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在成都的時候就調了不少人來京城,為開當鋪做準備。這些人在離泰峰藥鋪不遠的地方又找一個院落,正在改造,地方雖然比藥鋪大,可亂七八糟的。莫天悚到達到京城後依然住在藥鋪的後院中,剛放下行李,沙鴻翊就找上門來。莫天悚歎息道:“沙大人,你是不是長了千裏眼,怎麽這麽快就知道消息了?”

沙鴻翊賠笑道:“汪公公回來以後我就讓人守著泰峰,不然說不定沒機會見著你了!聖上這次召你進京是想讓你帶人去打倭寇。你這次別再帶曆大人,帶我去吧!”

莫天悚的頭立刻疼起來,皺眉問:“你這消息可kao嗎?”

沙鴻翊點頭道:“絕對可kao。從雜穀回來的人把你的本事吹上天,就連穆侯爺也承認你打仗很有一套。聖上正為倭寇頭疼,所以讓汪公公無論如何都要帶你回來。前幾天汪公公回來說你受秦浩的牽連受傷,氣得聖上第二天就找個理由降旨將秦浩貶了。聖上還讓人把以前被抄家的惠王府收拾出來,準備賜給你呢!聖恩之隆,前無古人。”

莫天悚失聲道:“不是吧!我就一個賣藥的,又不是將軍,倭寇和我有什麽關係?朝廷沒大將軍嗎?”心裏甚是詫異,秦浩也沒有大錯,何以就會被貶?他卻不知道,皇上前段時間任何提議都有人反對,這次乃是借秦浩重拾聖威。西南迅速穩定後朝中形勢也穩定下來。貶斥秦浩那樣地方官本無須特意庭議,但皇上聖旨一下,百官鴉雀無聲,人人肅穆,皇上心中的暢美實非筆墨可以形容。

沙鴻翊愕然道:“你不想去嗎?我還指望你帶我一起去呢!”

莫天悚翻個白眼道:“你既然想去,上本給萬歲主動請纓啊!隻是別把我牽連上。”

沙鴻翊低聲道:“我又不懂海戰,你不去,我可不敢去。”

莫天悚不客氣地嚷道:“我也不懂海戰。我長這麽大,連海都沒見過!即便去了也是去喂王八!沙大人,我傷還沒有好,你能不能讓我歇歇?”

沙鴻翊更是意外,起身告辭。莫天悚氣得夠嗆,正好狄遠山過來查看情況,莫天悚一把火都撒在他身上:“我說不進京,你們非得要我進京。這下好了,我要是真躲不開這趟差事,就拿你和桃子去擋東瀛人的長刀!”

狄遠山失笑道:“你進京來是看阿依古麗的,和我可沒關係。再說還不一定的事情,你是氣的哪門子?”

莫天悚悻悻地道:“沒事皇上叫我進京幹嘛?我把他的女人搶了,難道他很喜歡看見我?大哥,你去對央宗說,沒事少出門,尤其是別進宮去。”起身走出去,本想一個人去街上隨便逛逛散散心,還沒到走出門,曆瑾又找上門來。莫天悚隻得又陪曆瑾回到小廳中坐下,頭疼地問:“你們幹嘛?是不是皇上也知道我進京了?”

曆瑾遲疑道:“三爺,你不願意讓皇上知道你進京了嗎?皇上接到消息還誇你來著,知道你傷剛好,又舟車勞頓,特許你今天就不用進宮去了。讓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新府邸,等安頓下來,休息夠了再進宮。”

莫天悚泄氣地問:“莫非皇上還真賜給我一座宅子?”

曆瑾點頭道:“那還有假的?還是一座王府呢!這次你沒費一兵一卒就穩定整個西南局勢,皇上很器重你。嘿嘿,我就跟你轉一圈,皇上又升我一級官。三爺,下次還有差事,你也帶著我去吧!”

莫天悚喃喃道:“完了完了,皇上有這種印象可是不得了,日後我別想再消停!曆將軍,這次你可得幫幫我,趁皇上還沒有宣讀聖旨,想辦法把那座宅子幫我推掉。”除海邊的倭寇以外,北邊韃靼部也虎視眈眈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南下騷擾,內部偶爾也有個人宣稱起義,跳出來鬧騰一家夥。這要是一一都打起來,可是沒完沒了的。莫天悚去對付一個隻統治著幾千一萬人,已經被穆津劍打得就快要落花流水的土司還馬馬虎虎,真讓他去打仗,他可是沒有絲毫把握,說不定就得鬧個馬革裹屍還。這可是莫天悚絕對不願意的事情。

曆瑾愕然,呆呆地看著莫天悚,半天才困惑地問:“三爺,你為何總不想做官?”

莫天悚沒好氣地嘟囔道:“做官有什麽好?得看別人的臉色做事。我現在還沒做官呢,想回家看看都回不去,真做了官,怕更是沒辦法回家了。”

曆瑾更是詫異,勸說半天,莫天悚也不肯去看看皇上給他的房子,情願憋在泰峰藥鋪後麵的小院子中。正有些沒奈何的時候,莫桃走進小廳,笑道:“曆將軍,天悚不去,我去。他願意憋在這裏,我可是想換一間大一點的房子住。”

莫天悚吃驚地叫道:“桃子,你搗什麽亂?”

曆瑾大喜道:“這位就是連刑天都殺了的二爺吧?皇上聽說二爺也進京了,讓二爺和三爺一起進宮呢!”

莫桃喜道:“正好,我也想見見皇上。那我明天就帶著天悚打下來的白章虎皮進宮麵聖。”

莫天悚愕然盯著莫桃,嘟囔道:“那好,明天你進宮,我就不用進宮了。”

莫桃點頭笑道:“你不願意去就在家裏歇著吧,反正我是很想進宮去看看的。曆大人,我們先去看看你說的房子好不好?”曆瑾自然是一疊聲地答應了。

一直到兩人都走了,莫天悚還覺得迷糊得很,又去找狄遠山問:“桃子今天怎麽了?怎麽會那麽想見皇上?”

狄遠山輕描淡寫地道:“麵聖是多大的榮譽?有機會,我還想能進宮去見見皇上呢!”

莫天悚對這解釋並不滿意,嘟囔道:“我們上次進京你不是就見過皇上?他是倪可的大哥,小氣得很。”見狄遠山一點也不意外,皺眉道,“你早知道了?”

狄遠山點頭道:“這麽大的事情,瞞也瞞不住。你醉酒的第二天,我問淩辰就已經知道了。”莫天悚疑惑地盯著狄遠山看,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一個陰謀裏麵。

既然莫桃已經去接收新宅子,莫天悚願意不願意的,第二天也搬進由朝中大學士書寫門匾的莫府中去。曆瑾一早就在莫府的門前等待。莫天悚借口傷勢沒好,不肯進宮。莫桃真帶著白章虎皮自己進宮去,讓莫天悚心裏直嘀咕。

莫桃走後,莫天悚也沒有歇著,來道賀的大小官員絡繹不絕,絕大部分莫天悚壓根就不認識,全賴金尚書在一邊指點。莫天悚覺得皇上沒有絲毫理由需要如此照顧他,感覺始終不太好。他巴結上皇上,是想借助皇上的聲威做自己的生意,而不願意被皇上不停地差遣來差遣去。

莫桃中午吃過禦膳才回來,回來就說沒吃飽,讓廚房再做些好吃的來。莫府裏麵廚子丫鬟之類的還很缺乏,狄遠山不等莫天悚和莫桃說話,說自己中午光顧著應酬也沒有吃好,拉著莫桃去了外麵的酒樓。

莫天悚越發覺得他們古怪,本想追出去,可是淩辰給他抱來一大摞子信件和各地傳來的例報。信件有南無的,有田慧的,有梅翩然的,還有一封是左頓的。莫天悚隻得留在家裏看信處理公事。

他最先看的自然是梅翩然的信。梅翩然說已經給金錢幫兩次大的打擊,估計再有兩次,即可瓦解金錢幫,過來和他團聚。

莫天悚看完很高興。再看左頓的信。見到映梅以後,莫天悚曾經給左頓寫過一封信;後來見到莫桃,又給左頓寫過一封信。這次的信是左頓對他第一封信的回信,信裏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隻是問了問他是否已經完全了解他名字的含意,順便又一次提醒他記得去轉山。看來左頓相當重視轉山一事。莫天悚隱隱約約又覺得轉山似乎並非表麵那樣簡單,心裏有些著急起來。不過他上午才打聽過,哈實哈兒的迎親團大概還要半個月才能到,除非他不等莫桃自己走,不然最少也得半個月以後才能離京。

接著看田慧的信。莫天悚在成都接到莫桃的信後,立刻寫信讓田慧查張天師究竟要莫桃帶幽煌劍下鎮妖井做什麽。在莫天悚看來,刑天既然如此虛弱,三十六雷陣又如此強大,張天師就不應該一定要莫桃和蕊須夫人帶著幽煌劍下井。田慧的信是調查結果。她沒有查出張天師還有其他目的,不過查到青城派的尹光道和關石天的確是婁澤楓讓他們跟著莫天悚。莫天悚甚是不悅,他並沒有讓田慧查這件事情,田慧應該不知道此事才是。最著緊此事的是梅翩然,田慧多半是接到她的命令。又想起梅翩然不聽他的話非要去揚州,莫天悚心裏很是不舒服。

最後再看南無的信,沒有大事情。隻是告訴他春雷已經到達成都,交接工作也完成了。他已經啟程陪著二公子和四公子一起去上任。

狄遠山進酒樓就問莫桃:“事情怎麽樣了?”

莫桃困惑地搖頭道:“不知道萬歲想讓天悚幫他做什麽,見天悚沒進宮就很不喜歡。後來我剛一提央宗,皇上似乎明白什麽一樣,說要給天悚賜婚。鬧不好,明天聖旨就能下來。”

狄遠山愕然道:“這不是弄巧成拙嗎?萬歲爺又不喜歡央宗了?”

莫桃苦笑道:“萬歲的身邊還能少女人嗎?央宗既能鬧騰又霸道還纏人得很,也許萬歲的熱乎勁又過去了。我看你是指望不上萬歲重新把央宗要回去。再一個,我雖然對央宗也談不上喜歡,可還是覺得她比梅姑娘好很多。深宮裏的生活和牢籠差不多,真把央宗弄進去,非得把央宗憋死不可。”

狄遠山歎息道:“要說跟天悚親近的幾個女人,我還是覺得荷lou的性子最好,可是偏偏就出了那種事情。”

莫桃在皇宮裏看出皇上會錯意以後,實際是可以糾正的,但他將錯就錯卻沒有糾正,遲疑片刻,垂頭道:“隻要不是梅姑娘,天悚和誰在一起我都沒意見。讓萬歲逼得天悚先娶央宗,未始不是一件好事。”

狄遠山卻覺得莫天悚這時候娶央宗太委曲,沉吟問:“你見著細君公主沒有?也許可以讓公主幫我們說說。”

莫桃搖頭道:“人家可是金枝玉葉,哪能說見就見。再說我們也不適合用這樣的事情去打擾公主。阿曼就認定公主也喜歡天悚,還認為公主不願意去哈實哈兒。把她攪合進來,事情又會變得很複雜。皇上讓天悚明天進宮。等我們明白了皇上想讓天悚做什麽,再想辦法不遲。”

太監宮女都退下去以後,何亦男熟落地坐下來,笑道:“公主,你這麽急叫我進宮,是不是想問莫天悚的消息?他們這次進京可是不得了,把整個京城都驚動了,比王爺還囂張。”

細君公主微嗔道:“我問問莫桃的消息不可以嗎?在揚州,畢竟是莫桃先救了我。”

何亦男大笑。細君公主皺眉道:“有什麽好笑的?你看起來精神這麽好,一定是私下去見過莫桃了!”何亦男搖頭道:“沒有。莫桃上午到宮裏來了,我可不想看見莫天悚那副嘴臉。不過我倒是聽到一個好消息。莫桃在上清鎮和林冰雁一起待了沒兩天又分手了!而且我還有一個關於你的好消息,你想不想聽聽。”

細君公主惆悵地道:“我知道哈實哈兒的人還有半個月就要到了,用不著你來告訴我。”

何亦男搖頭笑道:“這是一個壞消息。我知道的可是真的好消息,關於莫天悚的,你聽不聽?”見細君公主還很矜持,就是不開口問,自己忍不住低聲道:“梅翩然這次沒和莫天悚一起進京!荷lou也沒和莫天悚一起進京。你的對手就隻剩下央宗一個人了!可是莫天悚從來也沒有喜歡過央宗,說不定你偷偷出去見見他,他就能想個好辦法幫你逃出皇宮。”

細君公主低頭道:“他和我有什麽關係,怎麽可能為我背這麽大的一個幹係。你知道他上午為何沒進宮嗎?”

何亦男撇嘴道:“聽金尚書說他是不願意留在京城當官。不過我看他是高估自己,就他那樣的無賴,皇上用得著一定要他做官嗎?我也不明白你為何會看上他。”

細君公主嗔道:“誰說我看上他了?你見過金尚書了?還知道什麽,都告訴我吧!”

何亦男失笑道:“我不像你口是心非的。更不願意我爹再把我隨便塞給一個人,因此一早就讓人去金府打聽消息。你想知道什麽我都知道。”果然把她打聽到的情況都說出來。正說得起勁,忽然看見細君公主給她打個眼色,回頭一看,皇上正走進來,急忙跪下。皇上道:“平身。”等何亦男站起來以後笑著問,“何小姐在這裏正好。你和央宗熟不熟悉?”

細君公主急道:“皇兄,你不是不和天悚計較央宗的事情了嗎?”

皇上笑笑道:“朕沒打算和他計較,還準備給他賜婚呢。不過在賜婚之前,朕也想去看看老朋友,你們有沒有興趣一起去。”原來他還是不怎麽丟得下央宗,又不好意思一個人去看央宗,便想邀請細君公主一起,拿看朋友做借口。

何亦男急道:“皇上,莫天悚喜歡的可不是央宗!你不能給他賜婚。”皇上頓時很不高興。細君公主低頭小聲道:“婚姻大事,皇上應該讓天悚的阿媽做主才是。”

皇上詫異地看看細君公主,猶豫一下,朝何亦男揮揮手。何亦男急忙施禮告退。皇上皺眉道:“大哥以前可是問過你的,是你自己說願意去哈實哈兒。現在他們的迎親隊就要到了,你可別臨時變卦。”自從和莫天悚喝過酒以後,他和細君公主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偶爾便會自稱大哥。

細君公主低頭小聲道:“我回京的時候他們已經出發了。我不同意又如何?”

皇上皺眉問:“那你是不是喜歡莫天悚?”

細君公主搖搖頭,卻怎麽也壓不下心裏的激動,輕聲道:“我沒資格,也沒有勇氣。我好羨慕央宗有個好阿爸,可以讓她隨著自己的心意來;也好羨慕何小姐有個好大哥,她逃婚也不說她,還庇護她,幫著她真的把婚事推掉了。皇上,你要是還喜歡央宗,完全可以宣招央宗進宮。隻要你能讓莫天悚的生意遍地開花,他絕對什麽都不會說。在他心裏,生意永遠是第一位的,榴園也永遠比女人重要。他上午沒進宮絕對沒有其他意思,不過就是不想你再給他差事,能趕快回家一趟。其實皇上放心,他能帶來白章虎皮,又能在傷好以後就趕著進京,說明他是非常忠心的。他永遠也不會為一個女人得罪你,不管是央宗還是我。”

皇上沉默良久,緩緩道:“他這次穩定整個西南局勢,功勞很大,但朕卻幾乎沒有賞賜他什麽。要是讓你幫莫天悚向朕提一個要求,你會提什麽要求?”

細君公主笑一笑,淡淡道:“那人是個很傲氣的大滑頭。你賜給他東西他不會喜歡。他是喜歡銀子,可要kao自己的本事去掙;他不喜歡被人束縛,除非你肯把龍椅讓給他,否則他永遠也不會想當官。他是個大無賴,心裏永遠隻想著自己,壓根就沒有造福萬民,治理天下這種宏願,隻想撈點小錢,你就算是讓出龍椅,他也未必願意坐。你要真當他是朋友,就放他一馬,讓他回雲南去。那邊的局勢剛剛穩定下來,他回去也免得局勢又反複。”

皇上淡淡笑道:“他撈的可不是小錢。不過他拒絕央宗,沒留在建塘發展,似乎也真不願意為不相幹的人操心。你盡管放心,這方麵朕不擔心他。朕還以為你會希望別把央宗嫁給他。”

細君公主搖搖頭,淺笑道:“男人,還不就是那樣一回事,女人永遠都是多多益善。央宗的毛病是太會吃醋。你把央宗給天悚,就是對天悚最厲害的報複。他這輩子都難得安寧了!”

皇上聽出細君公主還是怕他報複,依然忍不住笑了,道:“朕不妨礙你和何小姐說私房話。”起身朝外走去。

細君公主追到門外,多少有些失望地問:“皇兄不說想去看看老朋友嗎?”

皇上淡淡道:“本來朕還有些拿不定主意,但現在已經決定立刻賜婚。明天天悚會和央宗一起進宮謝恩,朕也能見著他們。”

細君公主一呆停下來。皇上快步走了。何亦男又走過來,把細君公主拉進房間,關上門嘟囔道:“你也不勸勸皇上,真讓央宗嫁進莫府,可永遠也沒你的位置了。”細君公主苦笑道:“你剛才在外麵偷聽?”

何亦男低頭道:“最後那句話皇上是在門外說的,不用偷聽也能聽見嘛。我第一見莫天悚的時候,格茸就因為誤會和我打過一架。和那種野蠻人在一起沒法過日子。”

細君公主苦笑道:“你不懂。皇兄是做大事的人,他讓我去哈實哈兒是想籠絡哈實哈兒。他會趕在阿布拉江抵達京城以前,叫天悚和央宗拜天地的。”

何亦男喃喃道:“哈實哈兒有什麽值得籠絡的地方?”真的是不懂!回頭看看,壓低聲音神秘地道:“要不,你逃出去吧!朝雲南的巴相逃。新的蜀王已經準了我爹的辭呈,我也正想回雲南看看呢。我們一起走。”

細君公主莞爾道:“你爹都要離開了,你反要回去幹什麽?”

何亦男笑道:“你就取笑我吧,反正我是不用去哈實哈兒的。其實我大哥的話不錯,不嫁莫桃也沒關係,但總要選擇一個喜歡的人來嫁。一輩子的事情,我可不願意馬虎。”

細君公主啐道:“有你這麽不害臊的人嗎?”心思卻活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