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微笑道:“大哥,你聽過南無完南無的話再下結論好不好?南無,究竟何知縣為何又肯答應把女兒嫁給昆明知府的四公子了呢?”

南無笑笑道:“三少爺知道上次和你們聯手殺牛的那個韋傑想讓何亦男當兒媳吧?”

莫天悚點點頭。

南無接著道:“韋傑的兒子很喜歡何亦男,可是何逸禹和何亦男都是從京城過來的,壓根就不可能看上他們這樣的土包子。你們當眾殺掉晉開後揚長而去,何逸禹很沒有麵子,在狼墨的聲望一落千丈。韋傑大約覺得和三少爺拉上關係,居然打著三少爺的旗號,開始對向何逸禹逼婚。”

莫天悚失笑道:“這老jian巨猾的東西,我就和他喝過一次酒,連他兒子是不是隻長著一隻鼻子兩隻眼睛也不知道,他就打著我的旗號向何知縣逼婚,何知縣還不得恨我嗎?”

南無莞爾道:“何知縣是不是恨你我不得而知,我就知道他本來就不想在狼墨待下去,這下就更不想在狼墨待了。”

莫天悚接口道:“女兒嫁給韋傑家是嫁,嫁給知府家也是嫁,於是他就賣女兒,想和昆明知府拉上關係!這些個官老爺,表麵上個個都是道貌岸然的,骨子裏和我們沒什麽兩樣!”

狄遠山疑惑地道:“可是這和你們想借刀殺人沒關係啊!”

莫天悚指著狄遠山大笑道:“聽聽我大哥的話,‘你們想借刀殺人’。好像他和我們沒關係似的!”

狄遠山沒好氣地道:“天悚,你怎麽一說起這些破爛事情就興奮?”

莫天悚一愣,自己也有些奇怪,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魔性嗎?以後還真得要注意一些才行。

南無道:“這也怪不得三少爺興奮。大少爺,你想想,鄧秀玉不僅僅是躲在背後唆使石成和石波來進攻榴園,還企圖阻斷我們的救援。這次如果不是淩辰碰巧遇見央宗他們,提前走了,真的被那幫混混纏住在路上耽擱起來,三少爺即便是能獨自逃出榴園,身中劇毒下難免會被蠱苗的人找到,後果真是不堪想象。就算是蠱苗找不到三少爺,可是三少爺手下沒有人,恐怕此刻蠱苗還占據著榴園呢!”

莫天悚皺眉問:“難道留下何留他們的也是鄧秀玉的人?”

狄遠山深深歎息一聲,道:“不是鄧秀玉的人,是暗礁以前的仇家,從前他們的老大是被十八魅影殺的。不過給他們送消息的是鄧秀玉。”

莫天悚不禁又想起祭鼓節被鄧秀玉利用來殺晉開的往事,怒道:“又是借刀殺人!你們怎麽處理那批人的?”

南無道:“我把他們放了。他們的老大從前就是和晉開爭奪地盤的那個,也是做賭坊和妓院的。老大死後,他們被晉開打得七零八落的,隻剩下這最後二十幾個人,kao在街邊擺攤混飯吃。最近晉開又被我們殺了,他們才剛剛能抬點頭。”

莫天悚點頭道:“同行是冤家,是該留著一些這樣的小混混給雙銷幫找點麻煩。鄧秀玉想看我們和蠱苗鶴蚌相爭,我們也不能讓她輕鬆了!”

南無點點頭道:“就是,鄧秀玉借刀殺人的計策毒得很!苗人有名的反複無常,連朝廷都對他們頭疼。蠱苗的事情到現在還沒能好好解決,最怕就是即便解決這次的事情,他們今後也還會三天兩頭來找我們。”

莫天悚微笑道:“還是和你說話最輕鬆。所以我這次換一種方式來應付蠱苗。”先解釋一下他知道的蠱苗形勢,又把那天對淩辰說過的設想想南無和狄遠山也說一遍,然後道,“既然藍姬自己不願意當榔頭,又不想石蘭當理老,我就給石蘭寫了一封信,讓她想辦法嫁給卞沙。隻要能支持卞沙當上理老,和她自己當上理老的也差不多。藍姬總不至於再反對她兒子當理老。我在信中就把我們需要的草藥告訴石蘭,讓她日後組織人上山去采集,然後賣給我們,提高他們的收入。”

南無拍案叫絕,喜道:“他們看草藥賣錢容易,自然會想辦法種植,也就實現了你的構想,以後將變得越來越倚kao我們,再不可能和我們唱反調。這樣的辦法也能被你想出來。我絕對支持你!”

莫天悚把他抄寫的好藥方遞給狄遠山,笑道:“大哥,這是生意上的事情,以後你要負責。”

狄遠山點頭道:“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我肯定盡力去做。天悚,其實不用殺人,你也能辦好很多事情,何必總是要打打殺殺的呢?疊絲峒住的也是苗人,你是不是也能想一個友好一些的辦法出來?”

莫天悚笑一笑,道:“大哥,這種事情你不懂。對付雲南境內的大小勢力我們要堅持一個總的原則,小的可以放過,大的不能放過。說得明白一點,凡是有能力和我們抗衡的,我們就要打,這樣才能保證我們在雲南的地位。蠱苗雖然討厭,然而他們基本上就隻在巴相的山上活動,無法對我們構成根本威脅。但是鄧秀玉不同,手伸得很長,勢力從貴州延伸到雲南,同樣懂得走官府的路子,留下她對我們永遠都是威脅。”

狄遠山搖搖頭,嘟囔道:“所以阿媽讓你當家!不過我還是不明白如何利用何逸禹嫁女兒這件事情。”

南無笑道:“本來是沒什麽用處的,但是何亦男偷偷跟著二少爺跑了。何逸禹收了知府的聘禮,卻拿不出一個女兒給知府,那知府能高興嗎?”

狄遠山還是不大明白:“這是何逸禹和知府之間的事情,和我們沒有關係啊!”

莫天悚微笑道:“就是和我們沒有關係才最好呢!這樣以後疊絲峒的人想報仇也找不到我們頭上來。你以為我做事和鄧秀玉似的,讓麻家兄弟賣點毒藥還搞得盡人皆知的。因為晉開的事情,知府本來就不滿意何逸禹和鄧秀玉,這次何逸禹又沒有女兒給他,他的氣就更大了。何逸禹想離開狼墨想得連女兒都可以拿出來賣了,一定會想辦法補救他和知府的關係。這時候知府讓他打疊絲峒,他還可能陽奉陰違嗎?”

狄遠山遲疑道:“就因為鄧秀玉包庇過晉開,知府就會讓何知縣去打疊絲峒?不大有這個可能吧!再說昆明知府也管不著狼墨縣令。”

南無失笑道:“我的大少爺啊,你跟著三少爺這麽些年,怎麽還不知道他的本事?知府沒想到要打疊絲峒,我們幫幫他,他就能想到了!他是管不著狼墨縣令,他頭上自然還有能管著狼墨縣令的人。”

狄遠山苦笑道:“幸好桃子走了,不然他又該生氣了!我們在這裏說一句打容易,不知道又得讓多少妻子再也見不著丈夫。以後這樣的事情你們還是不要告訴我的好。其實昆明知府的四公子和何小姐門當戶對,何知縣把女兒許給他,也不算是賣女兒。”

南無莞爾道:“大少爺,朝廷中的派係鬥爭比江湖爭鬥還要險惡,且牽連廣泛,弄不好就要被誅滅九族。你從何逸禹從前對晉開的態度就能知道,他和知府勢同水火。他把女兒嫁給自己的大對頭,何小姐日後還有何幸福可言,這不是賣女兒又是什麽?二少爺向來就不喜歡鄧秀玉那樣的妖精,他不見得就會反對這件事,了不起就是看不慣我們的手法而已。”

莫天悚忽然間有些惆悵,歎息道:“你們別說,我還真有點想桃子。有時候被他罵一罵,頭腦也能清醒一些。我囑咐了又囑咐,叫他出門以後經常寫信回來,他還是沒個音信。不知道他此刻在什麽地方。”

南無道:“二少爺進川了。北冥和東流回來的時候,聯絡過一些暗礁從前在蜀地的人,聽他們提過二少爺的行蹤。”

狄遠山喃喃道:“那他們走得還挺快的嘛!他們什麽地方不好去,怎麽回川了?闇沒還在九龍鎮,不知道他們在蜀地會不會有危險?對了,天悚,蜀王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

荷lou在外麵敲門,大聲叫道:“三少爺,你們已經談很長時間了,有話明天再說也是一樣。”

莫天悚苦笑,頭疼地道:“你們別看荷lou嬌滴滴的,殺個雞都不會,像個緊箍咒一樣,片刻都不放鬆!盯我盯得緊著呢!大哥,你去跟她說說,讓她通融一下。我還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想和你仔細談談。”

狄遠山起身道:“你的氣色雖然不錯,但是阿媽說得好嚴重,你也是該多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你。”邊說邊去扶南無。

莫天悚急道:“別啊,大哥,明天還有明天的事情呢!我想明天去一趟桑波寨,後天出發去成都,所以今天最好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完。”

南無苦笑道:“你真的決定要立刻出發去見蜀王?身體能吃得消嗎?”狄遠山又放開南無,遲疑道:“天悚,你不說蜀王的事情不急嗎?”

莫天悚歎息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我們不能得罪蜀王。幽煌山莊和孤雲莊都被燒了,可見蜀王是下了多大的決心要我去。他的事情可能是不急,然而我不能不做出很著急為他可以肝腦塗地的樣子來。路上我可以坐車走得慢一些,卻絕對不能在家裏多耽擱。要不是我實在不放心央宗,明天我就要出發。”

荷lou沒見狄遠山和南無出來,幹脆闖進來,不滿意地道:“大少爺,你可是答應我隻和三少爺說幾句就離開的!”

狄遠山又扶起南無,道:“天悚,既然你決定要出門,在家的時候越發要多注意休息。我看這樣吧,你先歇息一會兒,過半個時辰,我再來看你。”

南無也道:“大少爺這話很對。雲南去成都,一路上山高路險,有不少地方都是不能乘車,隻能騎馬的,你在家的時候多恢複一點是一點。”

莫天悚點頭道:“南無,你也該多休息,一會兒讓大哥自己過來就行了。重要的事情大哥會轉告你的。大哥,那邊的架子上有一片竹簡,還是你幫我收著。”

南無點頭答應。狄遠山到架子旁邊找到竹簡,又是鮮血寫成熟悉的八分體隸書,忍不住責備道:“天悚,你總弄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幹什麽?這次這個是代表誰?”莫天悚淡淡道:“柳媽。我勒死她。”

狄遠山一呆,本想多說兩句的,這下也說不出來,扶著南無走出房間。

荷lou剛把南無送出門回來就問莫天悚:“三少爺,你要出門嗎?早知道不讓南無和大少爺進來看你。”

莫天悚已經乖乖地躺在**,莞爾道:“你能做主嗎?別打擾我,我還真的有點乏了!去告訴廚房一聲,今晚別又弄雞湯。每天都是缺鹽少味的雞湯,喝得我煩死了!”

就在莫天悚說不喝雞湯後不久,穀正中在酒樓的雅間中吹胡子瞪眼道:“不行,今天說什麽我也得叫一隻燒雞吃!你出家當尼姑,我可沒有出家當和尚!小二,用你們最拿手的做法先給我們來一隻雞,再來一條魚,然後你看你們還有什麽好吃的,都盡管拿來就是。別忘了還有酒,先拿一大壇子過來,不夠我會叫你的。對了,給這位師太單獨上一盤素油燒的豆腐!讓她去旁邊桌子上吃!”

小二剛要走,紅葉也瞪眼道:“回來,小二!別聽他的。穀老鬼,我們可是說好要吃一百天長齋,懺悔從前的罪過,消災免禍的。這才幾天時間,你就想開葷!二少爺,你也不說說他!”

莫桃嘴巴可也淡得很,不過他也很認同紅葉提出的懺悔從前罪過的長齋,不太情願地道:“小二,隨便弄些素食來就行!”

菊香一聽就拉長臉,輕輕拉拉何亦男的衣袖,低聲道:“啊!又吃素!小姐,我們從前可從來沒有造過孽,不用陪著他們吃長齋,要不我們單獨吃吧!”

何亦男看莫桃一眼,低聲道:“持齋拜懺隻有好處,就聽二少爺的。”

小二看他們衣飾光鮮,還以為來了大買主,一聽他們竟然吃素,不禁失望,又朝穀正中看去。穀正中又得吃素,正沒好氣,瞪眼道:“看什麽看?沒看出來這裏不是我做主嗎?快點去把你們的青菜蘿卜豆腐通通都端過來!既然要戒,幹脆就把所有的都戒掉,酒也不要了!來幾碗白米飯!”

小二更是失望,正要下去,紅葉叫道:“小二哥,別聽他的。酒我們還是要,要你們這裏最好的酒。”

穀正中氣哼哼地道:“死尼姑,偏心眼!明明就是塵心未盡,裝什麽裝?早知道不帶你出來!你自己在石頭庵願意怎麽吃素就怎麽吃素!別人出家脾氣都變溫順了,你倒好,脾氣比以前當丫頭的時候大多了!就是沒有忘記怎麽討好你的主子!”

莫桃好笑,淡淡道:“小二,別上酒了!”

小二這回不走了,站在桌子邊上問:“你們還改不改?來我們太白樓而不喝酒,可是白來了!我們酒遠近聞名,別人大老遠都到我們這裏打酒。”

何亦男道:“那你就上一小壺吧!”

小二看沒有人反對,點頭道:“那好,你們先來一小壺嚐嚐味道!”轉身離開,片刻後端來一壺酒和一碟鹵花生米,鼓起如簧之舌又道:“嚐嚐這個鹵花生米。我們的菜也好吃,調料不地道的不要,用的辣椒是金堂的,花椒是漢源的,豆瓣是郫縣的,芽菜是宜賓的,榨菜是涪陵的,冬菜是南充的,豆豉是永川的。不要說用來燒雞,就是隨便蒸一盤鹹燒白,也保證你們吃了一回想二回。各位客官,要不要來一盤嚐一下?”

穀正中撇一眼莫桃,見他已經自己倒酒喝上了,就像什麽也沒有聽見一樣,眼珠一轉道:“紅葉,二少爺的無聲刀還掛在馬背上,你去看看,別讓人偷了去。”

紅葉皺眉道:“那把刀每次都掛在馬背上,從來也沒有出事,怎麽今天你會要我去看?我不去,你是想把我支開。”

穀正中湊近紅葉,壓低聲音神秘地道:“你想想我是幹什麽的,我真的覺得今天有事發生。二少爺雖然一點也不寶貝那把無聲刀,但那可真是一把寶刀,萬一丟了怎麽辦?”

紅葉人雖然聰明,這些年到底僅僅隻是做丫頭,比較單純,盡管不樂意,心存疑慮,還是起身出門了。

莫桃失笑,正要說穀正中,就聽穀正中得意地吩咐小二道:“椒香雞。多放一些花椒。讓廚房快一點,趕在那個師太回來以前就做出來。”莫桃不覺咽一口口水,也說不出責備穀正中的話了。川菜以麻辣為特色,離開四川以後,辣椒他還是經常能吃著,但是這花椒就不怎麽能吃著了,心裏還真的很想。穀正中人老成精,也是摸準他的心思,才叫的以麻味見長的椒香雞。小二生怕他們又改主意,答應一聲,一陣風地走了。

盡管穀正中要小二動作快一點,但是燒雞費時,椒香雞端上桌子還是用去不少時間,幾個人都怕紅葉回來又吃不成,一起動筷子。莫桃吃一口,隻覺得全身所有的毛孔都被衝開,舒爽鬆透,大叫過癮,隻是不好自己打自己嘴巴,也不出聲稱讚,悶頭猛吃;菊香吃一口,卻覺得胸口被人壓住,脖子被人卡住一樣,被花椒麻得呼吸不暢,閉過氣去,抓起旁邊穀正中的酒杯就喝一口,又被辣得喉嚨冒煙,兩隻手用力在嘴巴前扇動,想叫小二拿些水來漱口,卻連話也說不出來;何亦男沒菊香那樣猴急,斯斯文文地夾了一塊脯子肉,先tian一tian,覺得味道實在不敢恭維,又偷偷地把脯子肉丟在地上,甚是奇怪莫桃何以能吃得那樣香甜;穀正中其實也不怎麽能吃花椒,但是他實在是饞肉饞得緊,顧不得被麻得閉氣,筷子不停,嘴巴也不停,邊吃邊用四川話罵:“霸道,硬是霸道!”一嘴三用,又罵又吃還能抽空抿一口酒。

正吃得痛快的時候,紅葉回來了,莫桃的筷子隻好遺憾地改變方向,伸向旁邊的抄豆幹,滿心以為紅葉會說什麽,卻不料紅葉坐下後隻是又驚奇又佩服地道:“穀大俠,你還真神了!”

穀正中愕然道:“真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偷二少爺的無聲刀?”

紅葉搖搖頭,低聲道:“不是,是林姑娘和程少俠在樓下的大堂中。他們好像是沒銀子了,隻要了兩碗素麵。二少爺,你去不去和他們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