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野頹然點頭,苦笑道:“哈實哈兒距離京城很遠,雖然早歸順朝廷,可路途遙遠,甚少進京獻貢。最近哈實哈兒是和俺的幹出現摩擦,進京找支持的。俺的幹也是西域的小國家,同樣是早歸順朝廷,同樣也是因為路途遙遠不怎麽進貢。哈實哈兒派使臣進京,其實隻想得到皇上的一紙詔書,不想皇上將公主下嫁。不管其中內幕如何,對於哈實哈兒都是一件極為榮耀的事情。哈實哈兒舉國歡慶,俺的幹也被震懾,不敢再輕舉妄動。阿布拉江縱然有千萬般不情願,也隻好進京迎娶。他如果迎不回去公主,沒辦法向子民交代不說,俺的幹的鐵騎說不定就會起兵圍城。”

莫桃喃喃道:“怎麽會這樣?公主真要是遠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嗎?”

薛牧野囁嚅道:“可是你們也不能丟下公主不管啊!”

莫天悚幽幽地道:“要不淑太妃怎麽會說生生世世不為皇家人!不說公主了,阿曼,你抓住孟綠蘿為何沒有殺掉她?”

薛牧野低下頭,盯著地麵道:“我想逼問出飛翼宮人近些年功力大進的原因,隻可惜孟綠蘿的嘴巴嚴得很。唉!如果不迎頭趕上,我們懸靈洞天可能會越來越不敵飛翼宮,最終被飛翼宮滅掉。”

莫桃愕然道:“這也不是什麽不可告人之事,你怎麽不叫我們一起幫忙?”

薛牧野苦笑道:“我們自己的事情,最好還是自己解決。三爺,你要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先出去了。”見莫天悚和莫桃都沒出聲,起身朝門口走去。剛開門,忽然聽見莫天悚叫道:“阿曼,謝謝你!一會兒一起喝酒。”薛牧野笑一笑道:“不用謝,大家是朋友。”開門走出去,隨手又帶上房門。

莫桃小聲道:“天悚,你還生氣嗎?雪笠是怎麽抓住你的?”

莫天悚搖搖頭,苦笑道:“其實我早就不氣了!阿曼是真正的好朋友,他一定是擔心你才沒有回京的,無意中抓住被修羅青蓮重傷的孟綠蘿。如此重要的俘虜他都沒有立刻送回懸靈洞天,還跟在我們後麵,也是因為擔心你的情況。其實他多慮了,你看機會合適,告訴他一聲,我沒有故意放水讓孟綠蘿逃掉,當時帶孟綠蘿去摘取修羅青蓮也是不得已。桃子,無涯子的藥我找回來一小盒,你真的不肯用一用?”

莫桃笑一笑,岔開道:“明天我們就啟程回去如何。我好想能早點見到素秋他們。”

莫天悚暗暗歎息,點點頭道:“我也想早點回去。我累得很,想睡一會兒。你去找阿曼吧。他要是不著急回京,叫他跟我們一起回巴相去。”

吃過晚飯,莫天悚剛剛回到房間,就聽見敲門聲,道:“進來。”門響,淩辰走進來。莫天悚看他一眼問道:“有事嗎?”

淩辰低頭小聲問:“三爺,我可以帶小妖一起回巴相嗎?”

莫天悚一愣道:“怎麽這樣問?難道小妖不願意跟你回去?你把她叫來,我來和她說。”

淩辰喜道:“不是,三爺誤會了。小妖很想回去,是怕你不讓她回去。我這就去告訴她,她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去。”說完就朝門外跑。

莫天悚驀然反應過來,當初蕊須夫人說過不準小妖再回去的話,失笑道:“淩辰,你跑慢一點!見到小妖還是叫她來我這裏一趟。”

話音剛落,小妖就走進來道謝。原來她就站在門口等消息,由於哭得太多,眼睛還是腫的。莫天悚暗歎,小妖曆盡艱難終於得報大仇,卻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摸出從木屋中得到的翡翠葫蘆遞給小妖,輕聲道:“這東西好像是被羅天動過了,你最好還是別留著。”

小妖低頭道:“從前師父也最不喜歡別人養鬼。我立刻放了裏麵的小鬼,然後毀掉葫蘆。”

莫天悚點點頭,又問:“蕊須夫人的藏書帶走沒有?回巴相以後,你能不能帶我去夫人的書房看看。”

小妖愣一下,才道:“夫人離開的時候,已經把榕樹的樹洞毀了。我也不知道她把那些書放到什麽地方去了。”

莫天悚不禁失望,歎息一聲,沉吟著問:“鬼穀神算你懂多少?能不能教教我?要怎樣才能讓自己的行蹤不被會神算術的人知道?”

小妖遲疑道:“我會的也十分有限。不過我聽夫人說,再高明的神算術也隻能算個大概,具體細節是無法知道的。三爺是不是覺得羅天能知道我們的情況很奇怪?”

莫天悚點點頭道:“三玄島離這裏好幾千裏路,羅天不僅僅及時趕到,還帶著治眼睛的藥。他的消息怎麽能如此靈通?”

小妖的眼淚忽然又掉下來,哽咽道:“我覺得羅天一大半都是碰巧而已。藍姬師父臨終的時候說羅天是特意來找她的,又說她死了,世上就再沒有人知道贏蠱的飼養方法,未嚐不是好事。三爺,其實你該檢查一下羅天留下來的藥。”

莫天悚喃喃道:“你的意思是羅天僅僅是來找藍姬師父要贏蠱的?”

小妖點點頭,用絲巾擦擦眼淚,道:“中乙和桑波寨的關係不錯,但他從前總去桑波寨是想得到心蠱的培育方法。隻是蠱苗素來把蠱術看得神聖,不肯告訴中乙。藍姬師父不肯多說羅天的壞話。但是我聽藍姬師父話裏的意思,羅天這次是專程來討要贏蠱飼養方法的,不過碰巧知道二爺眼睛出事,我們在到處找藥。”

莫天悚又驚又疑,叫人抓來一隻小貓,挑了少許藥膏在貓眼睛上。小貓淒厲地慘叫起來。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兩隻眼睛都變成乳白色的渾濁一片,沒多長時間就斷氣了。莫天悚脊柱一陣冰涼,叫上淩辰和向山又去了蘭葦家裏。蘭葦證實羅天的確是向藍姬追問過贏蠱。

從蘭葦家裏出來,看見薛牧野站在門外。莫天悚急忙走過去,氣道:“你怎麽把桃子一個人丟在客棧中?”

薛牧野莞爾道:“桃子不是那樣沒用吧?”

莫天悚瞪眼道:“你到真是他的知己!找我有事?”

薛牧野點點頭,苦笑道:“三爺,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莫天悚遲疑一下,朝後麵的淩辰和向山揮揮手,示意他們別跟得太近。緩緩和薛牧野並肩朝客棧走。薛牧野道:“你不能就這樣真的不管公主了吧?”

莫天悚沒好氣地道:“要是我沒猜錯,懸靈洞天也應該在阿爾金山附近。哈實哈兒和俺的幹和你有什麽關係?你回去對阿布拉江說,隻管去找皇上要人。若我是皇上,就立刻認一個幹妹妹幹女兒什麽的,交人了事。你以為從前中原嫁出去的公主都是貨真價實的?阿布拉江反正也不喜歡細君公主,隻要迎接一位公主回去,真的假的都無所謂。倪可舍棄榮華,不過追求一份平靜而已,你們何苦一定要抓她回去受苦?”

薛牧野愕然道:“原來你是打的這樣的主意,難怪一點也不著急。可是嫁過去的是假公主,萬一有事,皇上不是不會著急?”

莫天悚皺眉道:“阿曼,你不會不知道皇上讓公主遠嫁的原因吧?真是倪可嫁過去,有事他就會著急?隻怕還會偷偷喝酒慶賀呢!”

薛牧野搖搖頭道:“事情的隱患已經消除!我覺得最近皇上對公主一直很好。三爺,不管怎麽說,你也應該去找找公主。”

莫天悚怒道:“你煩人不煩人?現在倪可沒來雲、貴、川,我都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還硬要我湊上去!這不是抓些虱子在自己身上爬嗎?告訴你,我沒興趣知道公主在哪裏!以後別在我麵前再提她的事情。”

薛牧野皺眉道:“你怎麽就如此肯定公主不在雲、貴、川?曆瑾出宮以後,什麽地方都沒有去,直奔巴相而來。恐怕這事你不管也不行!”

莫天悚火道:“阿曼、阿曼,我在桃子麵前可隻替你說好話,沒拆過你的台!你別不知進退!當初桃子給南無寫信尋找公主的下落,你沒阻止,也沒給桃子意見,不就是想南無做戲給曆瑾看嗎?曆瑾在榴園又如何?你實在是想公主回京,自己去把公主目前的下落告訴曆瑾不就完了,幹嘛非得想把我攪和進去?我究竟和公主有什麽關係?公主不在宮裏,皇上第二天肯定能知道,還不派人秘密尋找?何亦男基本上就是一個傻丫頭,倪可雖然聰明,可沒有多少江湖經驗,沒人幫忙,她們即便是順利出宮,也不見得能順利逃出京城。阿曼,你別在我麵前裝好人!”

薛牧野淡淡道:“這你可是猜錯了,幫助她們的人是央宗。央宗的脾氣你知道,天底下就沒有她不敢做的事情!人人都以為她嫉妒成性,沒朝她身上想,連我開始都沒想到央宗也會幫忙公主。是,我跟在你們後麵一方麵是擔心桃子出事,另外一方麵也是想你忙完之後能管管公主的事情;後來是因為不想你們知道孟綠蘿在我手裏才一直沒lou麵。三爺,假如公主真的和你沒關係,你用得著這麽心煩嗎?公主聰慧大方,善解人意,我也希望她能有好結果,所以不願意她被曆瑾找到送回京城。但是阿依古麗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我不能丟下哈實哈兒不聞不問。何亦男和公主是迷倒太監和宮女才能順利出宮的。她們使用的迷藥也是央宗給她們的,配藥的就是你泰峰的坐堂郎中,無論如何你也拖不掉幹係!你足智多謀,這次能不能勉為其難也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莫天悚一下子啞巴了,半天之後問:“現在公主在哪裏?”

薛牧野道:“不知道央宗幫公主的條件是不是不準公主來找你,公主離京以後,壓根也沒朝雲南方向走,而是出京師一直朝著韃靼走,因此曆瑾連公主的衫尾都沒撈著一片。就連我都是兩天以後覺得央宗的情緒反常,才找到公主下落的。本來我是可以告訴曆瑾,但是我非常佩服公主,沒辦法才來找你們的。”

莫天悚愕然道:“韃靼不是在和我朝開戰嗎?公主怎麽會去那裏?”

薛牧野低頭道:“最近好些年兩邊都沒有打。那裏離京師比較近,又沒人能想到。等她們進入韃靼境內後,皇上就算是知道她們的下落,也不可能派人去把她們抓回來。我看公主是鐵了心不想做公主了!”

莫天悚心煩意亂地道:“可是公主去了韃靼,我又能有什麽好辦法?桃子的情況你知道,我真的不可能丟下他去韃靼。何況我要是動身去韃靼,等於是把公主的行蹤告訴皇上。阿曼,你離京的時候,皇上是什麽態度?”

薛牧野苦笑道:“我自己不敢去皇宮,是聽央宗說的,不知道準不準。皇上似乎有意睜隻眼閉隻眼放走公主,不準曆瑾騷擾地方,隻讓他秘密察訪。可能你真來一個金屋藏嬌,皇上也會裝不知道。”

莫天悚很不舒服,氣道:“去!我和公主清清白白的,你可別胡說八道!央宗經常進宮去見皇上嗎?”

薛牧野想笑,卻實在沒心情,搖搖頭道:“是皇上經常出宮去你的莫府。不過央宗的心思全在霹靂彈上麵,你用不著擔心。”

莫天悚瞪眼道:“誰說我擔心央宗?我巴不得她能重新去跟著皇上呢!”

薛牧野輕聲歎息:“桃子的眼睛用普通方法是不可能治好的。你留下陪著他也沒有用,倒不如進京去看看央宗。你新婚第二天就自己跑掉,也實在是太過分了!再說梅姑娘也在京城,你進京去看看梅姑娘也好。”

莫天悚氣哼哼地道:“你還說!你知道修羅青蓮吃不得,怎麽也不勸勸桃子?就算是他變回水青鳳尾又如何?我看你做蝙蝠就做得有滋有味的!最少你該事先告訴我一聲。”

薛牧野緩緩道:“我告訴你,你也不能改變什麽。桃子追求的是心中的光明。其實所有的水青鳳尾都是這樣,別說隻是一雙眼睛,就算是賠上性命,也無法阻擋他們追求光明的腳步。”

莫天悚不甘心地問:“就真的沒有一點複明的希望?”

薛牧野搖頭道:“那倒也不是。天一功最擅解毒,據說是把天一功練到第九重,除你手裏的九幽之毒以外,不管什麽毒都能解開,修羅青蓮也不在話下。”

莫天悚總覺得憋悶,喃喃道:“這不是又回到了嗎?我們還得去飛翼宮找那本《天書》?”

薛牧野搖搖頭,歎道:“沒有此事你就能不去飛翼宮?”

莫天悚嘟囔道:“起碼沒現在這樣急切。”

薛牧野並不覺得莫天悚著急,看他一眼,又問:“公主的事情你想怎麽解決?你打算什麽時候啟程去飛翼宮?”

果然聽莫天悚道:“飛翼宮一時我還沒準備好,再急也得過段時間再說。你知不知道羅天此來的目的?”

薛牧野搖頭苦笑道:“你知道我見到羅天隻有逃跑的份,怎麽可能知道他的事情?倒是雪笠躲在巴哈雪山清修幾年,已經不可小視。我看雪笠恨你得很,這次她救回孟綠蘿,一定會跟著孟綠蘿回飛翼宮,日後你們去飛翼宮的時候又多一個敵人。”

莫天悚冷笑道:“飛翼宮裏麵我們本來就沒有朋友,敵人多一個少一個還不是那樣!”

薛牧野遲疑道:“三爺,雪笠抓住你,怎麽沒有……”

莫天悚沒好氣地道:“想問就直接問,何必吞吞吐吐的!雪笠不服氣翩然,想征服我給翩然看,因此不願意動粗。你以為她是好心?對了,我覺得雪笠功夫不賴,怎麽會贏不了你?”

薛牧野遲疑一下,低頭道:“雪笠的功夫的確是不賴,在飛翼宮後一輩中是數一數二的。她的父親還是飛翼宮第一高手。她贏不了是上天印在水青鳳尾生命中的烙印。他們怕我們,除非他們比我們高明很多很多,否則他們就隻能落敗。三爺,我隻想找回平衡點,並不想消滅飛翼宮,但是飛翼宮卻想消滅我們。”

莫天悚幽幽長歎,緩緩道:“當然,按照原始的狀態,他們僅僅是食物,就如同我們養的豬一樣。我們也從來沒想過消滅豬,還在想方設法讓它們多長一些肉。大約豬也很不滿足自己的生存狀態,有可能,說不定也想滅掉人類呢!”

薛牧野愕然瞪著莫天悚,沉默片刻,舊話重提道:“公主你怎麽辦?”

莫天悚惱火地道:“你這人怎麽這樣?揪住還就不放手了!你真覺得公主如此重要,幹嘛抓住孟綠蘿以後就不管公主的死活了?現在你是又沒事情了,可我的事情還沒完呢!就算是我聽你的去找公主,你覺得我該怎麽辦?你說,我完全照你的辦法去做。”

薛牧野低頭道:“三爺,論口才,我對你是真的甘拜下風。我說不贏你。我就想問你一句,公主你是不是真的不管了?你真就放心她們兩個女孩子去韃靼闖蕩。萬一有個什麽意外,可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莫天悚沉默片刻,放軟語氣道:“阿曼,你能不能去自己先去找找公主,然後帶她回京城,跟著阿布拉江去哈實哈兒。阿布拉江反正不喜歡公主,又沒有見過真正的公主。你周旋一下,上路後隨便找個人代替公主,別叫皇上知道。快到哈實哈兒到時候,找人假扮俺的幹的人假扮成土匪搶走公主。皇上要是心疼公主,正好派兵去幫助哈實哈兒教訓一下俺的幹。你覺得行不行?”

薛牧野瞠目結舌,半天之後抱拳道:“三爺,佩服!公主的事情就不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