像你從前說的那樣,去海外找一個小島去看雲舒雲卷,觀潮起潮落,賞朝霞夕陽。”

梅翩然終於回頭,看著莫天悚苦笑道:“你的文采和口才都還是這樣好!可笑林冰雁還說你被氣得瘋癲了!唉,你難道不明白,我若是跟你走了,你不來飛翼宮,飛翼宮還是會去糾纏文家,糾纏你。孟綠蘿被修羅青蓮折磨得隻剩下半條命,全部希望都在《天書》中傳說的後三重天一功上;而我爹曹橫因為偷看《天書》,整個命運都變了,不看明白《天書》死不瞑目。他當初是在幽煌山莊想盡辦法也沒有得到九九功秘籍以後,才盡心盡力教授你武功的。他何嚐不知道你恨他?但他還是養虎為患,就是想你能威脅到孟綠蘿,孟綠蘿才能請他回來對付你。現在他如願了!真的回來了!可以隨意去藏經閣翻看《天書》了!但是他當初看《天書》是為我娘,現在我娘已經去世,他能隨便看《天書》又有什麽用處呢?更何況《天書》僅僅是一堆白紙,他始終沒學會九九功,拿著幽煌劍還是怎麽看也看不明白《天書》。他情願不要自己的命,可一定要知道《天書》的內容,認為這樣才能對得起我娘。最近我才知道,他其實也很癡情的。”

莫天悚愕然,怒道:“這樣說你原諒他了?要留在飛翼宮裏陪他而不肯陪我?可是他放過你了嗎?”運出騰格力耶爾神功打量梅翩然,不出所料看見她體內有一團和林冰雁一樣的暗紅光芒,自然就是曹橫的下的隱形火符了。

梅翩然淡淡道:“我爹在很多事情上都因我而讓步。但他還不是傻子,他始終也無法駕馭你,知道真正到了關鍵時刻,林冰雁的分量沒有我的分量足!你若真的還想我和你一起走,隻有先破解《天書》,讓孟綠蘿和曹橫都了結心願才行!”

莫天悚怒極反笑,放開梅翩然抱住肚子大笑喘息道:“他不是傻子,那我就是大傻子!我的大仇人用自己的女兒來威脅我,我竟然會受威脅!翩然啊翩然,你說來說去還是想我去破解《天書》,幫你爹完成心願,對不對?可是我真的破解《天書》,還會有命嗎?我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跟我走,就是和阿曼合作,把飛翼宮變成懸靈洞天的樣子!”

梅翩然冷冷道:“天悚,你是在逼著我對懸靈洞天僅剩下的這幾個人也斬盡殺絕!我爹找不著他們,曹蒙也找不著他們,但是我不見得就一定也找不著他們!”

莫天悚雲淡風輕微笑道:“好啊!你去找他們就是了!娜孜拉就知道阿曼的藏匿地點,你給娜孜拉吃一點大衍散,手足捆上如意絛,再把她的臉皮也活生生剝下來,她多半就會告訴你了!”

梅翩然緊咬嘴唇沉默良久,然後伸手去拉著莫天悚一同站起來,幽幽長歎道:“怒火非火,比火更炎。天悚,既然你恨我,又何必一定要叫孟綠蘿讓我過來呢?你已經答應孟綠蘿去飛翼宮破解《天書》,別在外麵總耽擱,我送你回去好不好?我們好長時間沒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吵,晚上我陪你喝幾杯如何?”

莫天悚推開梅翩然,獨自朝外走去,落寞地苦笑道:“今夕何夕,兩夕已多!我不過是飛翼宮的囚徒,你可是飛翼宮的左翼飛天,怎麽敢勞動你的大駕?道元表哥會送我回去!放心,你不在,翡羽也不會忘記給我分內的大衍散!”說完才想起梅翩然既然認了爹,該歸宗複姓曹才是,她還留著這個名字和姓氏,是不是說她並沒有忘情呢?她直呼曹橫和孟綠蘿的名字,可見一點也不尊重他們,那麽她在意的一定還是當年玉麵修羅的布置。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布置?忍不住又回頭凝視梅翩然,卻見梅翩然也在凝視他,茶眸蓄淚,花容慘淡,嬌軀微顫,弱質伶仃,一時又已經癡了。

梅翩然咬著嘴唇輕聲問:“天悚,你是不是真的肯放棄泰峰和暗礁,永遠留在聽命穀陪著我?”

莫天悚點點頭:“我來的時候真是這樣計劃的,但是我得把林姑娘送出去,還有,我不喜歡被人下藥,也不喜歡被人捆著。翩然,我要你做飛翼宮的宮主,我做駙馬。”

梅翩然搖搖頭,走過來挽著莫天悚的胳膊一起朝外走,幽幽歎道:“不要騙我也不要騙你自己。你連身上的兩根繩索都看不開,怎麽可能真丟下泰峰和暗礁不管?你不是那種肯一直屈居人下的人。你做飛翼宮的宮主決定大小事情,我做你妻子對所有事不聞不問,我們還有可能和平相處。但你一但掌控飛翼宮,必然會打聽泰峰和暗礁的消息。你不可能放下桃子和大哥。不然你怎會念念不忘林姑娘?天悚,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決心,也不是我不知道你的心願。但是請你仔細回想一下,從前在外麵,我還是一心一意幫你的時候,管多了事情你都不樂意,真可能在飛翼宮裏做一個居家男人嗎?不過今後的事情今後再說,難得你受盡折磨心誌不改,依然巧舌如簧,出手不凡。今天孟綠蘿親自下令叫我來找你,又把雪笠留在她身邊,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就讓我陪你喝個痛快!飛翼宮的酒用葡萄釀成,紅得像火,可以把一切燒成灰燼!”

莫天悚默然無語,良久方道:“別再躲著我好不好?我們就試一試,好不好?你不放心就還是捆著我,我答應你去努力研究《天書》,不過我還是要幫助你做飛翼宮的宮主。看孟綠蘿的樣子也沒戲唱了,今後若讓雪笠當宮主,我心裏沒法痛快!”

梅翩然苦笑道:“你不了解,孟綠蘿的權術厲害得很,雪笠才沒有戲唱呢!不過我不願意你關心這些。天悚,我們就試一試不管其他事情單純地相處一段時間。我知道大衍散對你不起作用,如意絛對你也沒有用處,本該替你去掉,不過這樣孟綠蘿和雪笠比較放心一些,也隻能委屈你!答應我,不要管飛翼宮的事情,也別再私下去見阿曼。孟綠蘿和曹蒙都是身體不好顧不上阿曼;雪笠的心思都是你身上,也沒有在意阿曼;曹橫是因為我的勸說沒有去找阿曼;但是你如果總和阿曼聯絡,難免會讓大家都想起阿曼來,對他們不是好事情。”

莫天悚點頭全都答應,終於得梅翩然同意相伴,卻完全無法高興起來。

回去後,娜孜拉見他們如此親密很高興,琴娘顯然很不高興,孟道元很吃驚,淡淡道:“既然有梅姑娘陪你,我就先走了!難得你和梅姑娘見麵,好好聊聊,阿爾金和‘天馬’我幫你帶到琲瓃小築去。”獨自走了。

莫天悚好容易見到娜孜拉,一直沒有找著機會問尼沙罕的情況,卻有些顧及梅翩然,終於還是沒有問,拿著青花瓷甕和**揚惑,梅翩然也接過白癡,一起告辭離開。

被梅翩然帶著直接飛回琲瓃小築,翡羽已經做好豐盛的晚餐,可她顯然也很不高興,比起平日冷淡不少。莫天悚沒顧上她,吃過飯和梅翩然閑聊一陣,試探著問起林冰雁。

梅翩然道:“孟綠蘿想林姑娘解毒,一直沒為難她。我隻是問了她幾個問題,就送她回盈香廬舍了。你不放心,明天見著林姑娘可以問她。說句實話給你聽吧,林姑娘我是一點也不怕的,能幫我就會幫她。你大可不必費這麽大的力氣去弄**揚惑。你能弄到**揚惑,但肯定弄不到陰陽和合散的另一味主藥海龍馬,不見得真能有用。”

一說莫天悚好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又被擾亂,多少有些氣憤地道:“翩然,以你之才加我之勢,在哪裏不能呼風喚雨?何必一定要留在飛翼宮?這裏全部都是敵人,我和你才是一家人!”

梅翩然討好地賠笑道:“別說這些。我陪你去後麵的蓮池洗浴好不好?”

莫天悚仰天長歎,帶頭走出屋子,來到蓮池旁邊。定定地看著新栽的六月雪,倍覺淒涼。

梅翩然跟過來,溫柔地替他寬去衣服,拉著他一起滑進溫泉中。

這一夜,梅翩然沒有離開。鴛帳之內,莫天悚卻怎麽也提不起興致,難過得隻想嚎啕大哭一場,然心枯淚涸,還是沒有一滴眼淚。不禁又想起最後那一日莫少疏的話,“恐怕你今後連哭的機會也沒有了。”心裏越來越認同莫少疏對飛翼宮的恐懼。這是一個毀滅希望的地方!他一定要把這個地方連根拔起!為自己和文家的子孫後代謀得一分安寧。

翌日,林冰雁知道莫天悚要去飛翼宮,早早的就過來了。莫天悚還是認定任何事情都要kao實力說話,自身安危不能建立在別人的同情上,目前的飛翼宮表麵還算平靜,但很快就可能被他xian起軒然大波,依然按照計劃開始著手提高林冰雁的耐藥性。他沒有把計劃告訴林冰雁,偷偷將藥下在林冰雁的茶水中。盡管分量及其輕微,對人沒有多大影響,但林冰雁還是陡然間變得明豔起來。

梅翩然一眼看出來,並沒有拆穿,隻是暗自歎息,更加不相信莫天悚真的能放下泰峰、暗礁和文家,激靈靈打個寒噤,不知道她究竟能拿莫天悚怎麽辦。眼前這個霸道優秀又固執的男人是她願意用生命去維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