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南無和莫桃以後,莫天悚先安排狄遠山去接央宗,然後來到文玉卿那裏,提出想讓阿虎幫忙送一封信,文玉卿自然是一口答應。莫天悚把信交給阿虎,還把挾翼也讓給阿虎騎。

阿虎離開以後,文玉卿叫住也想離開的莫天悚道:“天悚,你天天和遠山在一起,明白他的心思,能不能幫我勸勸他。他也不是不喜歡真真,為什麽就是不肯和真真在一起?他們兩人的歲數可都不小了!”

莫天悚苦笑道:“阿媽,你都管不了大哥,我能有什麽辦法?今天我還找借口想讓他去元江來著,可他說什麽也不肯去。”

文玉卿歎息道:“要是你們能早點去阿爾金山解決飛翼宮的事情就好了,偏偏又在昆明鬧出一大堆事情來。”

莫天悚道:“昆明的事情快完了。阿媽,我讓你找宅子你找了沒有?”

文玉卿搖頭道:“我們一點銀子也沒有,找著宅子也買不起,我沒有找。再說我也不打算在昆明常住,用不著花錢買一座宅子。”

莫天悚疑惑地問:“阿媽還想回巴相?這裏的條件肯定比巴相好,我的生意也在這裏有不少,大哥日後肯定會常常來昆明,阿媽不如就留在這裏。我們立刻就有銀子了,阿媽要是舍不得巴相,可以在這裏也建一座和巴相一模一樣的園子。”

文玉卿搖頭失笑道:“天悚,我知道你是孝順,但是你不知道,巴相的園子取名叫做榴園,取石榴多子多孫之意,是文家傳了好些代才傳到我手裏的,若非為了遠山,我是一步也不會離開那裏的,現在怎麽可以不回去?我還準備在這裏的事情完了以後,把你和莊主都帶回去拜拜祖先呢。”

莫天悚愕然道:“聽大哥說,爺爺當初是逃到巴相的,怎麽會在巴相有一座傳了幾代的園子?”

文玉卿歎息道:“榴園原本就是文家的老宅,雖然斷斷續續文家先祖都曾經離開過巴相,但他們離開以後一定都留有人在巴相照看榴園,所以後來遠山的爺爺才會朝巴相的方向逃。天悚,你去巴相看看就知道了,榴園雖然算不得豪華,但經過文家數代人的經營,地方卻是極大,裏麵還栽種著好些沛清在的時候種下的極為珍貴的草藥。我走了以後,什麽都不惦記,就是惦記著那些草藥,不知道我留下的人能不能照料好。”

莫天悚疑惑地問:“阿媽也懂醫?你說的那些草藥是不是就是《百毒真經》中記載的草藥?”

文玉卿惆悵地搖頭道:“我不懂醫術。沛清的醫術很好,但是他什麽都背著他阿爸教給我,就是不肯傳我醫術。不過那些藥草到真是《百毒真經》中記載的草藥,我雖然不知道它們的功效,但一直把它們照料得很好。”

莫天悚遲疑道:“爹當初為什麽不肯教你醫術?”

文玉卿莞爾,拉過莫天悚的手歎道:“傻孩子,你始終就是不肯相信沛清是真的喜歡你。文家的醫術其實乃是毒術,其核心內容就是九幽之毒。《百毒真經》我雖然沒有看過,但我知道那裏麵有五成藥物的配方中都含有九幽之毒。比如你在鋼針上喂的麻藥,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到配方中一定含有比例極少的九幽之毒,不然絕對不會有如此驚人的效果。不管文家有多少個兒子,九幽之毒一直都是單傳的,隻能有一個人知道,其他的兄弟姊妹和媳婦女婿都是沒資格知道的,這個人就是文家當然的家長。在你們這一輩人中,桃子和遠山都應該聽你的,就是我也該聽你的。”

莫天悚想起幼時不僅從來沒有聽莫少疏提過《百毒真經》,就連莫少疏懂醫也不知道,若非莫少疏突然出事,他也得不到和《九幽劍法》以及和《九幽劍法》放在一起的《百毒真經》。莫少疏把這兩本書都埋在莫桃家的房子附近,說不定也是想把《百毒真經》傳給莫桃,隻是後來的變故來得太突然,莫桃又正好被虜走,才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把這兩本書傳給莫天悚。莫少疏至始至終都沒有提過一句《百毒真經》,說不定他心裏從來也沒有想過把這本書傳給一個外姓人,更說不定他一直假裝不會醫術,就是怕莫天悚知道後想學又沒有借口推拖。莫天悚還更是傷感了。

文玉卿看莫天悚半天沒有出聲,叫道:“少爺,你怎麽了?還不相信沛清也是喜歡你的?”

莫天悚收拾起情懷,笑笑道:“阿媽,雖然你要回去住,但我們還是可以在這裏買一座宅子,不過不用太大就是了。你幫我留意一下,我覺得官府的府庫是一塊風水寶地,你看那那附近哪座宅子好,便買下來。”

文玉卿笑道:“那附近都是有人住著的,且大部分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家,你想買別人不見得想賣呢。其實我看就是晉開的宅子最好,你是不是想要啊?那你把晉開一劍殺了,搶下他的家即可。”

莫天悚這才想起晉開的家果然就在府庫附近,從一個側麵說明晉開和知府的關係不淺,其他府庫附近的住戶大多是當差的,的確是有錢有勢,可能他們還真隻有打晉開的主意,失笑道:“那我就去把他殺了!現在我立刻就去他家裏踩探地形。”起身要走。

文玉卿莞爾,又拉著他,關切地道:“天悚,你的病不過剛剛才有點起色,別這麽操勞。那種無聊的應酬讓遠山替你去即可,你自己就別去了。”

莫天悚笑笑道:“阿媽,我剛得到消息,央宗帶人跑來找我。我讓大哥去接央宗了,所以不管這個應酬是不是無聊,我都隻有自己去。”

文玉卿愕然道:“就是建塘那個土司小姐?”莫天悚點點頭。文玉卿大喜道:“那麽說人家是真心喜歡你了。你可千萬別學你大哥恁要充好漢,也別學桃子隻會裝酷,你趕快三下五除二幾下子先把央宗娶進門再說,最好是明年就給我tian個孫子來抱抱。”

莫天悚失笑道:“我努力吧!阿媽,你還沒見過央宗呢。你就不怕她做慣土司小姐,進門後騎在你頭上?”

文玉卿很興奮,拉著莫天悚還想再說,莫桃已經收拾好壽禮過來找莫天悚,文玉卿隻好放莫天悚離開。

莫天悚和莫桃帶著拚湊的禮物來到晉府的時候,晉開的臉色極為不好看,一向愛圍著莫桃獻殷勤的晉桂枝也不見人影,估計是對聯事發。莫桃是樂得清淨,而莫天悚則是臉皮頗厚,毫不在意地擠進賓客中。

不出他的所料,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昨夜知府小妾的綁票案,猜測什麽人如此大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勒索起知府來了。莫天悚和莫桃於是和眾人一起猜測,猜著猜著就有人猜出作案的乃是毒眼狼郎冕,然後又有人猜出當初萬俟莊園慘案也是毒眼狼做的。莫桃表現得義憤填膺的樣子,說勒索知府小妾他管不著,但是他們此刻正住在萬俟莊園,郎冕敢惹萬俟莊園他不管不行。於是不等開席就和莫天悚一起告辭,找郎冕算賬去也。

回去以後莫桃就帶領南無、北冥、東流、黑鴉和白鶴浩浩蕩蕩地出門了,隻留下赤鳳照顧病還沒有完全好的莫天悚。這事又在昆明引起轟動。莫桃等人離城不遠就和洪劍淩匯合,然後更加聲勢浩大地朝前趕路,可實際上趕路的隻有洪劍淩的人,莫桃等人全部秘密留在了附近。

當夜,莫桃等人化妝後潛回昆明,會同莫天悚和赤鳳來到府庫。府庫中沒有什麽的東西,多年的太平更使守衛放鬆警戒。莫天悚幾乎沒費事便用迷藥迷倒看守府庫的守衛,從府庫進入銀窖之中,一人扛著一大包銀子,牢牢封死銀窖入口以後,炸毀上麵的府庫。

巨大的爆破聲把周圍的居民都從睡夢中驚醒。於是有不少人看見一個身材高大,蒙著一隻眼睛的獨眼大漢從府庫朝城外跑。有人試圖追擊,一個賊人射出大把鋼針,立刻讓追擊的人倒下一半;又一個賊人丟下幾顆毒霧彈,把追擊的人嗆得眼淚鼻涕一起流;等毒霧消散以後,賊人已經沒了蹤跡。

翌日一早,萬俟盤又跑來找莫天悚。剛進門紅葉就對他道:“少爺昨天病不過剛有起色,卻不聽我們勸說,一定要去晉府賀壽,結果吹了風,晚上就又開始發熱,到現在還迷迷糊糊的呢。萬俟少爺若是沒有十分要緊事情,就下午再來找少爺。”

萬俟盤嚷道:“當然是有很要緊的事情了。你知道不知道,官府的府庫昨夜被人炸了,有人說是毒眼狼做的;但有人卻說是少爺做的。”

紅葉吃驚地叫道:“昨夜少爺病得床都起不了,怎麽可能去炸府庫?你們可別亂冤枉好人。”

正說著呢,前麵傳來一陣嘈雜聲。卻是氣急敗壞的知府親自上門來找莫天悚問話。他根本就不相信幾百裏以外的郎冕能潛入昆明幹下如此大案子,何況事後他們曾經挨戶搜查,都沒有查出任何郎冕出現過的蛛絲馬跡,有能力做下此等大案的在昆明就隻有莫天悚一行人。

知府想起這段時間南無和師爺接觸頻繁,幾乎可以斷定事情就是莫天悚做的,就隻是他知道莫天悚和莫桃都和蜀王的關係很好,沒有證據他也不敢隨便抓人,隻好親自上門詢問。

紅葉能擋萬俟盤的駕,可無法擋住知府的駕。知府帶著他的親信師爺闖進莫天悚的房間中,萬俟盤自然也跟進去。

莫天悚迷迷糊糊的躺在**,沒理會知府問話,自己卻不時冒兩句胡話,直罵晉開心黑。他是真的又病了,並非裝病,隻是他生病的原因不是去晉府賀壽吹了風,而是夜裏偷銀子著了涼。不過他回來立刻吃過藥,病情卻遠沒有他裝出來的嚴重。

知府看莫天悚真的病得嚴重,對自己的判斷起了懷疑。這時候赤鳳也來到房間中,進門就冷哼道:“大人光臨寒舍,究竟有何貴幹?請趕快明言。少爺再禁不起折騰,若是你把少爺的病再弄嚴重了,惹惱了龍王和蜀王,可是沒你什麽好處。”

知府的臉色頓時有些發白。師爺幹咳一聲道:“赤鳳姑娘多年行走江湖,小的想向姑娘請教請教,除少爺之外,江湖上什麽人還擅長使用喂有麻藥的毒針?”

赤鳳冷笑道:“原來你們是懷疑昨夜的事情是少爺做的。”幾步來到莫天悚床頭,模出一枚毒針,沒等眾人明白過來,已經一針紮在師爺的手臂上。這才接著道:“廢話我也不想多說。少爺針上喂的是他獨門的麻藥,別人假冒也假冒不來。等到中午,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昨夜的事情是不是少爺動手的了。”

知府大吃一驚,臉色愈加不好看,遲疑著問:“少爺說晉開心黑是什麽意思?”

赤鳳寒著臉道:“這大人還不知道嗎?昨天若不是他胡說八道,把自己做的事情推在郎冕身上,我們莊主怎麽會帶人去無回寨?那是個什麽地方,知府應該比我們還清楚吧?少爺生病,莊主不在,你才趕如此放肆地誣賴我們。但是你別忘了,我還在這裏呢!你們若是一直賴在這裏不走,小心我先把大人與晉開的關係抖出來。”

知府變色道:“本官和晉開那種人能有什麽關係?”

赤鳳道:“大人說自己和晉開沒關係,可是晉開卻說自己和大人有關係,不知道民女該信誰的話呢?晉開以為陶然會有大人撐腰就可以在我們暗礁的少爺麵前耀武揚威的,無疑是打錯了算盤!大人,你還是先管好自己的後院,別讓人點把火,燒得天下皆知。”

知府這下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告辭,但是師爺卻還是一動不動。知府正奇怪的時候,赤鳳抓小雞一樣抓起師爺,一陣風一樣把他拎到外麵的轎子上。知府這才知道莫天悚的麻藥比昨夜官兵中的麻藥霸道多了。

萬俟盤接觸到的赤鳳全是她溫柔**又精明能幹的一麵,這時候才知道她還有霸道和不講道理的另一麵,嚇一大跳,不敢多停留,也跟著忙不迭地告辭離開了。

赤鳳送萬俟盤離開回到莫天悚房間的時候,莫天悚已經起來,笑道:“幸好你厲害,不然萬俟公子不知要磨蹭到什麽時候才肯走。”

赤鳳淡淡地笑道:“做馬幫是他的本行,嚇唬人則是我的本行。”

莫天悚忙道:“赤鳳,是莊主覺得萬俟盤辱沒了你,我才讓你別管馬幫的。你喜歡做那一行生意,需要多少本錢,等一會兒央宗來了以後,我拿銀子給你。”

赤鳳一呆,最近她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莫桃,而莫桃對她也沒有任何表示,卻不料莫桃很是關心她的事情。可她確實對莫天悚很不滿意,挑眉笑道:“少爺,我喜歡做各行各業的生意,你是不是能把所有的銀子都交給我?”

莫天悚莞爾道:“那就是說你有意做總掌櫃,讓萬俟盤聽你的。我自己沒空,也正好想讓一個人總理生意。你若是願意,由你來做也可以。不過我不會一開始就把所有的銀子都給你。等我們有本錢以後,你看看昆明還能做什麽,做好以後,再逐步擴大。你覺得如何?”

赤鳳愕然看著莫天悚,發現他不是在開玩笑,反不知道說什麽好。

莫天悚微笑道:“你不是想拖離暗礁嗎?我記得你從前是姓田的是不是?不如你恢複原來的姓氏,我送一個字做名字。”

赤鳳喃喃問:“什麽字?”

莫天悚緩緩念道:“遠樹兩行山倒影,輕舟一葉水平流。”

赤鳳又是一呆,又感動又詫異地道:“原來少爺還記得我原來的名字叫田慧,還把‘慧’字說得這麽動聽。南無一再對我說少爺變了,我還不敢輕易相信,原來少爺是的確是變了,真的關心起我們這樣的人來。”

莫天悚笑笑道:“我記得所有人對改名用編號不滿意是不滿意,但一到孤雲莊還是都改了,隻有你改名是改名,卻把自己原來的名字告訴我們所有人,讓我們用你原來的名字稱呼你。可惜當時我們都不敢,你的名字最終才沒有保留下來。這個謎麵意境美得很,你不想回九龍鎮,今後就用本名留在昆明吧。”

赤鳳低頭低聲問:“少爺,是不是莊主對你說過什麽?”

莫天悚搖頭道:“他有話才不會對我說呢,但是他知道你跟著萬俟盤不開心,肯幫你說話,不是很說明問題嗎?田慧,林姑娘那種人離我們這樣的人遠得很。”

赤鳳淡笑道:“少爺,我聽你的,今後就恢複原來的名字叫田慧。至於林姑娘和我們的距離,少爺,你能否先處理好你自己和央宗小姐的距離以後再來管莊主的閑事?你要是覺得把銀子交給我不放心,可以不把銀子交給我。”

莫天悚失笑道:“你到真是無愧你名字中的這個‘慧’字,無怪莊主肯為你用心。”

田慧拋個媚眼,啐道:“少爺就是不死心,又把奴家和莊主拉到一起,不知道算是美女計還是美男計?”莫天悚莞爾道:“都算吧!”田慧嫣然一笑,不再多說,起身福一福道:“不打擾少爺休息,田慧告退。”

田慧剛走,紅葉推門進來,低聲道:“少爺,林姑娘來訪,你見不見?”

莫天悚暗忖府庫的事情林冰雁不應該關心才是,而莫桃綁架程榮武,她的氣也應該還沒有消,來此會有什麽事情呢?疑惑地皺眉問:“就她一個人還是和她師兄一起?”

紅葉道:“她一個人,不過心事很重的樣子。”莫天悚略微沉吟,道:“是禍躲不掉。你把她帶到書房來。”