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大吃一驚,再一次要衝出去,忽然聽見一個細細的聲音道:“別動,她沒有發現你們。”莫桃正驚奇間,就見一個綠色的身影從他們身後躍起,跳到外麵的那美貌婦人的麵前,笑著道:“姐姐這回可是看走眼了。那兩個蠢東西吸了令高徒的迷香,此刻還不睡得跟個死豬一樣。是妹妹好奇,想看看姐姐如何懲治那些沒心肝的男人,躲在一邊看看熱鬧。”

莫桃愕然朝莫天悚看一眼,就見莫天悚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麵,同樣是一臉的驚奇,顯然事先也不知道剛才這人是怎麽來的。莫桃也用心朝外打量,就見新來的這個“妹妹”穿著一件綠色的紗裙,麵上蒙著一塊綠色的麵紗,身上披著一根綠色的綢帶。莫桃隻覺得“妹妹”的打扮很麵熟,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可是他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來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美貌婦人和“妹妹”很熟悉的樣子,笑笑道:“原來是羅夫人。你什麽時候來的?來了也不跟我打個招呼,躲在一邊看我的笑話。小妖,過來見過羅夫人。”

小妖過來見禮,羅夫人笑著道:“姐姐什麽時候收了一個這麽能幹的徒弟?要不是聽翩然偶然間提起,我還一直都不知道。”

美貌婦人拉著羅夫人的手道:“唉,不過是個不成材的東西!讓她辦一點事情也辦不好,哪有梅姑娘能幹?我都不好意思讓她出來見人。我們姐妹好長時間沒有見麵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去我那裏坐下來慢慢聊。”回頭道,“小妖,你自己回去。”

小妖答應一聲走遠了。

羅夫人也和美貌婦人一起朝前走去。不過說話聲還是遠遠地傳回來,就聽羅夫人問道:“姐姐,你讓小妖去跟著上官真真,是不是打算要見狄遠山他們幾兄弟?”

美貌婦人搖頭道:“我還沒有想好。小妖本來是不會去跟著上官的,隻是幾年前我發現孟綠蘿不知好歹,居然敢派人來巴相,我才讓小妖去找上官的。狄遠山跟他爹一樣沒良心,可上官的為人真是不錯。”

羅夫人道:“就是,那幾兄弟沒一個有良心!最讓人生氣的就是莫桃,一天到晚假充正義,連母親都不想認。”

美貌婦人道:“沒有啊,他今天在祠堂的時候沒有不認自己阿媽啊!要我說,最沒有良心的要數莫天悚,簡直跟沛清一個德行,卓瑪對他那麽好,他居然也能下得去手。翩然離開他是對的。”

羅夫人不同意道:“卓瑪畢竟是飛翼宮派出來監視天悚的人,他想殺卓瑪也是有情可原的,可是莫桃今天連一個頭也沒有給他阿媽磕,說明他心裏根本就沒認阿媽,才是真的十惡不赦。”

美貌婦人接口道:“要說這一點,我覺得還是遠山做得最過分,十年不回家,好容易跟著天悚回到雲南,他還攛掇天悚朝建塘走。“

這兩個同樣美貌的婦人就像是開三兄弟的鬥爭大會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地不停數落著三兄弟的忘恩負義,聲音越來越遠,漸漸不大能聽清楚。莫天悚和莫桃麵麵相覷,也不敢再跟上去,然後兩人異口同聲問:“她們是什麽人?”

莫天悚遲疑道:“後來出來的那個是翩然的師傅,前麵的那個是小妖的師傅。”從灌木後麵出來,撿起地上有一朵精致的銀質小花,正是剛才美貌婦人用來打羅天的暗器。暗忖小妖的師傅倒是挺闊氣的,暗器不僅是用銀子來做,還做得如此精致,連沒有用處的花蕊都一根根做出來,手工的花費肯定不低。

莫桃氣哼哼地道:“這還需要你說?我也聽見她們說話了。可是她們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怎麽我們的什麽事情她們都知道?”

莫天悚仰頭看著黑漆漆的夜空,苦笑道:“慢慢總會知道的,不過她們的武功看起來可是比我們高不少,似乎不在龍王之下。媽的,這才是我來巴相的第一天,這鬼地方好像比建塘和昆明都麻煩。”

莫桃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地嘟囔道:“不過她們的話倒是不錯,包括大哥在內,我們幾個聽起來真是一無是處。”

莫天悚拉著莫桃站起來朝回走,冷哼道:“我看翩然師傅就是想打擊我們的熱情。還有小妖的師傅也是,縱容羅天胡作非為,讓程榮武來搶林姑娘。林姑娘是程榮武的嗎?”

莫桃神思恍惚地道:“林姑娘也不是我的。”

莫天悚皺眉道:“桃子,不是我想說你,你比羅天那討厭的家夥一點也不遜色,幹嘛老躲著林姑娘?”

莫桃深深一歎,忽然失聲叫道:“我想起來了,梅姑娘的師傅猛然看去很像當初吳媽綁架我時的打扮,身形也像!她一定和飛翼宮的孟綠蘿有關係。”

莫天悚翻個白眼給莫桃,心忖這還要你說,卓瑪早說過無數次了!想起卓瑪他又覺得傷心,不覺又想起梅翩然,她的師傅出現在這裏,她此刻又在什麽地方?

央宗一早起來就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地獨自朝莫天悚住處鏡碧居走,到了以後卻隻看見狄遠山而找不著莫天悚,皺眉問:“遠山,少爺呢?”

狄遠山笑道:“你知道他的,天沒亮就出去了,好像是朝祠堂那邊走的。他早餐還沒有吃,不會耽擱太久,你在這裏等他吧。”

央宗四下看看,見紅葉和紫堇都在忙碌,拉狄遠山一把,神秘地低聲道:“我們可以去單獨說幾句話嗎?”

狄遠山微微詫異,點頭道:“當然可以。”

鏡碧居是整個榴園最講究的地方,有一間小書房。於是狄遠山帶著央宗來到書房中,衝一碗油茶給央宗,自己喝的卻是一壺烏龍茶。

央宗在狄遠山衝茶的時候忙著去把門關上,然後才坐在狄遠山的對麵。狄遠山總覺得央宗今早古怪得很,遲疑問:“央宗小姐,你到底想說什麽?”

央宗急切地道:“遠山,你和少爺在一起的時間最長也最親近,能不能告訴我他討厭什麽,喜歡什麽,怎樣才能討他歡心?”

狄遠山失笑道:“你早該來問問我了。其實要討好少爺容易得很,就是別管著他就行,你得順著他的意思來。”

央宗不服氣地道:“那梅姑娘也總順著少爺嗎?可我看怎麽都是少爺順著梅姑娘呢?少爺為什麽還是一直對她那麽好?而我平時還不夠順著他嗎,他對我就是沒有梅姑娘好。”

狄遠山搖頭道:“小姐,梅姑娘現在又不在少爺身邊,你還吃的哪門子醋?你總不想讓少爺和梅姑娘在一起,也不掩飾你的想法,就是你沒有順著他的意思,他當然不可能喜歡你了。”

央宗還是不服氣,氣道:“照你的意思,我還該讚成少爺去沾花惹草了?梅翩然是一個妖精,又自己跑掉說是不見少爺了,少爺明明知道的,他幹嘛還要喜歡那小妖精,一天到晚心裏就想著她?”

狄遠山歎息道:“那少爺不喜歡你,你幹嘛總賴在少爺身邊?”

央宗嘟囔道:“是我喜歡他嘛!喂,你知道多少少爺和梅翩然的事情?給我講講吧,我就是想不明白,他怎麽會對一個妖精如此念念不忘的。”

狄遠山道:“他們的事情我幾乎都知道。少爺第一次遇見梅姑娘才隻有十歲,正好是少爺陡縫大變,最彷徨無倚的時候。那時候梅姑娘還沒辦法變成人,看起來就是一條非常醜陋普通肉蟲子,卻成為少爺的精神寄托。少爺在那時候就對她非常好,幾乎什麽心事都講給她聽。”

央宗嚷道:“那時候少爺也不知道蟲子能變成姑娘,他把心事講給一條蟲子聽,是不是有毛病啊?”

狄遠山氣道:“小姐,有毛病的人你還喜歡什麽?你幹脆別問我,也別喜歡少爺,自己回官寨去做你的土司大小姐。你這話要是被少爺聽見,他會喜歡你才怪!”

央宗泄氣地道:“那好嘛,我不出聲,都聽你說。”

狄遠山卻察覺到像央宗這樣幾乎沒有經曆過苦難,一直被人捧在手心裏的人,壓根就沒辦法理解莫天悚的心境,也難怪莫天悚始終不是很喜歡她,也就沒有了多說的興致,淡淡道:“小姐,你知不知道,少爺其實並不僅僅喜歡梅姑娘一個人,他也是很喜歡卓瑪的,當然也可能喜歡上你。少爺從小沒有被人寵過,卓瑪很寵他,寵到縱容他來殺掉自己的地步,少爺就被卓瑪感動了。”

央宗失聲叫道:“可是他還是親手殺了卓瑪啊!”然後又恍然大悟地道,“難怪那天他的脾氣古怪得很,出去守了卓瑪一夜,連給他慶功篝火晚會也沒有參加。”

狄遠山沒好氣地道:“你不說你不出聲嗎?怎麽我說一句,你又說一大串?”

央宗忙道:“好好好,這次我保證不出聲,聽你說。你快說吧。”

狄遠山道:“梅姑娘對少爺也很好,她這次和少爺重逢後,其實是一直很照顧少爺的,私下裏幫少爺解決了很多難題,包括上次出手救東流,自己反被左頓大師找到。而且梅姑娘喜歡給少爺沏茶,又能陪少爺賞風觀月,吟詩作對,忘記現實中的不愉快。你想少爺能忘記她嗎?能不喜歡她嗎?可是你幫少爺做過什麽?你別被少爺的吊兒郎當嘻嘻哈哈的外表迷惑,他是特別注重實際的一個人。”

央宗聽後久久不語,忽然嚴肅地道:“我明白了,對待少爺要欲擒故縱,我以後也要縱容少爺去喜歡梅姑娘!他幹的任何事情我都不反對。沏茶對對子有什麽了不起,我也會。”

狄遠山瞪大眼睛看著央宗,在心裏大叫,我的天啊!這就是她的結論?

莫天悚出門以後毒針消耗掉很多,解藥也消耗不少,急需補充,在昆明就打製了很多鋼針,但針上所萃毒藥有不少都是他自己秘製的,外麵的藥材鋪根本買不著,所以早上練完劍就來到藥圃,想看看藥圃中都有些什麽草藥,好再煉製一些毒針和解藥出來。可是他還沒有走到藥圃,就見上官真真一個人在朝山上爬,不禁甚是詫異,追上去道:“嫂子,這麽早,你也來藥圃嗎?”

上官真真也很詫異,道:“三少爺,你去藥圃嗎?我不去藥圃,而是想去外麵的百花山轉轉。走這裏是貪圖近路。”

莫天悚想起羅天和昨夜那兩個婦人,立刻擔心起來,問:“一大早,你去百花山幹什麽?怎麽也不叫人陪著你一起去?萬一遇見壞人怎麽辦?”

上官真真莞爾道:“少爺,天底下哪裏有那麽多壞人?這周圍我熟得很,經常一個人去百花山。我的蠱蟲上次都被藍長老收了去,我是去抓蠱母的,不方便有人跟著。”

莫天悚這下既不好勸上官真真不出去,也不好跟著她一起出去,隨便說了一些閑話,便在藥圃前和上官真真分了手。

文玉卿很重視藥圃,負責照料藥圃的正是貓兒眼的父母,她也猜到莫天悚必定會來這裏看看,早吩咐過貓兒眼的父母。莫天悚到的時候,貓兒眼的父母已經在藥圃中忙碌了,而貓兒眼也跟在父母的身邊,自己在田埂上專心致誌地玩一隻蠍子。她今天拖掉滿身的銀飾,隻穿著一件繡著牡丹花的紅裙子,看起來比昨天利索很多。

看見莫天悚過來,貓兒眼的父母都過來和他打招呼。莫天悚隨便應酬幾句,順便問了問藥圃的情況。聽見動靜,貓兒眼也丟下蠍子跑過來,道:“三少爺,你是來給我送見麵禮的嗎?”

莫天悚早把此事忘在腦後,出門的時候也忘記帶點東西過來,被貓兒眼問得很不好意思。貓兒眼的阿媽急忙道:“三少爺,小孩子不會說話,你別放在心上。貓兒眼,別耽誤三少爺辦事!快自己回屋裏去玩。”

貓兒眼很不服氣,不肯走,嘟囔道:“我又沒有問三少爺要,是三少爺昨天自己說要給我的,說了又不算。”

貓兒眼的阿媽急忙硬拉著貓兒眼走了,而貓兒眼的阿爸還在一邊給莫天悚賠笑臉。莫天悚更是尷尬,在身上摸一摸,正好摸著昨天才撿著的那朵銀花,急忙追上貓兒眼,把銀花遞給她,笑道:“貓兒眼,我今天出來也沒有帶好東西,你將就先拿著這個,一會兒跟我回去,看見喜歡的再選一件。”

貓兒眼的阿爸道:“三少爺,這個就很讓你破費了,你跟小孩子那麽認真幹什麽?”貓兒眼大喜,愛不釋手地看著銀花,道:“我以前看見小妖姐姐有這個,她卻不肯給我,連看一看都不肯。現在我也有了,也不給小妖看。”

莫天悚一醒,記起這朵銀花是小妖師傅的,被小妖看見可是不怎麽妥當。拉著貓兒眼走到一邊,蹲下來低聲道:“貓兒眼,這朵花可千萬不能讓小妖看見,不然她會搶你的哦!”

貓兒眼立刻緊張起來,也低聲道:“那可怎麽辦呢?三少爺,你說我把銀花放在我的寶庫中,小妖姐姐是不是就看不見了?”

莫天悚急忙點頭道:“對,把銀花收好就沒有人能看見了。記住,這是我們兩人的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連你幹媽你也不能說。”

能擁有一個秘密讓貓兒眼很興奮,一下子和莫天悚親近起來,一本正經地用力點頭,反手拉著莫天悚朝前走去,道:“三少爺,我的寶庫很隱秘,我誰也沒有告訴。我帶你去參觀啊,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莫天悚一愣,他的事情多得很,看完藥圃後還要趕著回去找莫桃和狄遠山一起去蝴蝶穀看看,可沒興趣去參觀一個幾歲小女孩的所謂寶庫,正要砌詞推拖的時候,貓兒眼的阿爸叫道:“貓兒眼,你拉三少爺去什麽地方?別耽誤三少爺辦正經事。”

貓兒眼回頭,極為認真地道:“阿爸,我和三少爺也是辦正經事,你也別耽誤我們。”說得莫天悚笑起來。

貓兒眼的阿媽怕莫天悚為難,追過來拉住貓兒眼道:“你這孩子,怎麽一點也不懂事,整天就會纏著人。走,跟我回去!三少爺,你別見怪!”

貓兒眼很不服氣,叫道:“我沒有纏著三少爺,是真的要和三少爺一起去辦正經事。不過這是一個秘密,不能告訴你們!”貓兒眼的阿媽不信,斥責道:“小孩子別胡說,你能有什麽秘密?”貓兒眼雖然被阿媽拉走,還是不甘心地道:“我真的和三少爺有秘密!不信,你可以問問三少爺。”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回頭熱切地看著莫天悚。

莫天悚莞爾,想小女孩的寶庫一定就在附近,去看看也耽擱不了多久,還是別讓貓兒眼失望,又追上去笑道:“狄嫂,我還真和貓兒眼有一個秘密,不能讓你們知道的,你別耽誤我們。”

貓兒眼的阿媽一愣。貓兒眼立刻得意起來,鬆開阿媽的手,改為牽著莫天悚的手朝前跑去,興奮地叫道:“三少爺,你快跟我來。”莫天悚也隻有加快腳步跟上貓兒眼的步伐。

貓兒眼的阿爸走過來,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背影,不解地喃喃道:“三少爺的脾氣挺不錯的啊,怎麽阿虎把他說得那麽厲害?嚇得我一早上就爬起來掙表現。早知道我就多睡一會兒了。”

貓兒眼的寶庫並不像莫天悚猜想的那樣在藥圃附近。莫天悚被貓兒眼拉著離開祠堂越來越遠,最後鑽進一條小河溝旁邊的一片竹林中。貓兒眼忽然緊張起來,壓低聲音神秘地道:“三少爺,你一定要緊跟我的腳步,這裏有很多機關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