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一行離開山道後一直向東南朝昆明方向走,而巴相是在雲南東南麵毗鄰貴州的地方,莫天悚在狄遠山的示意和帶領下,一直向西北朝大研、玉龍雪山的方向走,而且莫天悚不願意去人多的城市,喜歡朝山林裏麵的小路和小村寨裏麵鑽,與莫桃的距離是越來越遠,也沒有聽說霍家兄弟的事情。

莫桃投宿的時候,莫天悚一行人還在趕路,正走在一條僻靜的林間小路上。對麵來了一隊隻有三個人八匹馬的小馬幫。走在最後的是一匹馱著茶包的白馬,似乎不肯繼續超前走,馬幫中的一個穿著褐色藏袍的藏族漢子牽著馬韁繩,嘴裏罵罵咧咧的,正用一條皮鞭在抽打白馬。他打一鞭子,白馬朝前挪動幾步,累得他渾身是汗,白馬也沒有走多快。

這兩天他們走的地方正好是在白族和藏族交錯的地帶,看見一個藏族馬幫一點也不希奇,隻是狄遠山路過的時候看見白馬的前胛處有鮮血滲出,忍不住道:“這位大哥,你沒見這馬在流血嗎?你不給它治傷,光是打它,它當然走不快。”

褐色藏袍正心頭冒火,回頭看見狄遠山一行人人衣飾華麗,優哉遊哉,心頭更氣,大聲道:“你走你的路,管什麽閑事?我花銀子買的馬,我想打就打!”

紅葉給狄遠山幫腔道:“你如果不給馬治傷,就是打死它,它也跑不快。”

褐色藏袍忽然拔出一把藏刀,惡狠狠地道:“什麽地方冒出你們這群小兔崽子?管起爺爺的閑事來了……”還要說下去,另外一個人跑過來拉著他,衝狄遠山和紅葉點頭哈腰地道:“他是一個粗人,各位公子小姐別和他計較,我們到前麵的市集上就重新買一匹馬,換下這匹,保證不再打馬了。” 這人的頭發大部分都剔光了,隻在腦門的正中央留著一根辮子,辮子上還帶著名貴的瑪瑙,看來是領頭的。

莫天悚本來對他們的爭執並沒有放在心上的,這時候卻覺得事情蹊蹺,忍不住回頭看去。穀正中壓低聲音道:“少爺,這三個人有問題,馬幫的人kao馬吃飯,人人都非常愛馬。”

莫天悚也有同感,掉轉馬頭,上前去笑道:“我看白馬不肯走路,問題就出在肩胛的傷口上。你們讓一匹帶傷的馬馱貨,也太狠心了!不如這樣吧,白馬背上的茶葉值多少銀子,你們開個價,我買下來,就別讓白馬再馱貨了。”

這時候另外一個藏人也走過來,急道:“不行,我們的貨物不賣!”他的腦袋上倒是留著不少頭發,可惜亂糟糟的,似乎從來也沒有梳理過,還臭美樣的扣著一個銀子圓盤發飾。

莫天悚知道問題多半就出在茶包上,先扭頭朝穀正中笑笑,才回頭道:“反正你們讓白馬馱貨,我朋友很心疼!我朋友心疼,我就不舒服!要不這樣吧,你們看我騎的這匹花馬可不可以,和你們換這匹白馬如何?總而言之一句話,不能讓白馬再馱貨了!”

狄遠山叫道:“少爺,你的這匹馬至少值好幾百兩銀子!”

莫天悚笑道:“銀子算什麽?隻要你心裏高興,這三位朋友心裏也高興就好。” 邊說邊跳下馬來,自己動手上前去搬白馬背上的茶包,卻做出一副文弱書生,力氣不夠的樣子。

三個藏族人都有些發懵,紅葉也吃驚地瞪大眼睛。穀正中好笑,也跳下馬去給莫天悚幫忙,同樣做出力氣不夠的樣子。他的身材消瘦,看來也還逼真得很。狄遠山忍不住叫道:“少爺,古大哥,你們別玩了,我們走吧!”莫天悚回頭道:“誰玩了!我真的想把白馬解救出來,要和他們換馬。遠山,你也來幫忙啊!

這時候褐色藏袍非常生氣了,朝前後看看,見樹林中除他們幾個人以外,再沒有其他人,忽然目lou凶光,抓著藏刀朝莫天悚刺去,喊道:“他們的馬的確神駿。反正這裏也沒有人,不如我們多做一票,也能快點趕路。”

莫天悚裝著手忙腳亂的樣子朝一邊跑去,大叫:“殺人了!”

穀正中也顯得很慌亂,也叫道:“殺人了!”抓出一對彎鉤,一鉤子已經將茶包劃破,裏麵的沱茶掉得滿地都是,lou出一卷隱藏在茶包中,卷成一個卷的布卷來。穀正中原本以為茶包中一定藏著金銀財寶一類的東西,看見布卷一愣,伸手一拽,將布卷拽出抖開,發現那是一副很大的圖畫,是一個刺繡的佛像。色彩豔麗,精美絕倫,一看就不是凡品,隻是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心裏還是不明白。

另外兩個藏人看見穀正中找出布卷都急紅眼,一人抽出一把藏刀,一左一右惡狠狠地朝穀正中撲去,武功居然還不賴,尤其是瑪瑙辮子,身手甚是了得,藏刀舞弄得極有章法,不片刻就將穀正中逼得手忙腳亂的,仗著輕功了得,身法靈活,一時還能支持。

狄遠山怕殃及無辜,拉著紅葉一起,騎馬躲到一邊去了,莫天悚圍著馬幫的馬匹打轉,還在左閃右避地逃跑,右手還是拿著烈煌劍沒有用,左手多出一把匕首,把馬幫所有的貨包都割破了,又拽出好些布卷丟在地上。氣得褐色藏袍嘰裏哇啦地亂罵,卻怎麽也追不上莫天悚。

穀正中聽他說的全是漢語,甚是吃驚,一邊抵擋,一邊大叫:“少爺,他們是漢人!你別玩了,再玩就要給我收屍了!以後誰來陪你說話?”

莫天悚失笑道:“你老哥說話真是一點忌諱也沒有!”終於不再逃跑,右手的烈煌劍直刺褐色藏袍的心窩,褐色藏袍下意識的朝旁邊一閃,莫天悚已經轉到他的身邊,左手的匕首抵住他的咽喉,道:“你們是什麽人?茶包中裝的是什麽東西?”褐色藏袍大叫:“救命啊!”

穀正中用彎鉤擋住圓盤發飾的藏刀,卻沒有擋住瑪瑙辮子的藏刀,被他刺中左手的手臂,在地上滾了滿身的泥土,才抱住一條小命,也在急敗壞地大叫:“少爺,你抓著人質,怎麽不先叫他們住手?你要問問題,等把他們都抓住再問不遲。”雖然是情況緊急,還是說了一大堆。由於說話分神,小腿上又被刺中一刀。

莫天悚沒有理會他,匕首朝前一送,刺進褐色藏袍的皮膚。褐色藏袍大叫道:“是唐卡!茶包中裝的是唐卡。公子饒命!”

紅葉大聲喊道:“穀大俠,你別說那麽多話,專心一些!”拿出一對短劍擋在狄遠山的前麵,卻不肯上前去幫忙。狄遠山看見紅葉的雙劍卻有些發呆。

氣得穀正中大叫:“我怎麽不專心了?我白把你們都當朋友了,危難時候,一個也不來幫我!”奮力xian翻一個馬背上的茶包,擋住瑪瑙辮子和圓盤發飾的攻擊。

瑪瑙辮子看一時抓不住穀正中,對圓盤發飾道:“你去對付那邊那兩個人!”圓盤發飾點頭朝紅葉和狄遠山跑去。紅葉跳下馬背,迎上圓盤發飾。圓盤發飾的武功不錯,紅葉卻是在給莫天悚做丫頭以後就少有訓練,眾人一看她的身法,都知道她比不上圓盤發飾。

穀正中得意了:“少爺,這回你該出手了吧!”雙鉤忽然淩厲起來,反而將瑪瑙辮子逼得節節後退,原來他路上一直想再看看烈煌劍都沒有找著機會,上次又連劍鞘都沒有看完就被莫天悚撞破,非常想看看烈煌劍出鞘的情景,剛才的狼狽樣子全是假裝的。

莫天悚卻是知道穀正中武功不俗,早看出他在裝模作樣才沒有理會他,見圓盤發飾朝狄遠山撲過去,沒好氣地瞪一眼穀正中,左手匕首拖手飛出,正中圓盤發飾的背心。圓盤發飾還沒有跑到紅葉麵前,就慘叫一聲撲到在地上。紅葉猛地撲上去,雙劍一起cha在他的後背,竟然也頗為狠辣,回頭嫣然笑道:“遠山哥,你看,我可以保護你!”狄遠山看呆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莫天悚卻立刻明白到紅葉曾經受過訓練,疑雲大起,這一個多月他努力淡忘的情緒回到他的身上,不禁甚是氣憤。

褐色藏袍失掉威脅,翻身就跑。剛剛跑出兩步,莫天悚已經摘下頭頂發簪,握著劍形銀簪,甩出龍頭下麵的銀珠子。銀珠子飛出後準確地在褐色藏袍的脖子上繞一圈,沒等褐色藏袍明白發生什麽事情,他已經被一根絲線勒得斷了氣。莫天悚收回銀珠子,緩緩朝紅葉走去,淡然道:“紅葉,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人?這樣的手法你熟不熟悉?你有沒有看過我給龍王的信?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嗎?說!你追上來究竟有什麽目的?”

紅葉嚇傻了,回頭朝狄遠山看去,又看看莫天悚,一步一步地朝後退。狄遠山急忙跑過來拉著莫天悚道:“少爺,你原來就知道紅葉是幫龍王的!”

莫天悚推開狄遠山,冷冷地道:“可我原來不知道她對龍王如此忠心,十八魅影都不敢接的差事她也敢接!既然如此,倒不如讓我成全她!”

穀正中看情況不對頭,丟下瑪瑙辮子也跑過來拉著莫天悚,急得口不擇言地道:“少爺,我敢肯定紅葉姑娘真的隻是來追狄遠山的,因為我才是龍王派來找你的人啊!”說完見莫天悚目光爍爍地瞪著自己,才忽然反應過來,閃身躲到狄遠山的背後,雙手抓住狄遠山的肩頭顫聲道:“遠山,你可得幫我攔著點你的少爺!”

莫桃低著頭想了半天才回答青雀道:“今天你們不用再做任何事情,在這裏住下來就可以。霍家兄弟的事情,我自己知道解決。”說完起身去拿著大刀要出門。

莫素秋和五鳥都很著急,一起攔住他。莫素秋道:“哥,要找霍家兄弟我們就一起去!”

莫桃看看莫素秋,忽然道:“秋秋,陪著哥哥出去走走,好不好?”莫素秋見莫桃鄭重其事的樣子一愣,道:“當然好!”回頭看看,小聲問,“就我們兩個人嗎?”

莫桃點點頭,道:“把你的峨嵋刺帶著。”五鳥互相看一眼,青雀道:“莊主,小心!”莫桃笑笑:“我知道。”和莫素秋一起離開客棧。

大街上人來人往,不時可以看見身著民族服裝的少數民族,很有異鄉情調。莫素秋看莫桃一直沒有說話,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袖,輕聲問:“哥,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莫桃輕聲歎息道:“秋秋,你長大了,該懂事了,以後不要再叫我哥了!少爺才是你哥哥。”

這麽多年過去了,莫素秋當然知道莫桃說的是實情,卻忍不住叫道:“哥,你不要我了?你們都是我哥!”

莫桃笑笑,緩緩道:“你要願意還叫我哥當然也可以,不過有些事情你也應該知道一點點了。”

莫素秋愕然道:“哥,你今天看起來好怪!你究竟想告訴我什麽?”

莫桃道:“我想告訴你的就是,其實少爺一直都是很愛護你的,你以後要對他好一些。”

莫素秋又忍不住嚷道:“這個你不說我也知道。我一直都對少爺很好,是你總是要和少爺打架!哥,你究竟想說什麽,求你快點說出來好不好?”

莫桃終於道:“我們出來之前,我曾經去過孤雲莊。最開始是想找機會去宰了曹橫的,但是還沒有等我找著機會,曹橫就給我吃了一種東西。”

莫素秋驚道:“曹橫給你的一定是毒藥!哥,你可不能吃啊!”

莫桃搖頭道:“那東西是烏曇跋羅花的葉子。我開始也和你想的一樣,不太敢吃,但我實在是太想殺掉曹橫,想到曹橫的武功非常高,不接近他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又想他要害我,也不用用毒藥,便接過烏曇跋羅花的葉子全部吃了。曹橫看我肯吃那些葉子很高興,告訴我一件事情,爹……我是說莫少疏,就是在雲南的巴相長大的。少爺這次出川,實際上就是想去巴相。”

莫素秋失聲道:“難道飛翼宮就在雲南的巴相?你也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根由,所以你一定要出來追少爺!可是曹橫為什麽要告訴你這個?少爺又是從什麽地方知道的?難道也是曹橫告訴他的?曹橫又為什麽要告訴他?”

莫桃欣慰地道:“很好,你也懂得動腦筋了!這樣我放心多了!”

莫素秋不忿地抗議道:“哥也太小瞧人了!你快說,今天為什麽忽然告訴我這些事情?”

莫桃道:“我有一個直覺,曹橫與八風先生和崔管家不同,非常希望我們追查從前的事情。他希望少爺去巴相,也希望我跟著少爺去巴相,所以才告訴我們這些事情。”

莫素秋愕然道:“為什麽?他不怕飛翼宮嗎?”然後抓住莫桃的手,急切地道,“哥,既然如此,我們應該盡快找到少爺,誰也不去巴相。我從小到大一直就有一個直覺,反正曹橫希望我們做的事情,我們不去做就對了!”

莫桃失笑,搖頭緩緩道:“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可是依照少爺的為人,你說有線索以後,不讓他追查,他能忍得住嗎?”

莫素秋笑道:“你又把事情推到少爺的頭上去,其實是你自己也忍不住吧?”然後又補充小聲道,“其實我也忍不住。要不我們找到少爺以後,大家聯合起來去巴相,就不怕曹橫的陰謀了。”

莫桃莞爾道:“這樣當然好,問題是我們一直都找不著少爺。所以我想你和五鳥先去巴相,我去跟著霍家兄弟。你見著少爺以後,把我剛才告訴你的話都告訴少爺。他比我聰明,說不定能明白曹橫的詭計。”

莫素秋立刻叫道:“哥,你也承認少爺比你聰明了?不過這樣不好。哥,我們一起去找霍家兄弟,再一起去巴相。”

莫桃道:“放心!我不會有危險的。我吃下烏曇跋羅花以後,曹橫教給我一種調息的辦法,使我的武功提高不少。而且我學會以後,夜晚越來越精神,白天卻昏沉沉地想睡覺。所以我想在天黑後去找霍家兄弟,就算是他們一起來,也不一定能打贏我。”

莫素秋不滿意地道:“哥,你怎麽一天到晚就想著要打架?”

莫桃輕歎道:“我其實也不想打。可不打怎麽辦?要是放任霍家兄弟去幽煌山莊,你覺得崔管家和八風先生能抵擋住他們一大群人嗎?倒不如我偷偷去結果他們,剩下的那些人本來就沒有他們積極,說不定此事能像當初一樣不了了之。”

莫素秋吃驚地道:“哥,要是黃鸝說的都是真的,霍家兄弟並沒有做錯,你怎麽會想到要殺他們?我們應該想辦法化解,卻不是殺了他們。”

莫桃一愣,愕然發現自己心中的殺念比以前重了很多。

莫素秋看莫桃沒有說話,異想天開道:“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少爺手中幽煌劍就是真的,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們,對他們表明身份,和他們一起去巴相找少爺,大家一起追查從前的事情。等查出事情的真像,再大家一起去打曹橫,不比就我們自己對抗曹橫好得多嗎?”

莫桃聽得有些稀裏糊塗的,皺眉道:“秋秋,他們的仇人是爹,不是曹橫,怎麽可能和我們一起去打曹橫?”

莫素秋理所應當地道:“莫老莊主是好人,怎麽可能做壞事?當年的事情一定不是他做的,而是曹橫逼著他做的,就曹橫此刻逼著少爺一樣。等我們找著事情的真像,霍家兄弟就會明白曹橫才是他們的敵人,當然要對抗曹橫了。”

莫桃忍不住笑了,搖頭道:“秋秋,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莫素秋道:“事情本來就很簡單。你是好人,少爺是好人,曹橫是壞人!壞人總是要打好人,好人自然要聯合起來不讓壞人打。哥,天差不多黑了,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然後就去找霍家兄弟!”

這兩人都不是很細心的人,隻想到要避開五鳥的耳目,在大街上談論機密,也沒有去注意身邊的人,忽然看見前麵多出兩個滿麵風塵,手持長劍的男人來,其中一個道:“不用你們吃完飯去找我們,我們自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