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正中和梅翩然沒有去龍門幫找莫桃,一直等在門口,見到莫天悚出來一起迎上來。莫天悚和他們一起離開客棧門口才道:“穀大哥,你辛苦一下,留在這裏盯著花蝴蝶。”

還是翻牆離開鄧州城,莫天悚招呼回挾翼,翻身上馬。梅翩然小聲道:“難得沒有其他人跟著,慢慢走當散步好不好?”莫天悚點點頭,摸摸挾翼的耳朵。梅翩然遲疑道:“天悚,花蝴蝶說什麽了?”

莫天悚笑一笑,問:“翩然,你怎麽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孟綠蘿還有一個兒子?”

梅翩然道:“孟道元雖然是孟綠蘿的兒子,但是單純天真,不諳世事,隻是一個公子哥,且飛翼宮男人大多地位不高,要說飛翼宮裏的人物還數不著他。我所擔心的倒是雪笠的父親,他是龍王的兄長,叫曹蒙,本來是飛翼宮裏的元督,受龍王連累,降職成民,又連累雪笠隻能作丫頭,心裏一定很恨你。他的功夫比龍王還出色。你日後一定要小心他。”

莫天悚輕聲問:“雪笠和你是親堂姐妹?她母親是誰?”

梅翩然幽幽歎息,搖搖頭道:“雪笠的娘親很早就去世了,她是飛翼宮裏極少跟著父親過的人。我去飛翼宮的時候娘也不在了,好羨慕她還有個爹疼。也許是嫉妒吧,我把她弄出來後又去蕊須夫人那裏告狀。”

莫天悚一愣,叫道:“翩然!”梅翩然笑一笑道:“你為何會忽然問起孟道元?”莫天悚道:“花蝴蝶說他是孟道元的爹。”

梅翩然頓時變色,目光一片冰涼,沉聲道:“原來是他!花自芳,他是把名字到過來念的。”

莫天悚道:“你知道他?”

梅翩然點頭道:“他本名叫做方子華,是霍達昌老爹霍郴的結義兄弟。兩人都是聞名西北風流倜儻的美少年。霍郴貌比宋玉,人稱玉公子;方子華貌比潘安,人稱安公子;合起來就是玉安公子,當年的風頭比現在的羅天還盛。當年師父留下你爹在身邊,孟綠蘿就賭氣抓回玉安公子。霍郴人極硬朗,寧死不屈。你爹給他求情,師父心軟,偷偷放了他。他離開阿爾金山以後不僅沒為你爹說一句好話,反而潑了很多髒水,把自己裝扮成大俠的樣子。後來師父很氣他,做的十二把假劍第一把就放在霍家。和霍郴比較,方子華僅僅隻是個花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一直在打聽他的下落,真沒有想到他就是江湖上人人厭惡的花蝴蝶。當年我離開西域,他還派過一隻畫眉鳥來找我。若不是我運氣好,正好遇見財旺,躲進他背著的藥盒子裏,說不定還到不了幽煌山莊。”

莫天悚笑一笑,想到財旺和莫少疏心裏就疼,覺得和羅天齊名的人怎麽也不會隻是花瓶,又問:“安公子?他以前就擅長采補?”

梅翩然搖頭道:“這個倒是沒有聽說。不過孟綠蘿可以教他,否則他身上不會有屬於水青鳳尾的光芒。”

莫天悚道:“我在桃子身上也看見過那種光,但桃子自己並沒有感覺。”

梅翩然道:“那一定是在他受到某種刺激的時候。其實他身上屬於水青鳳尾的東西又少又淡,是他自己總看不開。水青鳳尾又怎麽了,懸靈洞天的薛牧野不一樣是妖精。”

莫天悚笑一笑,忙岔開問:“安公子家裏還有人嗎?”

梅翩然道:“沒有了!師父把假幽煌劍放在霍家以後就通知方家。最後霍家剩下一對兄弟,方家一個人也沒剩下。”

莫天悚沉吟道:“那花蝴蝶沒可能去聯絡霍達昌,也沒多大可能去聯絡龍幫主了?”

梅翩然冷冷地道:“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用,有什麽臉麵去見故人之子?他綁架關曉冰,又用什麽臉麵去見龍騰?龍騰為人穩重,而且當年龍家和方家就沒有交情,花蝴蝶即便表明身份,龍騰也不會和他合作。這人留在世上是禍害,最好能殺掉他。”

莫天悚詫異地問:“你和他有仇?”

梅翩然低頭道:“當年我娘也逃走時追擊娘的就是方子華。你不知道,其實我們修煉成人形以後也是胎生的。娘若非被方子華追得太急,我就當初不會用那種又醜陋又沒有自衛能力的樣子去見你。龍王也不會一直認不出我。”說著忽然激動起來,氣乎乎地道,“當年師父要我跟他回梅莊。那時我已經知道龍王就是我要找的人,隻想等龍王來找我,不肯跟師父回去。是師父說已經殺死方子華我才跟了她的,原來師父隻是騙我的!”

莫天悚甚訝,伸手抓住梅翩然的纖手淡淡道:“我不騙你!等我們找回關姑娘,我一定抓住花蝴蝶,讓你親手殺了他,不管他有多大的利用價值。”

梅翩然又平靜下來,緩緩道:“花蝴蝶可能不知道我是誰。當年你爹在飛翼宮唯一可以說說話的人類就是方子華。也許他知道什麽。你不是要去靈寶縣嗎?等我們離開靈寶縣再處置花蝴蝶吧!他已經暴lou,我也不急在一時。”

莫天悚點點頭,回頭看看,岔開道:“桃子去了龍門幫就一點消息也沒有。”

梅翩然笑道:“你不覺得龍幫主下午有話沒說嗎?好容易桃子自己送上門去,又深更半夜的,龍幫主正好有理由不放他!”

莫天悚莞爾道:“龍騰叫我幹什麽都好商量,就是別讓我做冰人。冰人遇見曉冰,冰上加冰,非得凍僵不可。”

翌日一早,莫桃和淩辰正要出門,龍騰陪著林冰雁走進房間。莫桃詫異地道:“這麽早,冰冰你怎麽來了!”

林冰雁氣道:“你不肯老老實實地回去,我不就隻好來了嗎?你的藥!”將一個瓶子遞在莫桃手裏。莫桃不敢出聲分辨,隻暗中慶幸和戎沒跟著一起來,一口氣將藥灌下去。龍騰笑嗬嗬地道:“真的不怪二爺,昨夜是我不讓二爺回去的。”林冰雁道:“他要是好好待在屈莊,龍幫主怎麽可能留下他?”

莫桃賠笑道:“別氣了,我正想回去呢!以後我出門先告訴你。”

林冰雁道:“你想回去,我可還想在龍門幫住幾天呢。龍幫主,龍躍呢?”

說曹操,曹操到。龍躍也跑進來,興衝衝地道:“我在這裏。林姑娘,昨天隻見著三爺和二爺,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鄧州周圍我可熟悉了,你想去什麽地方玩?我給你和二爺帶路。”

龍騰不悅地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出去,這裏沒有你的事情!”龍躍有點怕老爹,一下子蔫了,低頭朝外走。林冰雁道:“龍幫主,晚輩不像某些人,從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也沒正經事好做,就讓令郎陪陪我吧!”追著龍躍也出去了。龍騰詫異地看看莫桃,不好出聲。

淩辰忙偷偷拉一把莫桃的衣袖,輕聲道:“你快把林姑娘叫回來啊!”莫桃聽見外麵的龍躍壓低聲音討好林冰雁,巴結得很,皺皺眉頭,淡淡道:“她和龍公子也是老朋友,好容易到了鄧州,也該一起敘敘舊。穀大哥,我們回去。”

龍騰還是不好出聲,親自送莫桃出府。剛到府門,就見全真道的譚誌瑞領著兩個弟子走過來,看見莫桃明顯是一愣,連寒暄都忘記了。龍騰也沒有想到他會來,同樣忘記招呼。

莫桃詫異地停下來,低聲問:“是誰?”淩辰道:“譚道長。”莫桃抱拳笑道:“譚道長,我們真是有緣。剛剛在常羊山分手幾個月就又見麵了!龍幫主,你們慢慢聊,莫桃還有事,就先告辭了!”帶頭走了。

淩辰走幾步不甘心,又回頭大笑道:“譚道長,上次你去常羊山是祭奠炎帝,這次又是想祭奠誰?該不會是紅崖龍洞裏的惡龍吧,再不就是你們全真道的聲名?”

譚誌瑞的臉色立刻非常難看,看著莫桃的背影又忘記和龍騰寒暄。

莫桃沉聲叫道:“淩辰!”

淩辰衝譚誌瑞嘻嘻一笑,快步跟上莫桃的腳步,低聲道:“二爺,我看老家夥心裏有鬼!否則不會被我一句話就嚇成那樣。”

莫桃道:“別管他,先找到關姑娘要緊。”

回到屈莊隻有和戎一個人在。屈莊的家丁和向山帶領十八衛分成兩路出去找關曉冰。梅翩然昨夜受了驚嚇,莫天悚硬拉上屈宜勖和梅翩然出門到刁河釣魚散心去了。出門的時候留下話,讓和戎帶莫桃去找他們。

莫桃來到刁河岸邊。莫天悚和梅翩然有說有笑地在紅崖下麵釣魚,水流急得很,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大得很,技術高超也隻能釣上一些聾子魚。屈宜勖悶悶不樂地坐得遠遠的,手裏也拿著釣竿,瞪著河水出神,旁邊陪著格茸。聽見腳步聲莫天悚就把釣竿塞到梅翩然手裏,站起來招呼莫桃。淩辰拉著和戎一起去屈宜勖身邊坐下。莫桃笑笑問:“天悚,怎麽這麽好興致?”

莫天悚拉著莫桃朝懸崖上麵走去,輕歎道:“我是賊心不死,總想看看龍王是不是在附近,不給他一些機會,他肯定藏得很嚴密。龍幫主派人出來找人沒有?”

莫桃點頭道:“自然是派了。對了,早上我在龍府門口遇見譚誌瑞了。沒想到他也在鄧州。見到和戎才知道昨夜又發生很多事情。”

莫天悚苦笑道:“還有你沒想到的呢,花蝴蝶也在,且他是孟綠蘿的相公,他還告訴我母匙在全真道手裏。”詳細解釋一遍。

莫桃沉吟道:“你說玉石板是龍王給他們的,還是他們從龍王手裏搶的?”

莫天悚淡淡道:“這個暫時我們不知道,但我準備晚上去查查他們的行囊。我始終覺得譚道道知道穀大哥跟在後麵,才故意做作的,有點古怪。暫時不去管他,我問你,假如你剛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綁架了一個大活人,身後有仇家追著,隻能把大活人藏起來,最好的地方是哪裏?”

莫桃莞爾道:“原來向山、屈莊、龍門幫都隻是虛張聲勢的,你才是找人的主力!怪不得你要拉著屈宜勖一起。別賣關子,你想讓我幹什麽就快說出來。”

莫天悚朝莫桃看看,困惑地道:“林冰雁沒和你一起回來,跟著她的愛慕者遊山玩水去了,你真就一點也不緊張?”

莫桃沒好氣地道:“你也岔得太遠了吧?快說你想到的好地方究竟是哪裏。”

莫天悚道:“老實說,我壓根就想不出有什麽安全的地方。”

莫桃愕然。莫天悚接著道:“昨夜花蝴蝶是在屈莊的人帶走翩然以後才能綁架關曉冰,緊接著穀大哥就回來了,再接著我們也到了扶醉歸。他能用的時間非常短,藏關曉冰的地方不可能遠。大活人要吃要喝,花蝴蝶隻有一個人,在本地又沒有能幫忙的熟人。昨夜我故意嚇唬他,他也沒著急。今天滿山遍野都是我們的人,穀大哥還是沒個消息回來,說明花蝴蝶還是沒著急,似乎是認定我們找不著人。”

莫桃道:“我知道了,你懷疑花蝴蝶把人藏在紅崖龍洞裏。昨夜時間緊迫,花蝴蝶沒可能滿世界去找隱秘所在,且他帶著個人也很容易被人看見,隻能在附近找地方。現在我們唯一知道他去過的地方隻有這裏。但是你和穀大哥、翩然、屈老太爺都仔細檢查過龍洞,有秘密還會找不到?”

莫天悚歎息道:“所以我要拉上你呢。記得張天師是怎麽收藏你娘的嗎?快用你那比明眼人都敏銳的感覺在三個龍洞裏找一找。”

提起來莫桃就很心痛,忽然岔開問:“天悚,你是不是想重新修一座幽煌山莊?”

莫天悚搖搖頭,沉默良久,低頭低聲道:“巴相的榴園現在就是我的家。我隻是想在九龍鎮修一座莫氏祠堂,但又怕阿媽多心。”

莫桃緩緩道:“我明白。你想修就修吧,阿媽那裏我會和大哥一起去幫你說話的。”

兩人一起下到龍洞。可惜莫桃找了又找,也沒有找到絲毫線索,甚是泄氣,遲疑道:“天悚,你是不是猜錯了?龍洞是花蝴蝶告訴我們的地方。這裏有結界屈老太爺該能看出來。再說他臨時挖一個能藏人的洞又結界隱藏,我們也想不到在哪裏,他該避免不提龍洞才是。”

莫天悚一醒,笑道:“我知道關姑娘在哪裏了!好一招聲東擊西,花蝴蝶還真有點不簡單呢!走,出去叫上翩然和屈宜勖一起去喝酒。”

女老板丟了,扶醉歸的夥計又散去一大半,隻剩下平時關曉冰最關照的一個叫做小四的跑堂的還守在店子裏。莫天悚進門就問:“你們老板的房間是哪一間?”

屈宜勖急道:“我知道!”領著大家全部來到後院,推開關曉冰的房間門,又很不相信地道,“三爺,這裏怎麽可能藏得住人?”

莫桃笑道:“發現關姑娘失蹤,所有人的視線都被房梁上的飛刀留書吸引到紅崖龍洞中,反而沒有人仔細搜查過這裏。屈公子,你看看那邊。”手一指,正是房間中床的位置。

小四飛奔過去,xian開床單,趴下去一看,失望地道:“床下什麽也沒有!”屈宜勖卻顯得激動起來。

莫天悚莞爾,笑道:“看來這裏沒有我們的事情了。大家都出去!”帶頭走出去。和戎不樂意,頻頻回頭道:“可是我們還沒有找到關姑娘呢!”莫桃失笑道:“一會兒屈公子就能把關姑娘變出來。關姑娘餓了這麽長時間,一定想吃點東西。你能不能去廚房炒幾個好菜出來?”

和戎又朝後看了看,屈宜勖留在屋裏沒有跟出來,還把房門也關上了,不服氣地道:“他為什麽就可以留下看見關姑娘變出來?”

格茸失笑道:“和戎,你陪二爺和三爺,我去廚房炒菜。”

和戎卻道:“阿山炒菜還馬馬虎虎能吃,你弄的東西難吃死了!”正要去廚房,想著自己一個人做菜太劃不來,又一把拉著格茸,再叫上小四一起去打下手。

莫桃微笑道:“天悚,看見沒有,格茸喜歡上和戎了!”

淩辰道:“沒有的事!和戎和誰都這樣不避嫌疑。再說我早警告過格茸。”

莫桃甚是不悅地道:“原來是你在背後搗鬼,怪不得我問格茸,他拚命說沒有這個意思。”

莫天悚深覺古怪,急忙岔開問:“翩然,關曉冰的床下肯定是結界。是不是你們飛翼宮的手法?”拉開一張椅子,先扶著莫桃坐下,自己也坐下。淩辰跑去拿酒。

梅翩然的神色也有些古怪,搖頭道:“不是,我沒看出床下有結界,到像是某種遁法。不知道屈宜勖行不行。”

話音剛落,屈宜勖慌慌張張跑出來,帶著哭音六神無主地道:“三爺,你快來看看,我怎麽救也救不醒曉冰!”

莫天悚笑道:“隻要人找著就好。”並不很在意地跟著屈宜勖又回到關曉冰的房間裏。一看,關曉冰已經被屈宜勖救到**放好。麵色如常,可渾身冰涼僵硬,與死人無異,伸手一探,居然沒有鼻息。莫天悚大驚,又摸上脈搏,也是一點也沒有,不覺也有些慌了。再仔細檢查,怎麽看麵前躺著的也是一具屍體,暗忖花蝴蝶昨夜無論如何也不肯交出關曉冰,不知道是不是就因為關曉冰已經是屍體,更是沒有底氣,又不敢回頭去告屈宜勖,埋頭一遍一遍檢查關曉冰。

屈宜勖越發驚惶,抓住莫天悚哀求道:“三爺,你精通醫藥,倒是出個聲啊!”莫天悚實在是不知道怎麽開口,還是隻有沉默以對。

莫桃皺眉道:“天悚,你不是就有一種草藥能讓人吃下去以後和死人一樣嗎?記得上次你還給丹增強桑吃過。”

莫天悚苦笑道:“你說的是離魂草。離魂草吃下去是可以讓人‘死’個兩三天,但服食此草後嘴唇是黑色的。現在關姑娘唇色發白,絕對不是吃了離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