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克日立刻有些躍躍欲試的:“三爺,選日子不如撞日子。不如我們現在就切磋切磋,讓二爺自己去見薛牧野!”

又被瑪依萊特瞪一眼:“你大哥都不是三爺的對手,要你來現醜?三爺,我們就說定了,等我改進五緯氣針以後,找個日子大家比試比試!”拜克日氣得很,勉強告罪一聲,衝氣自己一個人回去了,連瑪依萊特叫他也沒回頭。

莫天悚看得很有意思,可還是有點傻眼,惟有再一次擺手道:“這個就不必了吧?晚輩的功夫怎麽能和阿帕比呢!”心裏則在想瑪依萊特對拜克日比嗤海雅對尼沙罕嚴厲多了。

莫桃莞爾:“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雲煙深處水茫茫。天悚,長輩之令不可辭喲!”

莫天悚不免想起梅翩然,這幾句話說得太貼切!心潮澎湃,知道莫桃是非常不滿意梅翩然有意這樣說的。表麵上還是一點也沒lou,指著莫桃反擊道:“阿帕,桃子的功夫才叫厲害。要切磋你也是找他切磋!”

瑪依萊特自負地笑一笑:“不是我看不起二爺,離開聽命穀,沒有任何一個水青鳳尾能在我手下走滿十招!”

阿依古麗心裏一直亂糟糟的,和娜孜拉掉在後麵,失聲道:“桃子,你也是……”

娜孜拉急忙打斷她的話,低聲道:“二爺的事情,等空下來我告訴公主。”前麵正說得熱鬧的兩兄弟頓時就沉默下來。沉默中來到哈實哈兒的大牢外。

想象中薛牧野即便是被羈押,也不會遭受虐待,不想剛剛打開地牢大門,一股腐敗的餿臭味就撲麵而來。莫桃勃然道:“阿依古麗,你也真忍心?阿曼明知道有危險還是跟你們一起回來,是給你們幫忙來的!”

阿依古麗渾身顫抖,低頭不出聲。瑪依萊特伸手緊緊摟著阿依古麗,也很生氣:“二爺,這一切都是阿曼咎由自取。你們下去,我陪阿依古麗在上麵等你們。”

娜孜拉道:“小心腳下,是樓梯。”牽著莫桃的手,正要下去,瑪依萊特忽然一把抓住她:“你們兄弟兩個自己下去就行了,娜孜拉留在上麵!”

正要下階梯的莫桃倏地轉身,氣得渾身發抖:“你留下娜孜拉當人質?”

瑪依萊特不出聲,幹脆來個默認,招呼阿依古麗一起退到外麵。莫桃就想追過去,莫天悚一把拉住他:“先見阿曼。”

莫桃氣道:“嗤海雅那麽和藹可親,瑪依萊特怎麽會這樣?”

階梯下麵黑漆漆的,看守遞一枝火把給莫天悚後引導他們走下去。莫桃沒聽見呼吸聲,大聲叫道:“阿曼,你在哪裏?”

莫天悚忙低聲道:“前麵還有一道門。”看守拿鑰匙打開鐵門,進去後居然又是一道鐵門,再打開,裏麵卻是一個掛在半空中,網眼密密的鐵絲籠子。

莫桃依然沒聽見呼吸聲,又擔心又著急地詢問。莫天悚忙大概給他描述一番。薛牧野蜷縮在籠子一個角落中,一點氣息也沒有。籠子的另一角放著一碗已經凍成冰塊,看不出是什麽的食物。不過餿臭味就是從碗裏發出的。不要說莫桃,就是莫天悚都沒法不氣,安慰莫桃兩句,把火把塞在莫桃手裏,反手抽出莫桃的無聲刀走過去,一刀將籠子的鎖口劈斷,反手把刀遞給莫桃,自己打開門鑽進去,叫道:“阿曼,阿曼!”可是薛牧野還是沒有反應。

看守卻上前嘰裏咕嚕的大聲叫起來。莫桃反正也聽不懂,一刀架在看守的脖子上,怒道:“滾出去!不然劈了你!”不知道看守是不是能聽懂他的話,反正看守嚇得渾身哆嗦,一動也不敢動。

莫天悚已經鑽進籠子裏,又發現薛牧野渾身冰涼,忙拖下自己的外衣蓋在他身上才抱著他出來,號脈片刻,稍微鬆口氣,低聲道:“阿曼沒大礙,是餓的!時間還不長,出去吃點東西就好了!”

莫桃難以置信地失聲道:“餓的?”無聲刀一抖,嚇得看守又是一哆嗦,大聲高呼起來。莫天悚苦笑道:“先出去再說。”帶頭朝外走去。莫桃押著看守急忙跟上。

剛走到階梯上,就見阿依古麗站在上麵,皺眉道:“二爺,放開看守。不關他的事。你曾經答應不帶走阿曼的。”

莫桃怒道:“娜孜拉呢?還和瑪依萊特在外麵?阿曼怎麽對不起你了?”

莫天悚不急不徐道:“你抓著看守也沒有用,放開他吧。阿依古麗,現在我們改主意了,要帶阿曼出去,你答不答應?”

阿依古麗低頭小聲道:“我說了不算!”

莫天悚淡淡道:“那你就滾開,讓我們上去見說了能算的人!”

阿依古麗歎息一聲,轉身出去。

莫桃忍無可忍,放開看守,一躍而起,越過莫天悚擋在阿依古麗麵前,大怒道:“站住!你看也不看阿曼一眼?連他是死是活也不關心?”

阿依古麗又氣又委屈:“二爺,他是妖精!我當初也曾把熱合曼提當成親姐妹,結果卻被熱合曼提綁架,天天吃餿飯!大哥不過是像當初熱合曼提對待我那樣對待阿曼而已!你們漢人說,吃一塹長一智。我已經被妖精騙過一次,難道還學不會防範嗎?”

莫桃語塞。莫天悚淡淡道:“人和人不一樣,妖和妖也不一樣!阿依古麗,你覺得阿曼會害你嗎?”

阿依古麗冷笑道:“我開始也覺得阿曼不會害我,天天都來看他。可是你知道熱合曼提是誰嗎?就是克麗娜口中的美麗善良的吐拉罕!是叫達烏提救你出沙漠的那個蝴蝶仙子!是倪可口中情深似海的梅翩然!是吐拉罕唆使俺的幹和撒馬兒罕出兵把我們圍起來的!難道你還指望我相信妖精裏麵有好人嗎?”

莫天悚又羞又惱,揚聲問:“你是不是不讓我們出去?”

瑪依萊特站在門口,不悅地道:“二爺、三爺,你們有話出來說。”

莫天悚抱著薛牧野剛剛出去,就見娜孜拉臉色慘白地被衛兵看得牢牢的。實在是氣不打一出來,仰頭深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憤怒沒爆發出來,淡淡道:“阿帕,不是我不守信用,實在是阿曼耽擱不得了。在撒裏庫兒,達達非常照顧我們,我們也當您老師長一樣尊重。我看這樣吧,讓桃子和您老切磋一下。若是桃子敗了,我們兩兄弟再加上娜孜拉一起陪阿曼坐牢;要是桃子僥幸勝了一招半式,請放我們一起離開。去您老府上住也行,回到和卓家裏住也行,或者就在王宮外麵隨便找兩間茅屋給我們也行,總之人讓我們在一起就可以。我們不會逃走的,現在是不是可以放開娜孜拉了?”

阿依古麗非常信任瑪依萊特的法術,朝衛兵示意。衛兵放開娜孜拉。

娜孜拉急忙跑到莫天悚身邊,擔心地問:“瑪依萊特是最了不起的巴赫西,桃子能贏嗎?”她從前也把薛牧野當成仇人,但是見到薛牧野的慘狀,畢竟是物傷其類,大是不忍,急忙接過薛牧野自己抱著,四處看看,周圍又沒有吃的,嚷道:“我們要快一點才行!”

莫天悚笑笑:“別擔心!”牽著莫桃的手走到外麵的空地上,等瑪依萊特也過來以後,才放開莫桃然後回到娜孜拉身邊。

莫桃垂下無聲刀,抱拳道:“請!”

瑪依萊特冷笑道:“你們別後悔!阿曼是不值得你們救的!”

莫天悚緩緩道:“值不值得我們自己知道。您老要是不願意傷和氣,能就這樣放我們離開還更好。”

瑪依萊特拍拍手,一個侍女捧上她的兵器,也是尼沙罕用的那種兩支類似鼓錘的五緯擊。不過與尼沙罕不同的是,她的武功招式十分優美,類似舞蹈,不停地用一種特別的韻律抖動身體,嘴巴裏還念念有詞的,又總圍著莫桃轉圈,卻不見高明的地方。

然莫桃應付起來明顯很吃力。他的武功本來以出招快見長,今夜卻十分緩慢,手腳都被人捆住一般,每一擊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隻片刻時間就氣喘籲籲的。不過瑪依萊特也沒討著好去,如此寒冷的天氣,她居然渾身冒汗,沒多久汗水全部結成堅冰,看起來白茫茫的,有如一個霜人。

莫天悚開始還沒明白,娜孜拉偷偷用傳音入密道:“三爺,瑪依萊特在念咒語,你得想辦法幫幫桃子。”莫天悚才驀然明白瑪依萊特是在跳神,而莫桃明顯受到影響,武功能發揮出來的最多三成而已,猛然想起當初他自己在建塘用鮮血向誇父發誓學會九幽咒,去佛堂就難受的往事,大慟,下意識咬緊嘴唇,卻沒有去給莫桃幫忙。他知道莫桃的武功肯定比瑪依萊特高,是心魔在作祟。他相信莫桃一定能贏!也必須kao自己的本事贏!

阿依古麗也緊緊咬著嘴唇,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場中的兩個人一直僵持著,阿依古麗終於忍不住又朝薛牧野看一眼,薛牧野軟綿綿的搭拉著四肢,如此激烈的打鬥也沒有一點聲息。阿依古麗才相信薛牧野是真的不行了。心裏亂成一團,終於走過來。娜孜拉立刻戒備地後退一步,躲在莫天悚的身後。

莫天悚伸手抱過薛牧野,緩緩道:“士可殺不可辱,即便是阿曼對不起你,你可以殺他,但不能如此殘忍地想把他活活餓死!看看吧!今夜我們不來,他熬不過明天去!不少妖精是歹毒,可你比妖精又如何?”

阿依古麗失聲道:“你說他是餓的?不可能!雖然不是什麽好吃的,但天天都有人送飯給他。”

莫天悚冷笑。阿依古麗猶豫片刻,也是覺得薛牧野麵黃肌瘦,伸手探探鼻息,也非常微弱。猶豫片刻,招手叫來一個侍女,低聲吩咐道:“去給薛公子拿些熱牛奶過來!”

侍女答應一聲,急忙走了。莫天悚欣慰地衝莫桃大聲道:“桃子,聽見沒有!阿依古麗命人去拿吃的給阿曼!”

他這一招十分有效,莫桃果然是精神大振,渾身光焰騰騰,丟了無聲刀,雙掌合十,大聲喝道:“唵嘛呢叭咪吽!”

瑪依萊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忽然就不再抖動,雙手的五緯擊也都掉在地上,仿佛見鬼一般盯著莫桃看,喃喃道:“你到底是人還是妖?居然能用拙火定,六字真言也此高明!”

莫桃幽幽地道:“你說我是人就是人,你說我是妖就是妖!妖和人真的有很大區別嗎?”

娜孜拉把侍女拿來的熱奶喂進薛牧野嘴裏。薛牧野喝完後鼻息立刻就粗了不少。娜孜拉大喜叫道:“桃子,阿曼沒事了!”莫天悚也鬆一口氣,笑一笑:“阿帕,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瑪依萊特還是難以置信地盯著莫桃,長歎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子!走吧!帶著阿曼和娜孜拉一起走吧!”

在莫桃的堅持下,他們沒有回和卓那個豪華的家,而是在王宮旁邊隨便找了一戶普通人家安頓下來。看見是公主親自送他們過來,又聽說莫天悚和莫桃就是白天退敵的那兩個漢人,那戶人家簡直把他們當神一樣尊敬,騰出最好的房間給他們。又把家裏僅有的一點麵粉都拿出來,做成糊糊給薛牧野喂下。

快天亮的時候,薛牧野終於醒過來,看見莫桃和莫天悚,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然後眼眶就紅了,哽咽道:“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你們。帶我走。”

莫桃緊緊握住薛牧野的手,輕聲問:“阿依古麗說每日都有人給你送飯,你為何不吃。”

薛牧野一下子又激動起來,失聲嗚咽,半天才平靜下來,聲音澀澀地道:“天氣這麽冷,飯菜放幾十天也不會餿。那些飯是阿布拉江命人故意弄餿的!隻因為我不肯答應他去找吐拉罕。”

莫桃的眼淚也順著眼角流下來,不免想起當初被困蝠洞,也是餓得奄奄一息。

薛牧野這時候才注意到莫桃的變化,更加傷心,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出來,喃喃問:“桃子,你……”

莫桃急忙擦幹眼淚,笑一笑:“比起你來,算不得什麽。現在倪可住在撒裏庫兒,你要是不想再留在哈實哈兒。等身體好一些,去撒裏庫兒或者幹脆回棱格勒都行。”

薛牧野遲疑道:“嗤海雅沒難為你?”

莫桃搖搖頭:“有天悚在,沒人能為難我。對不起,要不是翩然……”

薛牧野的眼淚一下子又湧出來:“是阿依古麗太不講道理了!”娜孜拉看他們哭得熱鬧,也在一邊嘩啦嘩啦流眼淚。

莫天悚一直感覺憋悶,脾氣就不大好。這哭起來還沒完沒了了!皺眉岔開問:“阿布拉江想你一個人去找吐拉罕,以解開哈實哈兒之困?他們是什麽時候知道吐拉罕就是熱合曼提也是翩然的?”

薛牧野歎息道:“大約五六天以前吧。開始阿依古麗還肯來看看我,從那以後,阿依古麗就再也不肯lou麵了!三爺,不是我怕危險不答應阿布拉江,你是知道的,開始可能是吐拉罕挑動的聯軍出兵,但聯軍發兵以後,吐拉罕也無法左右大軍的行動了!”

五六天前正是莫天悚和尼沙罕比武切磋的時間。莫天悚不知道這和他們知道梅翩然身份有沒有關聯,還是感覺苦澀,輕輕歎口氣。岔開問:“阿曼,你是不是認識嗤海雅?”

莫桃急道:“天悚,阿曼剛剛才醒,這些事情等會兒再說行不行?”

莫天悚淡淡道:“行!隻要你覺得我們可以不用再管哈實哈兒,我可以永遠不問阿曼任何問題。阿曼,你別怪我,男人的眼淚要kao事業才擦得幹淨。不管你還喜不喜歡阿依古麗,我想你也不會坐視哈實哈兒城被聯軍攻破。你為何會留下信讓我們避去撒裏庫兒?”莫桃又去拉莫天悚的衣服。

薛牧野坐起來,輕聲道:“桃子,三爺說得對。不管阿依古麗怎麽對待我,我日後會不會留在哈實哈兒,我們都不可能看著哈實哈兒被攻破,讓聯軍進來屠城,讓百姓血流成河。論國力,俺的幹的國力其實比不上哈實哈兒,隻要我們能解開此次之困,日後阿布拉江又能勵精圖治,俺的幹再不可能覬覦哈實哈兒。”

莫天悚笑一笑:“這就對了。男人嘛,眼淚流得西裏嘩啦的,讓人看見,多沒麵子!”

娜孜拉啐道:“你以為別人都像你那麽冷血?”

莫天悚莞爾道:“得,一切又都是我的錯!我是烏龜兒子王八蛋,喜歡的姑娘也是烏龜兒子王八蛋!”

莫桃愕然叫道:“天悚,你怎麽這樣說?”

莫天悚嬉皮笑臉道:“我也就說說而已。阿曼,再怎麽著,你也比我強!”

薛牧野深深歎息,咧嘴笑了笑:“我開始沒想到撒馬兒罕也會出兵,還以為隻要戰術得當,俺的幹是無法威脅哈實哈兒的,才留下信讓你們去撒裏庫兒。與和卓不同,嗤海雅大師從來不過問政治,就算是貴為佛狸烏答的瑪依萊特也從來不幹涉哈實哈兒的政事。我讓你們去撒裏庫兒,不過就是想你們能認識嗤海雅大師,讓他幫桃子看看眼睛。”他是真的傷心了,並不願意多說哈實哈兒的事情,講起嗤海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