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起身送穀正中出門。穀正中還不太甘心地道:“三爺,真的不能等過完年再走嗎?”莫天悚莞爾道:“賊偷東西一般是在過年前還是在過年後?你要是實在不樂意就不去,我再找別人。可是萬一我們真查出幽煌劍的秘密,你可別說我藏私不告訴你。”

穀正中氣苦地道:“媽的!當初龍王就是這樣威脅我來找你的,現在你又這樣威脅我?”

莫天悚得意地大笑道:“你完全可以不受威脅啊!”

穀正中幹瞪眼說不出話來,抬頭看見莫素秋走過來,可算是抓住一根稻草,急道:“大小姐,快幫我和你哥說說。我又不是不願意幫他辦事,隻是想陪紅葉把年過了再走而已。”

莫素秋搖頭笑道:“誰讓你聽見是和幽煌劍有關係就湊上去?我幫不了你。今早南無和舅舅商量,要從雲翔書苑中撥出幾間屋子辦義塾,已經在叫人收拾了,過完年就開學呢!小妖從淩辰那裏得到消息,準備今天就出門去請塾師。你不趕快和紅葉說一聲,萬一塾師是小妖請回來的,以後塾裏的事情可就沒有紅葉姐說話的份了!”

穀正中氣道:“嘿!不愧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妹,連說話都一個調調!”還是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跑了。

莫天悚失笑,問道:“你一大早來找我,是不是藥坊裏有事情?我也正想去藥坊看看,一起走吧!”

莫素秋搖頭道:“藥坊的事情我能解決。哥,你和淩辰說一聲,別讓他跟著,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莫天悚一大堆事情要做,不想出門,好笑地問:“什麽地方這麽神秘,連淩辰都不能帶?”莫素秋笑而不答,隻催著莫天悚去和淩辰說。莫天悚無奈,隻得和淩辰說了,跟著莫素秋離開榴園。

一個苗人忽然從街道上衝出來,跪在莫素秋的麵前哀求道:“大小姐,我以後再也不偷了,你還是讓我留在泰峰吧!”

莫素秋冷冷地道:“現在才來後悔已經太遲了!滾開,別擋著我的路!”苗人還想再說,旁邊又過來一個老嫗硬把苗人拉走了。

兩人繼續朝前走。莫天悚笑著問:“那人偷什麽了?”

莫素秋淡淡道:“他好酒,沒銀子買酒就偷了幾種歸一丹的細料去賣了十多兩銀子。”

莫天悚愕然,一時間感慨萬千。當初莫素秋對貪汙兩千兩銀子的狄總管是何等寬容,此刻又是何等嚴厲!

莫素秋笑一笑,低頭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哥,以前是我不懂事,你就把從前的事情忘了吧!”

從前莫素秋做錯了也不會道歉。莫天悚又是意外又是欣慰,忙笑著道:“從前有什麽事情?我不記得從前還有什麽事情啊!”

莫素秋不太好意思地笑道:“哥最好了!我知道哥不會和我計較。”

莫天悚莞爾,試探著問:“聽說你和南無鬧別扭。你要是不滿意南無,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告訴哥,哥幫你物色。”

莫素秋急道:“哥,你可別瞎猜!南無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不該避讓的事情也避讓,我怕我以後被人欺負他也不幫我出頭。”

莫天悚一愣道:“原來你還是滿意南無的,隻是不滿意他把雲翔書苑交給舅舅管!南無這樣做,正說明南無包容大度,日後才能心疼你呢!”

莫素秋撇撇嘴道:“可是退讓是沒有好結果的。阿媽本來就不許我和他在一起,他越退讓,阿媽就越覺得他不足以倚kao。哥,阿媽和大哥也不喜歡你和梅姑娘在一起,但是他們就不敢明著說你,還不是因為你掌握著整個文家的命脈嗎?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莫天悚忍俊不禁,大笑。莫素秋瞪眼道:“這有什麽好笑的?我說的都是真的!”莫天悚還是覺得好笑,點頭道:“我明白了,因此你才要牢牢把藥坊抓在手裏的!想必你現在說話比從前管用多了,阿媽和大哥都不能不聽你的!”

莫素秋氣道:“你再笑,我不理你了!”莫天悚急忙收起笑容,做出嚴肅的樣子,可心裏就是覺得好笑,沒憋片刻,又大笑起來。氣得莫素秋果然丟下他,自己朝前跑去。

莫天悚忙追上去,輕言細語解釋南無在整個泰峰和暗礁中都舉足輕重的地位。南無隻是表麵上沒有在雲翔書苑任職,其實並沒有撒手書苑事物,住在書苑中不時指點來學習的學員,還是在管書苑的事情。

莫素秋冷冷地道:“你別以為我還和一年前那樣什麽都不懂。大哥和阿媽都不喜歡十八魅影,有意排擠南無。泰峰和暗礁成為兩大體係,泰峰以大哥、萬俟盤和高立豐為首,暗礁以南無和田慧為首,看著人少,但各地的負責人都是十八魅影,實力卻比泰峰大。大哥為何那麽重視雲翔書苑,不外是想削弱暗礁的影響力。我是他們中間受夾板氣的那一個。”

莫天悚早知道這情況,暗礁大多是孤雲莊老人,曾經在孤雲莊經過係統學習,嚴格訓練。泰峰以生意為重,多數是新加入的人,大部分都沒有暗礁的人能幹,整個集團的骨幹力量都是來自暗礁。狄遠山也是著急想提高泰峰這部分人的素質,才會在意雲翔書苑。南無是秉承他一貫自己人之間以和為貴的原則,不想和狄遠山爭,處處謙讓,才能使目前整個泰峰的事業蒸蒸日上。這正是南無高明的地方,也是莫天悚放心把大部分事情都交給他處理的原因。朝廷都無法消除派係鬥爭,莫天悚也不覺得內部有點爭執有關係,而且還在成都的時候他便著手努力消除兩邊的隔閡,泰峰和暗礁已經在互相融合。兩口子還吵嘴呢,如此龐大的一個集團,不可能沒點爭執。他從心裏覺得莫素秋是真的懂事了,寵溺地笑著問:“那你心裏想幫哪一邊?”

莫素秋低頭道:“哥,你真的覺得南無好嗎?昨天我問二哥,二哥說讓我自己拿主意。但大哥說了很多南無從前做的事情,我又覺得好恐怖。而且我也記得當年就是南無第一次帶你去孤雲莊的!而且南無背著你們說了你和二哥不少壞話呢,他說你當年看著我九幽之毒發作也不肯給我解藥,又說二哥曾經殺過很多人。”

莫天悚款款道:“素秋,這些不是壞話,僅僅是一個事實,他一定還告訴你前因後果。我想你心裏並不願意開除剛才那個苗人,但你還是必須開除他。你長大了,自己懂得下判斷。二哥說得不錯,你可以自己拿主意。”

莫素秋微笑道:“昨天二哥讓我來問你,果然不錯。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你和二哥這麽好呢!哥,別人的事情你都分析得頭頭是道的,別就你自己的事情胡塗。”

莫天悚愣一下,驀然察覺出鎮子以後,莫素秋是帶他朝桑波寨走的,心裏一緊,皺眉問:“我們是去找阿蘭?”

莫素秋笑道:“是啊,你是不是怕了?阿蘭最近回桑波寨住了。她相公還留在舍巴寨沒跟來。”

莫天悚不自然地笑笑道:“我有什麽好怕的?隻不過是藍姬師父過世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和阿蘭開口。”

莫素秋莞爾道:“這個何須你開口?接到你的信以後,真姐就去舍巴寨告訴阿蘭了。阿蘭自己回桑波寨就是給藍姬師父守孝的。”

莫天悚又愣一下,沒聽說苗人守孝女子需要丟下丈夫回娘家的,而且藍姬有兒有女,似乎也不用石蘭守孝。竟然有些為難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還要跟著莫素秋走。換成莫素秋大笑,硬拉著他朝前走去。

桑波寨的吊腳樓看起來還和從前一樣,但是住在裏麵的居民顯得比從前熱情,且和莫素秋熟得很,幾乎每一個見著他們的人都要和莫素秋打招呼,對莫天悚反而顯得比較客氣冷淡。莫素秋很得意。莫天悚始終還是將莫素秋當成一個小姑娘,丟不掉寵溺之情,別人對莫素秋好比對他好他還高興,興奮之下也不覺得見石蘭有何不妥了。

莫素秋熟門熟路地來到桑波寨中心最大的吊腳樓前,領著莫天悚上二樓,門也沒敲就直接推門走進去。莫天悚在外麵幹咳一下,做好心裏準備,先大聲叫道:“阿蘭!”然後才跟進去。豈料進去之後還是說不出話來。

何亦男揚眉吐氣,挑眉道:“莫三爺,你也有變傻發愣的時候?”

細君公主淺笑道:“別愣著,自己找地方坐啊!”輕輕端起一張竹椅放在莫天悚身邊,再捧來清茶放在桌子上。

莫天悚深深吸一口氣,笑一笑,先長揖到地致謝,然後落座,緩緩道:“有朋至遠方來,不亦樂乎!何小姐是來找桃子的吧?”

何亦男氣不是很順地冷哼道:“為什麽一定是我去見他?他不可以來見我嗎?”

莫素秋低聲道:“不是我沒帶二哥來,而是二哥可能永遠也看不見你了。他失明了!”

何亦男驚呼道:“絕對不可能!你騙我的!莫天悚,是不是你不願意我見莫桃,故意編造出來的?”細君公主也非常詫異地看著莫天悚。

莫天悚苦笑點頭,沒理會何亦男,岔開問:“怎麽沒見著阿蘭?”

細君公主輕聲道:“阿蘭去送羅天離開。”

莫天悚霍然起立,大聲叫道:“羅天也來了?”拉開椅子就朝外走,“素秋,你陪兩位小姐聊聊,我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亦男氣鼓鼓地大聲喊道:“羅天果然沒說錯,你就是見不得他。”細君公主追出來,輕言細語地道:“三爺,羅天一大早就走了,你追不上他的。”

莫天悚急急忙忙下樓,沉聲道:“桃子的眼睛就是他弄瞎的,追不上我也要追一追!”

莫素秋也追出來,大聲叫道:“哥,哥,你別走得那麽快啊!”莫天悚就像是沒聽見一樣,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剩下三個女孩麵麵相覷。莫素秋遲疑道:“曆大人反正去揚州了,要不你們都跟著我回榴園去住?”

細君公主笑笑,低頭輕聲道:“我們要離開,無論如何也該和阿蘭說一聲。”何亦男急道:“倪小姐,你留在這裏等阿蘭。我想先去榴園看看。”細君公主理解地點頭。

莫素秋和何亦男走了。細君公主心裏甚是失落,kao在美人kao上,久久地看著天空發呆。石蘭慢慢走過來,笑笑問:“三爺來過了?怎麽隻剩下你一個人?”細君公主惆悵地道:“他來了,凳子都沒坐熱就走了。我這次真的做錯了,根本就不應該來這裏。”

石蘭微笑道:“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你若是認準他,就學學央宗,千萬別學我。”

細君公主輕歎道:“真能像央宗那樣又如何?床都沒睡熱他就走了。到不如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自己一個人過日子。阿蘭,我跟你回舍巴寨行不行?”

石蘭愕然道:“可是……可是……你是公主啊!”

細君公主幽幽地問:“你也怕受我連累?”

石蘭用力搖頭,急道:“不是。你要是不嫌山居簡陋,我們就一起回舍巴寨。唉,我也實在是受夠了我家那個瘸子,巴不得能有個姐妹說說話。”

莫素秋和何亦男剛回到榴園就聽說莫天悚帶著淩辰去昆明了。文玉卿的臉都氣綠了,一見何亦男就大罵一通,硬賴是何亦男把莫天悚趕走的,又怪莫素秋瞞著這樣一件大事沒告訴她。何亦男不服氣,當即和文玉卿吵起來。莫素秋甚是委曲,丟下何亦男自己跑掉。上官真真非常著急,怎麽勸也勸不住。

正亂成一團的時候,莫桃得到消息趕來,將文玉卿拉開,笑著低聲道:“阿媽,天悚又沒走遠,明天或者後天就能回來。你生氣不打緊,把大嫂急壞了可是大麻煩。”

文玉卿一想也是,反而過來勸上官真真。上官真真趁機和文玉卿一起走了。莫桃走到何亦男麵前,笑笑道:“何小姐,真沒想到會在巴相又遇見你。你們不是去韃靼了嗎?什麽時候來的巴相?”

何亦男定定地看著莫桃的雙眼,還是那樣又大又明亮,怎麽也不像是個盲人,不過時間稍微長一點她就注意到,莫桃的眼珠從來也不動一下,的確是有問題,又急又氣,忽然抓住莫桃的雙肩,怒道:“誰害你的?是不是羅天?”

莫桃搖搖頭,輕輕佛開何亦男的手,淡淡道:“和羅天沒關係,和任何人都沒關係。你們怎麽會來巴相?”

何亦男低頭道:“我想來找你,倪可想找三爺,不來巴相去哪裏?還在揚州倪可就知道薛公子會聽聲辨位,因此我們故意朝著韃靼走了一段路,快到韃靼邊界的時候才回頭,混在一家馬戲班子裏到了雲南。”

莫桃困惑地問:“馬戲班子?”

何亦男點頭道:“是央宗的主意。哈實哈兒的人還沒有到京城,央宗就在和我一起準備了,馬戲班子是早就物色好的。”

莫桃更是困惑地問:“央宗這次這麽肯幫忙?”

何亦男忍俊不禁,噗哧笑了,壓低聲音道:“你可別告訴別人。央宗說要給你家那個混蛋三爺娶七八十房妻室。她自己反正是得不到,也不能讓梅姑娘專寵。再說央宗被皇上纏得很心煩,幫公主逃走可算是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莫桃失笑,倒也相信央宗能幹出這樣的事情,莞爾道:“去我房間坐坐?”兩人並肩漫步。莫桃沉吟著問:“皇上經常找央宗麻煩嗎?”

何亦男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搖頭道:“不能算是找麻煩。皇上似乎很想討央宗歡心,像這次我和公主逃走,皇上要是真想找我們,一定能找到。皇上說不定想用倪可和三爺換央宗,希望三爺也對皇上去莫府睜隻眼閉隻眼。”

莫桃憂心忡忡地喃喃道:“怎麽所有匪夷所思,天方夜譚的事情都讓天悚趕上了!”

何亦男撇嘴道:“誰讓他前世不修,今世作孽呢!桃子,你還會去找林姑娘嗎?”

莫桃搖搖頭,淡淡笑道:“怎麽這樣問?林姑娘和我早沒關係了。男男,這次天悚可能又要遷怒於你,我們結拜成兄妹如何?這樣天悚就不可能再來找你的麻煩了。”

何亦男一愣,隨即大怒,吼道:“我千裏迢迢來雲南,可不是想認個幹哥哥。親哥哥我都有好幾個,不需要再認一個幹哥哥!”

莫桃莞爾,不鹹不淡地笑道:“不認就不認,發火幹嘛!對了,有一個人你一定要見見。阿山,去把和戎請來。”

向山愣一下,才答應一聲,招手叫來一個小丫頭去叫和戎。何亦男迷惑地問:“和戎是誰?”莫桃輕聲道:“藏區一個頭人的女兒。過完年我們就辦喜事!”

何亦男瞠目結舌,終於掉頭飛奔而去。向山遲疑道:“二爺,你怎麽騙何小姐?何小姐隨便找個人一問,就知道你在騙她。”莫桃笑笑道:“她知道也無所謂。我想她今後不會再來找我了。你的“法無定法”還是不夠熟練,我們去練武場接著練習,好不好?”

向山低頭道:“已經是中午了。二爺,你該回去吃藥了。”

莫桃搖頭道:“天悚又不在,還吃的哪門子藥。昨天晚上你娘拿來的沙鍋燜狗肉味道還不錯,不如我們去你家吃狗肉吧!”

向山愕然,悶悶地道:“那道菜要一兩個時辰才能做好,現在去也來不及燜了。二爺要是真想吃,我一會兒去和我阿媽說一聲,我們晚上去。”

莫桃笑一笑,快步朝回走,忽然聽見一人大聲叫道:“二爺、二爺,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聽聲音很熟悉,一下子卻想不起來是誰。

向山急忙湊近莫桃的耳朵,低聲道:“是龍虎山的張宇源。風塵仆仆的,還背著包裹,看來剛剛才到。”

莫桃吃驚地問:“張真人,你怎麽會來雲南?”

張宇源苦著臉道:“我是被你們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